第四章

頭頂上那隻始終跟隨着他不停盤旋飛舞的飛鳥,引起了瑞博的懷疑,他漸漸放慢了坐騎的腳步。

彷彿是在捉迷藏一般,那隻飛鳥鑽進了雲層,這更加引起了瑞博的疑慮。

身爲魔法師的他自然知道,在魔法師裡面有一種人能夠將他所飼養的動物,變成他的耳目和眼線。

看着那躲藏在雲端之中的飛鳥,瑞博也感到無可奈何,那樣的高度即便手裡拿着一把重型軍用弩弓,也根本派不上用場。

突然間瑞博的心頭一跳,那隻躲藏在雲端的飛鳥,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秘密地從帕琳逃離,或許確實是較爲穩妥的對策。

但是如果有人時刻監視着他,甚至時刻監視着和他有關的任何人,沒有充分的準備,想要擺脫這樣的監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瑞博突然間想起當初埃克特曾經教過他的那些跟蹤監視的方法,其中的名堂有上百種之多。

而芙瑞拉離開的時候,僅僅只是更換了裝束和中途換了一趟馬車,這樣的佈置想要避開那真正的經驗豐富的監視者的眼睛是遠遠不夠的。

只要一想到這些,瑞博的心裡便感到一陣恐慌,他立刻催動坐騎朝着遠方駛去。

此刻他只感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這是一種已然忘記很久的感覺,瑞博只記得當初在那座被下了毒的宅邸之中的時候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那是對最爲親近的人,對於她們的命運感到無比擔憂而產生的恐懼。

此時此刻,瑞博恨不得自己能夠長出一對翅膀,這樣便能夠讓他用最快的速度到達他所擔憂的人的身旁。

彷彿能夠知道瑞博那無比焦慮的心情一般,原本躲藏進厚密雲層之中的那隻飛鳥,又悄悄地轉了個圈子,從另外一塊雲朵裡面鑽了出來。

憂慮和焦急令瑞博的心頭如同火焰在無情舔噬一般,而那個高高在上的監視者,更是令他感到怒火中燒。

將手指往袖管裡面一插,夾住一片薄薄的飛刀,瑞博隨手一甩,飛刀疾射而出。

雖然明知道在這樣的高度,他的飛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是此刻的他必須有所發泄。

突然間瑞博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因爲他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已然將裝有飛刀的綁臂轉到了另外一個手臂上面。

自從那場差一點成爲了難以挽救的災難的舞會之後,他右手的袖管裡面一直被用來放置這柄死神鐮刀。

看着那已然消失在天際,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的彎刀,瑞博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雖然死神鐮刀確實是一件不折不扣的邪惡而又血腥的兇器,不過此刻它卻是瑞博得以憑藉的最爲可靠的護身符之一。

當初那位氣勢洶洶的嗜血團長以及跟隨他一起前來的嗜血兵團的眼睛,完全可以說是被這把死神鐮刀所趕跑的。

要不然,瑞博相信即便自己和殺手之王凱爾勒聯手,想要戰勝那一對絕殺的組合,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看着天空,瑞博極力搜索着那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裡去了的死神鐮刀。

一種莫名的衝動伴隨着那無比焦慮的心情從他的心底涌起。

突然間隨着一陣刺耳的破空之聲在耳邊響起,一道銳利無比的勁風颳過了瑞博的臉頰。

令瑞博感到震驚不已的是,那柄死神鐮刀此刻正憑空懸浮在他的面前。

隨着那微微的震動,死神鐮刀發出了尖銳的嗡鳴,那原本暗紅色的刀身,此刻鮮紅如同塗抹上了一層血液一樣,一團妖異莫名的血霧籠罩在這柄模樣奇怪的彎刀之上。

從死神鐮刀上散發出來的紅光,將那團血霧映照得宛如從異世界鑽出來的妖魔。

瑞博始終沒有忘記當初海德先生給予他的第一個忠告,和魔法有關的東西,或許會隱藏着無比致命的危險。

而此刻眼前這團血霧怎麼看都不像是平安和諧的好東西。

理智讓他遠離這被濃密血霧所包裹的妖異彎刀,但是瑞博心底的那種衝動卻從不停催促着他將手握在刀柄之上。

理智和意識劇烈衝突和對抗着,但是當那種爲芙瑞拉小姐的平安而無比焦慮的心情摻雜到裡面來之後,那種衝動的感覺終於佔據了上風。

食指和中指輕輕地插進了那兩個環套裡面,幾乎在瞬息之間,瑞博感到無數從來不曾知道的東西,突然間從他的腦海之中冒了出來。

他彷彿已然不再是他自己,而他眼前也不是盛夏季節的得裡至平原。

到處是血色,天地間彷彿被血光徹底籠罩了一般。

此刻的他手裡同樣握着那柄死神鐮刀,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那片血霧遠比此刻更加濃重許多。

瑞博看着自己將一陣陣如同脈搏一般閃爍着忽明忽暗的紅光的死神鐮刀放在了那座奇特的祭壇之上。

他看到那濃厚的血霧正漸漸被死神鐮刀吸收回刀身之中。

所有這一切都是如此詭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此刻他終於看清,那座已然失落在崩塌的羣山之中的祭壇,並非是從異世界不停抽取能量以提供死神鐮刀力量的源泉,而是將死神鐮刀收割到的生命能量以及靈魂作爲交換以便得到更多更加強大的異世界能量的熔爐。

這柄詭異莫名的妖刀的創造者和前任主人的記憶,在瑞博的腦子裡面緩緩流過。

此刻他只感到自己渾身僵硬,這些從來不曾爲世人所知的秘密,令瑞博感到駭然,與此同時又令他感到極度震驚。

無數人的死亡和那橫掃佛朗士全境的恐怖,所有這一切的背後居然隱藏着這樣的秘密。

此刻的瑞博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苦笑,還是發出無奈的嘆息。

從那殘存的記憶之中知道的一切,以及從這段記憶所能夠推斷出來的東西,瑞博突然間感到一切都是如此可笑。

此刻正在發生的一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不過是幾個魔法師對於魔法世界之中最爲深奧不爲人知的領域挑戰的結果。

那令政治格局徹底失去平衡,令整個世界變得異常動盪的力量,原來只不過是這幾個瘋狂無比的魔法師的副產品而已。

對於這樣的人物,瑞博已然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加以形容,或許惡魔更加適合用來稱呼他們。

那突然間涌入腦子裡面的記憶,對於他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瑞博甚至確信,即便自己的老師瑪世克魔導士,也不會對有關異世界的力量,瞭解得比他更加透徹。

但是令他感到深深無奈的是,他所積累的力量,並不足以運用這些突然間成爲他記憶的智慧。

這是何等的滑稽,瑞博感到自己彷彿又一次站立在了那繼承儀式的教堂大圓頂底下,那個時候,已然擁有了合法繼承人頭銜的自己,雖然明知道在自己的名下擁有着大筆的財富,但是他卻沒有絲毫資格動用其中的任何一部份。

不過當初自己絲毫沒有感到困惑,因爲他原本就不是爲了那鉅額財富而成爲瑞博·拜恩迪特。

但是此刻,瑞博卻非常渴望能夠擁有力量,特別是當他感到芙瑞拉小姐正處在危險之中,這種渴望的感覺就變得更加強烈。

瑞博不禁開始回憶起當初,自己是如何從一個名義上的空架子領主繼承人,成爲了瑟思堡實實在在毫無爭議的控制者。

令他再一次感到無奈的是,他絲毫找不到值得借鑑的經驗。

當初自己之所以能夠得到衆人,特別是那位老小姐的信任,最爲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因爲那些玻璃工廠。

自己那小小的完全出自於爲自己服務的目的的舉動,最終成爲了令他高高在上的資本。

瑞博迄今爲止都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初是海德先生給了他實驗製作玻璃的第一筆經費,這十有八九是海德先生作爲自己完美實現了他意願的報償。

想必連海德先生這樣目光遠大的人物,也不會想到最後的結果竟然會這樣,事實上自己在瑟思堡的收穫,早已經遠遠超過了海德先生和埃克特原本的預期。

但是此刻,瑞博卻深深感到無奈,力量是沒有辦法從別人那裡借取的,雖然在他的記憶之中,存在着一種用較小的力量召喚異世界強大力量的方法,不過那段記憶之中充滿了難以盡數的警告和恐慌。

事實上,最終的結果毫無疑問是災難性的,瑞博甚至敢肯定,正是因爲這一個近乎於失敗的成功,令那位才智非凡的血魔法師變得失去理智徹底瘋狂。

正因爲如此,這種方法,瑞博連想都不敢去想,他甚至絲毫不打算涉及那異世界的力量,他早已經在這難以計數的記憶之中發現,除了自然之力和諸神的領域,其他異世界的力量多多少少都擁有着某種邪惡的感覺。

更何況,那個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和異世界力量的共鳴,即便在這把死神鐮刀所蘊藏的大量記憶之中也絲毫沒有提及。

現在想來,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確實巧合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沒有那位同樣精擅風的力量的魔導士,沒有他那能夠令無形的風實質化的能力,顯然不會引起後來那一連串意外。

同樣,如果那位狂暴的團長和跟隨他一起前來的嗜血法師,將嗜血的力量發揮到了極點,以至於喚醒了自己手中的這柄死神鐮刀,這一切又不可能發生。

瑞博甚至有些懷疑,異世界的力量是否能夠引起共鳴,因爲他突然間發現,異世界的力量和自然之力完全不同,後者充斥着這個世界,而前者卻需要源源不斷地從另外一個世界抽取過來。

這一連串的巧合最終造成的結果,對於瑞博來說,仍舊是一個難以理解的謎團。

看了一眼頭頂上的那隻飛鳥,瑞博突然間再一次甩手將死神鐮刀飛了出去。

他用自己的眼睛緊緊盯着這個高高在上的監視者,而他的意志卻貼附在那柄疾射而出的薄刃之上。

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瑞博甚至讓自己的意識隨着那急速旋轉着的死神鐮刀在空中漫天飛舞了片刻,而並非是筆直朝向那令他痛恨的目標。

那迅疾無比的感覺是如此奇特,自從擁有了那匹純種馬以來,瑞博便對速度擁有着難以形容的追求。

而此刻那急速的感覺是他從來未曾體會過的,即便他騎在那匹純種馬上風馳電掣般在跑道之上和那兩位絕頂騎手你追我趕時候的情景,也絲毫不能夠和現在相提並論。

這是真正的迅疾,瑞博甚至感覺到自己能夠任憑自己的意識,想要飛多麼快便飛多麼快。

不過芙瑞拉小姐此刻或許身處險境的念頭,讓瑞博立刻打消了繼續享受那極致的速度的快感的念頭。

死神鐮刀無聲無息地滑過了天際,只留下片片飛散的羽毛和漫天飄灑的血雨。

幾乎沒有任何阻擋,那高高在上的監視者被鋒利的刀刃從正中央輕輕削開。

再一次感受到血腥,那把充滿邪意的妖刀發出了甦醒之後的第一次嗚嗚,那是一陣輕銳悅耳的驚嘯,驚嘯之中帶着一絲金屬特有的嗡鳴。

死神鐮刀繞着天空輕嘯着飛舞了一大圈,終於飛回到了瑞博的手中。

重新撥轉馬頭,此刻的瑞博突然間感到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雖然他同樣也有些擔心,剛纔召喚了一些異世界的力量,或許已然令他漸漸走上了當年血魔法師那最終導致瘋狂和毀滅的道路。

不過此刻的他卻已然根本顧不上了,因爲眼前他就需要一大筆額外給予的力量,讓他度過那顯然是難以逾越的險關。

瑞博輕輕地夾了夾馬鞍,他將身體緊緊地貼附在馬背上,那匹駿朗矯健的純種馬,如同閃電一般地朝着前方的大道飛馳而去。

※※※

到處是一片狼藉的景象,靠近一側的港口碼頭全都坍塌。

此刻整個海面都漂浮着散碎的木板,這些殘骸,正隨着輕輕拍擊的海浪,朝着遠處漂移。

看到眼前這番景象,瑞博感到渾身乏力,此刻他非常懷疑自己已然來晚了。

突然間海面上的一個極小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千真萬確是個人,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而這個老人此刻正筆直地站立在水面上。

瑞博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老人的腳下的海面平坦的沒有一絲波紋。

突然間那個老人飛快地朝一旁跑去,他一邊跑一邊用手裡的魔杖,將前方的海面變成一片平坦大道。

一絲樣子顯得頗爲詭異的浪花,引起了瑞博的注意,他凝神觀瞧,水底下好像遊動着什麼東西。

突然間浪花分開露出了一個溼漉漉的腦袋,那漆黑的鱗片以及不停伸縮吐露的蛇信,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瑞博無比確信這是他所見到過最巨大的一條蛇,那兩根細長而又彎曲的蛇牙就彷彿是兩把鋒利的短刀。

缺乏充裕的時間進行研究,瑞博對於魔法世界的瞭解仍舊夠稱得上淺薄,不過他對於某些領域,卻出乎別人預料的擅長。

其中自然以和風有關的魔法爲最,畢竟擁有着風的共鳴的他,能夠直接從那些自由自在的風的精靈那裡得到所需要的一切。

而那個意外死在了他的手裡的召喚師,也令他有機會接觸到另外一個領域。

雖然他並沒有能力去駕馭和控制那些可怕的魔性生物,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將大多數魔性生物的資料記在自己的腦子裡面。

瑞博將記憶之中所有有關蛇類的魔性生物匆匆掃了一遍。

蛇或許是和魔法世界聯繫最爲緊密的生靈之一,這種樣貌猙獰的生物擁有着令人咋舌的龐大分類。

正因爲如此,其中屬於魔性生物的變種也遠在其他生物種類之上,一時之間瑞博根本難以確定,眼前看到的到底是其中的哪一種。

最令瑞博感到頭痛的是,蛇類魔性生物擁有着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能力,它們之中的一些所運用的甚至不是自然之力,也不是任何能夠解釋清楚的異能。

其中一些最令人感到恐怖的強悍異類,甚至被認爲是來自九幽深淵的魔物。

看着那位老者拼命在海面上逃竄,卻始終不敢上岸,瑞博不由自主地將那些能夠駕馭風飛行和能夠在水面上迅速移動的種類全部分離出去。

突然間,那猙獰的蛇頭朝着這邊轉了過來。

和那條巨蛇對望着,瑞博下意識地揚手將死神鐮刀再一次飛了出去。

死神鐮刀急速旋轉着緊貼着地面滑了過去。

瑞博期待着能夠看到,那條不知名的巨蛇和剛纔那隻飛鳥一樣,從正中央劫開成爲兩半。

突然間死神鐮刀停頓了下來,雖然它飛旋依舊,不過卻懸浮在那顆猙獰蛇頭前方一尺的地方不能夠再有任何寸進。

那條蛇顯然被瑞博的挑釁惹怒了,只見它慢悠悠地往岸邊遊動而來。

小心翼翼地將死神鐮刀收轉回來,瑞博讓這把恐怖而又強悍的妖刀飛旋着懸浮在頭頂上。

看着那不緊不慢緩緩游上岸來的巨大爬蟲,瑞博從衣服內側的插兜裡面抽出了他心愛的魔杖。

一連串的霹靂轟響,將阻隔在他們面前的一切都化爲冒着黑煙的碎片。

令瑞博感到煩惱的是,那頭巨蛇籠罩在一道無形卻堅韌無比的魔法防禦之中。

劇烈的爆炸所揚起的煙塵終於讓他看清了那道魔法防禦的模樣,在那條巨蛇的四周飛舞着六面一米直徑的無形的盾牌。

就像自己能夠迅速而又自由的操縱死神鐮刀一樣,那條蛇同樣也能夠操縱這些盾牌。

“小心,那是妖蛇謝爾德。”遠處那位老者用盡力氣吼道。

就算沒有得到警告,瑞博也已然猜測,眼前這頭巨蛇便是那最難以對付的六種魔蛇之中的妖蛇謝爾德。

雖然在此之前,瑞博從來沒有看到過活生生的標本,不過他早已經從老師瑪世克魔導士給他的物種典籍裡面熟知了這傢伙的赫赫大名。

此刻他總算知道,爲什麼那位老者在海面上亡命奔逃,卻就是不敢上岸。

妖蛇謝爾德既不會飛,也不擅長游泳,但是它在陸地上卻是令人感到恐懼的王尊。

將左手緊緊地貼在心愛的坐騎的脖頸之上,瑞博猛地展開了手裡捏着的卷軸。

他連人帶馬全都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位老者顯然早就知道佛朗士年輕教導者所擅長的伎倆,同樣經驗無比豐富的他,也立刻能夠猜到接下來將會發生些什麼。

只見他撒腿往遠方那座孤零零的小島亡命奔逃。

突然間大地毫無徵兆地猛然間劇烈抖動了起來,原本平整的地面此刻變得如同波濤洶涌的海面一般起伏不定。

詭異的如同池塘之中的漣漪一般的波紋,朝着四面八方伸延開去。

一路上被這大地的漣漪所波及到的建築物立刻變得支離破碎紛紛倒塌,而那些根系生長得極深的樹木全都東倒西歪,彷彿剛剛經受過颶風的洗禮一般。

大地的劇烈波動,同樣也傳到了海面之上,從海洋深處緩緩推來的海浪,和這來自地面的波動互相撞擊,一時間原本還算是平靜的海面立刻變得波濤洶涌,那紛亂的浪頭互相撞擊着,將雪白的浪花拍擊到高高的空中。

那片已然化作戰場的碼頭,除了倉庫倒塌發出的聲響,就只有那不知道從哪裡響起的急促而又輕盈的馬蹄聲。

那條全身漆黑近十米長的巨蛇,卻擁有着出乎人們預料之外的靈巧和迅疾。

那漆黑如同披着厚重鐵監的身軀,偏偏卻像水銀一般無聲無形卻又極爲輕靈地滑過地面。

隨之而來的自然只有無盡的毀滅,這條巨蛇所到之處,大地的漣漪也捲到那裡。

此刻的地面早已經變得起伏顛簸,到處是縱橫交錯、高低起伏卻顯得亂糟糟的波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裡早已經是一片死寂,那些原本還豎立在海面上的木樁,此刻早已經倒了下去,方圓一公里的土地上根本看不到一件豎立着的東西。

如此令人恐怖和毛骨悚然的景象,令那個高高地爬在瞭望塔上面的魔法師感到心驚肉跳。

剛纔他同樣也看到了佛朗士年輕教導者的出現,不過他可沒有像那位老者那樣給予這位天才少年任何提醒。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這位魔法師靜靜地旁觀着佛朗士年輕教導者和那可怕魔物之間的對決。

“快走,難道你不要命了?”突然間一個身穿胸盾輕甲的軍官急匆匆地走了上來叫道。

那位魔法師這才發現,底下的碼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被疏散一空。

“我叫非特,是個魔法師。”他連忙說道,並且從披風底下抽出了自己的法杖以便證明自己的身份。

“噢,尊敬的魔法師先生,請寬恕我剛纔的無禮和冒昧,您是否能夠告訴我,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相信是魔鬼從地底深淵之中跑了出來,而您,毫無疑問是仁慈的父神派遣來收拾這令人恐怖的魔鬼的使徒。”那位軍官立刻換了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說道。

“是的,或許說,那是兩頭來自於九幽深淵的魔鬼正在廝殺爭鬥,在它們分出勝負之前,我們還是躲在這裡遠遠旁觀或許更加安全一些。”那位魔法師喃喃自語道。

“兩個魔鬼?我只看到其中的一頭。”那個軍官睜大了眼睛極力遠眺,但是他仍舊什麼東西都沒有看到。

“另外一頭魔鬼隱藏了自己的身形,不過我敢保證,他絕對比你此刻所看到的那頭魔鬼,更加可怕和充滿危險。”那位魔法師說道。

彷彿是爲了證明他所說一切完全正確,遠處傳來了一陣刺耳而又狂亂的嚎叫聲。

一條塵土化作的長龍沖天而起,雖然那正在激戰的戰場離開這裡頗有一段距離,但是仍舊令躲藏在瞭望塔裡面的那兩個人感到心驚肉跳。

滾滾的煙塵如同奔騰的潮水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洶涌而去。

片刻之間,瞭望塔所在的這片碼頭,也被褐色的煙塵所籠罩。

“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魔法師大人?”那位軍官訥訥地問道。

“我同你一樣,什麼都沒有看清,只知道其中的一個魔鬼取得了勝利。”那個魔法師用充滿疑慮的語調說道。

而此刻那個已然站立在燈塔之上的老者,神情顯得有些落寞。

他或許是唯一一個能夠看清一切的人物,不過他同樣也無法解釋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剛纔那一幕就彷彿是一攤黑水銀,碰上了另外一攤白水銀,那銀白色的水銀立刻變成了一蓬細碎捲曲的飛絲,將不停滑動着的魔蛇緊緊纏住。

這位老魔法師根本無從猜測,那到底是一件什麼樣的東西,不過他完全可以確信,能夠將妖蛇謝爾德徹底制服,絕對是一件非常厲害的魔法物口叩。

要知道,這可怕的妖蛇,不但能夠激起大地的震盪,更擁有着能夠抵擋一切攻擊的魔法屏障。

除此之外,那堅硬的鱗片和強壯幾乎沒有窮盡的巨大力量,同樣也是令這種魔性生物,有資格被稱作爲最強等級的地獄魔物的原因。

不過此刻這位老者卻偏偏沒有心思探求佛朗士年輕教導者取得勝利的原因,他必須在這位暫時的盟友發起質問之前,找尋到能夠應付的對策。

將眼睛緊緊地閉了起來,這位老者用右手手掌緊貼着自己的額頭,此刻他正極力開啓着那敏銳無比的心靈的眼睛。

和奧格大師一樣,他同樣是以眼睛作爲最爲強有力的武器,只不過他的眼睛所能夠看透的是細微,而並非是虛無飄渺的未來。

對面的瞭望塔上傳來了一陣微弱的波動,那是僥倖逃生的非特。

只要一想到一同出來,此刻卻已然犧牲了生命的拉貝爾,他便感到無比悲哀,這個年輕人是如此擁有天賦,所欠缺的僅僅只是成熟而已。

令心頭的悲傷稍稍乎復,這位老者繼續四下搜索起來。

那片廢墟只是匆匆掃視了一遁,此刻老者根本就不認爲,那裡還有僥倖活下來的人存在,而那位年輕的教導者所擅長的隱身魔法又是如此神奇,老者同樣也不認爲自己能夠找到他的蹤跡。

將搜索範圍朝着遠處伸展開去,老者感覺到了無數擁擠在一起的人的氣息,那是圍觀的人羣,對毀滅性災難的恐懼,顯然敵不過對未知事物的好奇。

在朦朧的人羣之中能夠看到幾絲暗紅色的亮點,那是來不及增援的擁有着嗜血力量的士兵。

此刻那位老者顯然已經明白,另一方人馬到底是誰派遣而來的。

從那些擁有着嗜血力量的人匆匆趕到,以及最好的監視位置全都被自己一方佔據看來,對方的行動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倉促,顯然他們並沒有想到佛朗士年輕特使會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悄悄離開。

不過那頭妖蛇的出現,卻引起了他極大的懷疑,這東西可不是隨意能夠搬動的,或許附近隱藏着他們的基地。

突然間兩點微弱的魔法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光線穿透術散發出來的魔法能量。

光線穿透術、迅疾之風是菲特最擅長的保命魔法,想必是因爲剛纔菲特感到情況萬分危急,因此將光線穿透術扔在了目標的身上。

這確實是在紛亂而又充滿危機的時刻,令目標儘可能安全的辦法。

那位老者開始祈求自己的猜測完全正確,要不然,他便得爲如何面對憤怒甚至瘋狂的佛朗士教導者而煩惱。

一切終於平靜了下來,漢莎港的治安官將那已然變成一片廢墟的碼頭區域圈了起來。

那些受到了驚嚇散去的工人們有些已然回到了碼頭,此刻最顯得焦急的是那些船主。

看到那漂滿了斷折木板的海面,幾乎每一個船主都認定這座港口受到了惡毒的詛咒。

此刻最好的辦法,自然是離開這座海港越遠越好。

幾乎每一個船主都四處搜尋和僱傭夠膽量的船長還有水手,想要讓自己的船隻儘快揚帆啓航。

反倒是漢莎港的平民百姓,遠遠地衆攏在碼頭附近的高大建築物上看熱鬧。

雖然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已然過去,不過那條巨大的橫躺在碼頭上的巨蛇,仍舊深深地吸引着這些好奇的得裡至人。

更何況,即便沒有親眼目睹剛纔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也絲毫沒有關係,反正每一堆聚攏在一起的人羣之中總會有人在那裡繪聲繪色地描述着剛纔那番景象。

雖然對於那場激戰的描述不盡相同,不過那些看熱鬧的市民原本就不在乎這些,真相對於他們來說並沒有多少意義,看着遠處那地獄末日突然間出現在人間一般的景象,再聽着那令人熱血沸騰的描述,許多人甚至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此刻反倒是以往最爲繁忙喧鬧的靠近了望塔的停泊豪華客船的碼頭區,稍微平靜一些。

那座裝飾優雅的三層樓候船大廳,此刻冷冷清清,只有一羣人圍攏成一圈坐在靠近東側窗戶的角落那裡。

剛剛死裡逃生的芙瑞拉顯得頗爲平靜,反倒是瑞博的神情有些緊張,至於瘋子皮特居然還顯得有些意猶未盡。

在座的人裡面最顯得拘束的便是那位軍官。

此刻他已然知道坐在這裡的人都是一些什麼樣身份的大人物。

他是那位魔法師邀請坐在這裡的,原本這位軍官還以爲,以他身爲漢莎港治安督察員的身份,想必僅次於那位魔法師能夠算得上一號人物。

但是此刻他卻感到如坐鍼氈,在得裡至王國這個等級森嚴的地方,坐在一羣地位遠比自己高許多的人中間,絕對是一件非常受罪的事情。

“兩位是否能夠解釋一下今天所發生的事情?”瑞博看到芙瑞拉小姐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這才轉過頭來問道。

“非常高興,能夠有幸見到赫赫有名的佛朗士王國的教導者,閣下如此年輕便擁有這樣的實力,實在令我感到驚訝,那條妖蛇可絕對不是容易對付的目標。”那位老者平靜地說道,他並沒打算先說有關自己的事情,此刻心情平靜下來,這位老者越發希望知道剛纔那個令他困惑的答案。

“這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妖蛇謝爾德雖然強悍,不過再強悍的魔物也夠憑藉本能作戰,而我們卻擁有智慧,能夠按照不同的對手製訂不同的對策。”瑞博故作謙遜地說道。

“這確實是至理名言,不過妖蛇謝爾德即便缺乏智慧,也絕對不容易對付,意念之盾令它不用擔心任何武器的進攻,厚實而又堅硬的鱗片令它難以受到傷害,大地的波動,讓人沒有辦法從地面靠近它的身旁,以往想要捕獲或者殺死謝爾德,只有依靠大範圍縱火或者用寒冷和冰凍來對付它。”那位老者立刻說道。

瑞博知道如果不給出一些正確的回答,這位老者絕對不會回答他的問題。

“我的老師瑪世克魔導士贈送給我一個強力魔偶作爲防身的武器,那個魔偶能夠化爲無數金屬飛絲,原本是用來對付其他強力魔偶或者實力強悍的武者的利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條妖蛇正是這種類型的敵人,和其他幾種魔蛇比起來,妖蛇謝爾德不會飛行,雖然爬行速度驚人,不過也遠沒有達到瞬息即至的程度,它真正令人感到頭痛的只是強悍的身軀和幾乎完美的防禦,與能夠噴射毒霧的珀森,如同閃電般飛舞逃竄的拉斯比起來,妖蛇謝爾德簡直就是一個光明正大從前方發起進攻的騎士。”瑞博淡然地說道。

那位老者微微地點了點頭,他倒是聽說過煉金術士用這種辦法對付擅長近身攻擊的魔偶,而且這樣的解釋也確實和他所看到的一切相互吻合。

他說道:“我們現在可以算是盟友,在下隸屬於克拉丹進修學院,我們的院長和奧格大師交情深厚,正因爲如此,我們決定幫助奧格大師支持亨利德王子殿下。王子殿下一直在關注着閣下的行動,而奧格大師也無時無刻不在未來的時間之中游蕩搜索,搜尋每一條有可能對我們有所幫助的事情。正是因爲這樣,我們感覺到了芙瑞拉小姐從閣下身邊離開,但是當她一來到這裡,便再一次被無盡的迷霧所阻擋。

“只有強大的力量和刻意的干擾能夠矇蔽奧格大師的眼睛,正因爲如此,當奧格大師在兩天前,確認閣下未曾離開帕琳,他立刻意識到芙瑞拉小姐或許會遇到麻煩,因此請我們暗中保護芙瑞拉小姐。但是沒有想到,我們居然會遭遇到如此強勁的對手,除了我們倆之外,其他人幾乎損失殆盡,我們的一位年輕同伴也爲此犧牲了性命,這毫無疑問是難以彌補的損失。這可以說是因爲我們事先缺乏充分的準備,這絕對不是我們原本以爲的屬於魔法師之間的戰鬥,如此血腥,如此暴虐,我們的對手顯然原本就是以殺戮作爲目的。”

無論是那位老者還是旁邊的大鼻子魔法師,都顯露出深深的疲憊和無奈。

“那麼兩位接下來有什麼樣的安排?”瑞博追問道。

“按照原本的計劃,如果芙瑞拉小姐沒有任何意外,我們將回轉克拉丹進修學院向院長和奧格大師覆命,但是現在,如果閣下需要的話,我們將保護芙瑞拉小姐前往她原本打算去的地方。”那位老者緩緩說道。

瑞博和芙瑞拉對望了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之中,他倆同樣看到了一絲猶豫。

對於這位老魔法師的話,瑞博始終有些半信半疑,埃克特教給他的第一堂課便是作爲一個騙子必須爲任何一件事情,設想每一種可能。

而此刻有好幾種可能性令瑞博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最穩妥的辦法,毫無疑問便是自己陪伴着芙瑞拉一起離開,不過有這兩位魔法師在這裡,瑞博非常清楚,這條路顯然無法暢通。

此刻他和亨利德王子顯然已經僵持住了,他無法按照原本的計劃抽身離開,同樣那位王子殿下也別想從中搞鬼將芙瑞拉小姐當作人質。

對於如何在一路上加以防範,瑞博早已經有所打算。

他甚至考慮過萬一那位王子殿下通過那位對他充滿愛慕的英格公主,請求那島國的國王扣留芙瑞拉小姐,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對策。

事實上瑞博擁有着絕對的自信,只要芙瑞拉小姐一踏上英格的土地,便能夠徹底得到安全。

自從那位和海德先生爭鬥了一輩子的黑道君王的頭顱被當作是禮物送給了他們之後,隨着這份禮物一起遞交過來的還有那用百萬金幣打開的隱藏在黑暗中的通路。

這條由埃克特親自掌管,牢牢控制在海德先生手裡的黑色通道,一直通達南港。

稍微猶豫了片刻,瑞博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朝着那位軍官問道:“我想知道,這個港口的教會由哪一個教堂全權負責?”

“本。巴特拉。勒薩洛修道院。”那位軍官呆呆地說道。

“請問那座修道院如何前往,我打算去拜訪一下修道院的院長。”瑞博淡然說道。

※※※

當太陽漸漸向西側落下,一輛裝飾樸素的普通出租馬車停在了那座裝飾奢華的候船大廳前面。

此刻大廳裡面已然顯得有些喧譁和吵鬧,那些圍坐成一個個圈子的人們全都在談論着旁邊碼頭上所發生的一切。

經過幾個小時的時間,那片已然變成廢墟的碼頭沒有絲毫的變化,就連那條妖蛇的屍體也仍舊一動不動地留在那裡,但是此刻從衆人嘴裡吐露出來的事情,卻已然變得萬分離奇。

從馬車上下來,此刻瑞博的身後跟隨着一位身穿旅行長袍的神職人員,那個人大約五六十歲年紀,頭上帶着一頂主修士的塔形冠。

在瑞博的手裡拎着一個新的皮箱,這是他剛剛買來的,裡面裝着一些替換衣服和旅行需要用到的物品,從漢莎港前往英格有好幾天的航程。

遠遠地看到那位軍官站立在門口的櫃檯前面正在和服務員交談着,瑞博拉着那位神職人員擠過那喧鬧圍攏的人羣走了過去。

輕輕地拍了一下那個軍官的肩膀,瑞博問道:“我的同伴到哪裡去了?爲什麼我沒有看到他們?”

那位軍官猛然間嚇了一跳,他看清是瑞博這才說道:“正好有條船要前往英格,兩位大師和小姐打算與船主交涉,他們已然前往碼頭看看船主是否已然上船,而我則留在這裡,向這裡的負責人詢問那位船主的去向,他們應該知道得比較清楚。”

讓那位軍官帶路,瑞博和他請來的神職人員跟隨其後朝着碼頭走去。

碼頭上人頭擁擠,一溜長長的馬車證明前來送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身份。

不遠處棧橋的盡頭確實停泊着一艘載人的客船,客船的尾帆已然豎立了起來,這是最明顯不過的標誌,證明這艘船即將遠航。

那兩位魔法師和芙瑞拉小姐正站立在棧橋旁邊,看着那些旅客帶着沉重的箱子和衆多僕從走上舷梯。

“找到船主了嗎?”那個大鼻子魔法師問道。

“沒有。”那位軍官搖了搖頭說道。

“還有其他船駛往英格嗎?”瑞博問道。

“駛往英格的客船原本就不多,這是今天的最後一班,至於那些原本要前往英格的貨船,大多數船主打算暫時將船駛往其他港口躲避一下,因此不知道有誰願意按照預定的航程前往英格。”那個大鼻子魔法師說道。

瑞博朝着旁邊的瘋子皮特看了一眼,皮特聳了聳肩膀作爲回答。

“看樣子不得不動用一下特權了。”瑞博嘆了口氣說道,朝着那位軍官招了招手。

那個軍官飛快地跑上了舷梯,過了好一會兒,他站到舷梯口揮了揮手臂。

瑞博帶着一行人拎着皮箱終於上了那艘客船。

站立在正前方的甲板之上,瑞博和芙瑞拉緊緊挨在一起,兩個人看上去是如此戀戀不捨。

“小心一些,想必你也已然感覺到一些味道。”芙瑞拉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知道,事實上,這一次我之所以急匆匆趕來,原本已然想通和你一起離開,此刻這意外的變故令我無法成行。不過我保證,一旦有機會我就想辦法離開,看來我們和那位王子殿下的聯盟即將走到盡頭。”瑞博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

“很高興能夠看到你做出這樣的決定,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怎麼也無法放心。”芙瑞拉充滿了憂愁地說道。

“我發誓,我無論如何都會回到南港,回到你的身邊。”瑞博說着舉起了右手。

兩個人深情地凝視着。

“別忘了,每隔兩個小時給我一個平安的消息。”瑞博輕聲說道。

“你難道不想讓那個牧師休息?”芙瑞拉微笑着說道,不過她的笑容之中多多少少帶有一絲苦澀。

“沒有什麼比你平安無事更令人感到期待,這或許是我的任性,不過我仍舊要堅持我的任性,畢竟我任性的機會沒有幾次。”瑞博說道。

“那麼你也得忍受我的任性,我並不想強求你每隔兩個小時給我平安的消息,不過每天想必是一個能夠接受的數字。”芙瑞拉的神情之中流露出了一絲哀傷。

夕陽漸漸落下,將無數金色的光芒灑落在一片寂寞的海面上,那昏黃的落日彷彿也能夠感受到那離別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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