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房子裡出現兩具屍體,雖然在過去那年月兒人命如草芥,但是看到死人,特別是躺在房子裡的死人,老百姓的第一反應還是要到官府報官的,最起碼的,也要跑去跟村長或者保長言語一聲兒。
我奶奶這時候一下子看到兩具屍體,心理承受能力受到了不小的衝擊,打心眼裡對這處宅子產生了厭惡感,而且她這時候覺得這宅子裡除了鬼魂作祟以外,還有一些其他事兒在裡面參合着,要不然好端端的怎麼可能一個上吊、一個抹脖子呢。當然了,另外的這些事兒,就不是她一個驅鬼人能管的了。
我奶奶快速把房間看了一遍,見沒啥異常發現,趕緊從裡屋走了出來。
來到外屋,不用再面對骷髏骨幹屍啥的,她長長吁了口氣。再看兩間裡屋的門口,血紅色的布簾子又出現了,血淋淋的挺瘮人,房間裡的鬼魂似乎又要跟她說些啥。
穩了穩心神,我奶奶朝水盆那裡走去。
這時候,水盆那裡的紅布簾子無風自動,像在盪鞦韆似的,好像很着急的樣子。
來到水盆跟前,我奶奶尋思了一下,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啥想跟我說的?”
紅布簾子抖了一下。
我奶奶想了想,又問,“那我再問你,你不是自殺的,對不?”
我奶奶話音剛落,紅布簾子狠狠抖了一下,看來是說對了。
我奶奶一點頭,又問:“殺你的人是裡屋那個拿劍的男人,那個男人逼着你上吊的,對不?”
我奶奶說完,紅布簾子居然不再動彈,過了好一會兒,撲撲!狠狠抖了兩下。
抖兩下是否認的意思,也就是說,不是那個男人逼她的,這讓我奶奶露出一臉困惑,我奶奶又問,“不是他殺你的嗎?”
撲!紅布簾子又狠狠抖了一下。
“那好吧。”我奶奶隨後朝耷拉在地上的紅繩看了一眼,走到布簾子跟前,把地上的紅繩撿起來又系在了布簾子下角上,然後把水盆裡之前那張幾乎已經泡爛的白紙撈出來,換上新紙,接着又問:“到底咋回事兒,能跟我說說不?”
一般像這種鬼魂,死前都有一個沒化開的心結,也就是怨氣的凝結點,我奶奶這時候之所以這麼問,就是在找這個鬼魂的怨氣凝結點,等找到以後對症下藥,鬼魂自然就會離開。這要說起來吧,驅邪驅鬼,也就是這麼簡單,並沒有書裡寫的那麼高大上。
跟剛纔一樣,我奶奶問過以後,木盆裡的水很快變成了黑墨色,又過了一會兒,黑色逐漸褪去,紙張上出現三個筆畫簡單的小人兒。
其中兩個小人兒捱得的很近,手牽着手,一個小人兒是長頭髮,顯然是個女的,另一個小人兒是大辮子,顯然是個男,在這兩個小人兒旁邊,還有個手裡拿長劍的大辮子小人兒,拿劍小人兒邁着丁字步,前腿微弓,後退蹬直,拿劍的胳膊朝前伸着,作惡狠狠的刺殺狀,手裡那把長劍從大辮子小人兒的胸膛穿過,大辮子小人兒大張着嘴,似乎在發出“啊”地一聲慘叫。
我奶奶蹲在木盆邊看了一會兒就明白了,這個長頭髮小人兒應該就是現在這個女鬼,也就是裡屋那具乾屍;這個被劍刺中的大辮子男人,和這個女鬼可能是夫妻、也或者是相好的,應該就是另外一間屋裡的那具骷髏骨。
看着圖畫不難想象,應該是這個拿劍小人兒首先把大辮子小人兒用劍刺死,又逼着長髮小人兒上吊自縊,手段挺惡毒的。
我奶奶爲了確定自己這個判斷,小心問布簾子,“長髮小人兒是你嗎?”
紅布簾子緩緩抖了一下,看上去挺傷感。
我奶奶又問,“這個被劍刺死的大辮子男人,是那間屋裡的骷髏骨嗎?”
紅布簾子又緩緩抖了一下。
“你和他是夫妻嗎?”我奶奶這話一問出口,紅布簾子很快抖了兩下。
“不是夫妻?那這座老宅子也不是你們兩個的吧?”
紅布簾子又抖了兩下。
我奶奶又問,“難道這座老宅子是那個拿長劍小人兒的?”
紅布簾子抖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啊。”我奶奶見狀沉默了下來,看着圖畫思量許久之後,我奶奶腦子裡冒出一個大膽的推測,又小心翼翼問布簾子,“你和這個拿劍的男人是夫妻,你和大辮子男人是相好,你和你相好在家裡私會,給你夫君撞上,你夫君惱羞成怒,用劍殺了大辮子男人,又逼着你……”
沒等我奶奶說完,紅布簾子狠狠抖了一下,顯然是給我奶奶猜對了。不過,這立刻引來我奶奶滿臉的鄙視,原來死在房間裡的這兩個,是一對姦夫淫婦,像這種人,擱着過去是要浸豬籠、騎木驢的。這女人死了以後居然陰魂不散,還想留下來給自己報仇,這還要不要臉了。
這時候,我奶奶對女鬼再也生不出絲毫同情之心,耐着性子又問它,“你男人現在還沒死,你守在這裡是想找他報仇,對嗎?”
我奶奶這話一出口,紅布簾子竟然胡亂抖動起來,好像很氣急的樣子,顯然我奶奶這次猜錯了,不過任我奶奶再聰明,這時候也是一頭霧水,鬧不明白它抖得這是啥意思。
抖了一會兒,女鬼似乎看出了我奶奶的困惑,紅布簾子突然停止抖動,緊跟着,木盆裡的清水又變成了黑色,我奶奶見狀,趕忙把裡面的
傾城魔女翱翔九天帖吧
舊紙撈出來,扔進去一張新紙。
過了一會兒,木盆裡黑墨散盡變成清水,紙張上出現兩個人形,長髮女人和大辮子男人,兩個人依舊手拉着手,不過,在長髮女人懷裡多了點兒東西,抱孩子似的抱着個小包袱,因爲畫的只有一個大致輪廓,寥寥幾筆,我奶奶看了好大一會兒才弄明白,原來這對偷情的男女,還生了一個孩子。
我奶奶把頭擡起來剛要問,你懷裡抱的是個孩子嗎?還沒等問出口,木盆裡的清水又變成了黑色,我奶奶趕緊又換了一張新紙扔進了木盆裡。
不大一會兒,紙上再次出現一副畫面:長髮女人和大辮子男人躺在地上,拿劍的男人一手拿劍,一手抱包袱,邁着大步朝前方一個方框走去,那方框估計是個門,看樣子,拿劍的男人把這對偷情男女殺了以後,把他們的孩子搶走離開了。
把這副圖畫看了一會兒,我奶奶又問,“你男人殺了你和你相好的以後,害怕官府追查,把孩子搶走離開了這裡,對嗎?”
紅布簾子抖了一下。
“你覺得他還會回來,所以你一直在這裡等他,對嗎?”
這一次,紅布簾子沒動,不過木盆裡的水又變顏色了,我奶奶趕忙又換了一張新紙。
這一次,紙張上寥寥幾筆畫了一個小包袱,小包袱一頭兒,露着一張孩子臉。
我奶奶頓時被女鬼觸動了一下,“你留在這裡,是爲了等你的孩子……”
紅布簾子狠狠抖了一下,緊跟着,木盆裡的水再次變黑,我奶奶又扔進木盆一張新紙。
很快的,新紙上面又出現一個長頭髮女人,女人腳下是一條彎彎曲曲的路,路的盡頭,畫着一個小包袱。
我奶奶看了好一會兒才弄明白,擡起頭問布簾子,“你想要我幫你找孩子?”
紅布簾子又狠狠抖了一下。
我奶奶頓時沉默了下來,這人海茫茫的,到哪兒去給她找孩子呢,再說誰知道這都過去多少年了,當年那孩子現在多大了,是死是活呢?
當下,我奶奶就有心用強硬手段把這個不守婦道的女鬼驅逐出宅子,不過就在這時,她想起了我太爺之前交代她的那些話,“鬼也分好壞,爲虎作倀、助紂爲虐的事咱可不能幹!”
女鬼對自己的男人不忠,於情於理,固然不對,但她化煞以後並沒有害過人,只是想在宅子裡等她的孩子,單論這一點,還是值得同情的。
再者,撇下這女鬼不說,這麼破舊的老宅子,背陰宅,風水又不好,那候德森明知道這是座凶宅,爲啥就是不肯放手呢?花錢找人來這裡驅鬼驅邪,他圖個啥呢?就是把這裡的女鬼趕走了,這麼破舊的地方也不可能再住人呀。
思量許久,我奶奶覺得這裡面肯定還有別的事,必須把這些事弄清楚再說。
於是,我奶奶又問紅布簾子,“外面那個候老爺,你認識嗎?”
紅布簾子抖了兩下。
“那你知道他爲啥非要這座老宅子嗎,這宅子裡是不是有啥?”
我奶奶話音剛落,木盆裡的水再次變黑,我奶奶趕忙又換上一張新紙。
很快的,紙張上出現一個圓盆子,盆子裡面畫着元寶之類的。
聚寶盆?我奶奶一看就明白了,這處宅子裡一定有一筆價值不菲的財寶,候德森如此鍥而不捨,恐怕是知道這宅子裡藏着財寶。
隨後,木盆裡的水再次變黑,我奶奶趕忙又換上一張新紙,這一次,紙張上出現一個襁褓裡的嬰兒,嬰兒旁邊畫着那個盛滿珠寶的聚寶盆。
我奶奶一看,立刻就笑了,與此同時,心裡有了一個完整的推測:這個宅子的主人,在殺了這對男女以後,因爲害怕官府緝拿,抱着孩子走的匆忙,留在宅子裡一筆數量可觀的財物,女人死後化煞,守着宅子不讓外人進來,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的孩子能返回這座宅子,她想把這些財寶留給她自己的孩子,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奶奶把自己的推測對着布簾子說了一遍,布簾子連連抖動,顯然我奶奶的推測是完全正確的。
不過,這麼一來,讓我奶奶着實爲難了,她從木盆旁邊緩緩站起身,對布簾子說道:“你孩子的事,我幫不上忙,只要你在這裡不害人,我不會把你趕走,你好自爲之吧。”說着,我奶奶伸手去解布簾子下角的紅繩。
女鬼這時候似乎不幹了,紅布簾子劇烈抖動起來,我奶奶趕忙把手縮了回來。
與此同時,木盆裡的水又變成了黑色,我奶奶猶豫一下,又扔進去一張新紙。
不大會兒功夫,新紙上面出現一個長頭髮女人,女人雙膝跪地,雙手作揖,呈乞求狀,看着挺可憐的。
我奶奶一下子心就軟了,輕嘆了口氣,問布簾子,“你知道你兒子在哪兒嗎,你要我咋幫你?”
就在這時候,院子外面傳來我爺爺喊聲,“枝兒,枝兒,你沒事吧?”
我奶奶趕忙回頭朝門口回了一句,“我沒事哥。”
我爺爺又喊,“時候不早了,你快出來吧。”
我奶奶應了一聲,“這就出來了。”
等我奶奶把頭從門口轉回來的時候,紅布簾子居然不見了,我奶奶忙扭頭朝另一個裡間門口看去,那面紅布簾子也不見了。
我奶奶心裡頓時莫名其妙的涌出一股無所適從的空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