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羽用一種淡淡的嘲諷眼神看着大哥成，道：“話夠霸氣，但和我有乜關係？十二點後你話事？你去和港督談談，看他同意不同意？”
大哥成微微搖了搖頭，嘆息道：“燕生，你這話說的就外道了。我要話事，仲需要尤德爵士點頭咩？”
燕青羽嘴角的嘲諷意味愈發深厚了，會議室內的氣氛也漸漸凝重起來。
江湖上的一切廝殺，無論打着什麼樣光鮮的牌子，內裡終究不過利益二字。
在會議室中的人同樣如此，涉及到利益，沒有人會退步。
燕青羽道：“這同樣和我沒關係，大哥成，我告訴你我爲何要你遵守我的規矩。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如果我去你坐館的場子裡把妹，我是不是要遵守你場子裡的規矩？”
大哥成微笑道：“理論上的確如此，不過燕生這種貴客如果到我的百樂門裡快活，燕生的話就是規矩。”
燕青羽搖頭笑道：“規矩就是規矩，我如果只去小打小鬧的玩一次，或許我的話可以當做規矩。因爲這樣做不會動搖你場子的根基。但如果我長年累月的在你場子裡玩鬧，甚至讓麾下的衆多員工也去，難道我們那麼多人的話，都成爲規矩不成？”
大哥成微微嘆息道：“燕生，你的意思是……”
燕青羽笑道：“沒錯，這就是我的意思。”
大哥成眉頭微微皺起，道：“燕生，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些？”
燕青羽搖頭道：“區區一個香港娛樂圈，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麼野心。”
大哥成微笑道：“既然區區一個香港娛樂圈並不放在燕生的眼裡，那爲何不能讓我們隨意的搵食？”
燕青羽淡淡的道：“雖然沒有被我放在眼裡，但卻依舊是我的地盤。”
聽兩人打了片刻機鋒的幾人，聽到這句話後，臉色紛紛一變。
香港娛樂圈是他燕青羽的地盤？
這得是多麼狂妄的人才會說出這麼狂妄的話？
不管香港娛樂圈多麼小。但東方好萊塢的名頭卻依舊響徹亞洲。在國際上的名頭絕對不比香港社團小。
作爲與軍火和金融合稱爲新時代三大暴利產業的電影，尤其是愈發顯得興旺的香港電影，是香港社團絕對不會放棄的口中肉。
不管燕青羽身後站着誰，不管他有多大的背景多硬的後臺。如果他妄想將香港社團完全清除出局，那香港社團會告訴他，什麼是“十二點後我話事”的真諦。
大哥成用眼神來回答燕青羽，他相信，聰明如燕青羽，一定讀的懂他眼中的意思。
燕青羽讀懂了，讀笑了。
用手指輕然而有序的叩擊着桌面。發出篤篤的響聲，大哥成的目光無意間落在燕青羽手邊的那個字跡時，瞳孔猛然收縮如針。
作爲拳術大家，他豈有不明白這個字跡代表的涵義。而且桌上散落的些許木屑，也象徵着這個字剛“刻”不久。
大哥成的目光陡然落在了一直站在鬍鬚勇身後的陳惠敏身上，陳惠敏微微的點了點頭。
作爲14k的金牌打手，雙花紅棍，陳惠敏絕對不是浪得虛名。
早在七十年代，就有“腳有李小龍。拳有陳惠敏”的說法。在拳術盛行的東南亞舉辦的拳賽中，殺出重圍，勇奪冠軍。
而在三年前，陳惠敏在世界精英搏擊大賽中。僅用了三十五秒就ko掉了小日本森崎剛。
在香港江湖中，雖然陳惠敏是14k的雙花紅棍，但無論是新義安還是和記，對他都保持着一定的敬意。
道上人物。始終對能打的人更容易接受一些。
大哥成見陳惠敏點頭後，依舊有些不敢置信，再次猛然轉頭看向對面的向譁強。
這位新義安的龍頭大佬。在江湖中也是以勇武出名的，身手堪稱了得。
看到大哥成看向他，向譁強苦笑着點了點頭。
大哥成見狀倒吸了口冷氣，不止是他，就連尤伯都一副見鬼的模樣看着燕青羽。
“怎麼可能？灣仔那頭猛虎的功夫我是見過的，他都未達到暗勁的程度。雖然拳怕少壯，但以他的年紀，無論如何都沒有可能達到這個地步。”
大哥成在江湖中，可是有“武癡”之名的。當年在機緣巧合下，大哥成得到了清末神拳宋老邁的真傳。一手三皇炮錘打的爐火純青，登峰造極。
也是憑藉着這雙三皇炮錘手，大哥成才能立足香港江湖，得到尤伯的賞識，並且能夠威壓斧頭俊。
然而他自忖修煉了二十多年的三皇炮錘，想在這實木硬桌上寫下這個“死”字，恐怕也只能勉強爲之。
指，完全不同於拳，想要憑藉指頭在硬如磐石的桌面上刻字，若只靠明勁，絕無可能。甚至就算用上暗勁，都很難一氣呵成。
因爲將暗勁聚齊在手指上，對手指的負荷實在太大。
而大哥成之所以自忖他能夠勉力做到，全憑他在三十歲時通過與斧頭俊的一場殊死爭鬥，突破了明勁和暗勁之間的那道天塹的緣故。
在這個時代，大哥成的國術修行進度已經可以說是空前絕後了。哪怕是在國術氛圍極爲濃郁的南洋和北美的致公堂內，大哥成的三皇炮錘都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然而這一切，在燕青羽手旁的一個“死”字，全都變成了虛幻……
大哥成面色極爲凝重的正視着燕青羽，道：“燕生，桌上的這個字，可是燕生所書？”
燕青羽雖然有些詫異大哥成的鄭重態度，不過還是點頭道：“沒錯，剛纔閒極無聊，刻了這個字。怎麼，有問題麼？”
大哥成猛然站了起來，一股極強的氣勢鋪天蓋地的壓向燕青羽，他沉聲道：“燕生，如果你願意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代表和記十萬洪門子弟表態，只要燕生你一句話，我們絕不再踏入香港娛樂圈半步。”
大哥成的話令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變，就連尤伯的臉色都有些難看起來。
說來鬱悶，大哥成和斧頭俊兩個少年大哥當年都是尤伯一手提拔起來的。兩人之間的矛盾其實也是由這個老頭子一手造成。原因很簡單，無非是國人最喜歡用的馭下制衡的手段罷了。
雖然尤伯在明面上早已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但是過了一輩子龍頭大佬的生活，習慣了操縱和記這個畸形巨獸的人生，他又怎甘心撒手這般權利？
本想提拔起兩個少年英才，沒有年紀大的那些狐狸老奸巨猾。讓他們對他感恩戴德，再分而化之，使之對立。這樣以來，他就可以躲在幕後，繼續當和記乃至香江地下世界的仲裁話事人了。
只是尤伯沒有想到，斧頭俊居然會走到叛門出逃這一步。天平的一側空了，那麼另一側就必定做大。
大哥成雖然依舊十分尊重尤伯，但實際上社團內部的常務幫務，尤伯已經很難在插手了……
還是那句話，能夠坐到金字塔頂尖兒的人物，絕對沒有什麼心善腦蠢的。如果是個蠢貨一樣的人物也做不到這個位置，比如斧頭俊。
大哥成這個話，說的是有底氣的。如今和記中最大的字堆和勝和，從上到下全部都是他的心腹。
除了和勝和外，和記其他字堆的大佬沒有一個不聽他的話的。
而且和記也確實因爲大哥成而愈發興旺。斧頭俊出走的傷口，已經漸漸癒合了。尤伯的影響力，卻日漸消散……
而大哥成在江湖上的信譽向來被人冠之爲一言九鼎，既然他如此出口，就必定不會反悔。
向家兄弟和鬍鬚勇的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三大社團如果能夠同氣連枝，逼迫燕青羽讓步的話，說不得還有幾分可能去海外市場撈肉搵食。可如果和記的大哥成都退出的話，那效果就……
原本，向家兄弟與鬍鬚勇都打着讓大哥成當出頭鳥的打算。原因很簡單，因爲當年拒絕國黨的招安，甚至還和國黨麾下的14k和新義安爭鬥了數十年，所以和記在臺灣的利益瓜葛最淺。
瞥了眼面色難看的向家兄弟和鬍鬚勇，燕青羽淡淡的道：“你先說說是什麼問題，如果沒有太大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
大哥成凝神沉氣道：“你現在的國術境界究竟到了哪一步？”
衆人聞言很有些摸不着頭腦，原本大家還以爲是什麼了不起的驚天秘聞，誰知道是這個狗屁問題。
國術，國術再厲害有乜鬼用？很了不起咩？
尤伯臉色難看的看了眼大哥成，想要他解釋一二。孰料，大哥成連個眼神都懶得奉送，只是死死的盯着燕青羽。
燕青羽思量了下，隨即灑然笑道：“這沒有什麼不好回答的，我可以告訴你。按照國術的境界劃分，有明勁、暗勁和化勁。我嘛，具體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在哪個境界，但是我猜測，應該是在這裡……”
說着，燕青羽再次用手指，輕描淡寫的在硬如鋼板的實木桌上，寫了一個“化”字。
會議室內，辦公桌前，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儘管先前已經有所猜測，但大哥成還是抱着一絲懷疑，一絲僥倖的心思。
因爲這個猜測要比燕青羽一天狂賺兩百億更加離奇。
可是，在這個輕描淡寫的“化”字面前，所有的疑慮都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