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瀾驟起(三)(黃金聯賽票滿4000加更)
尉遲弘只知道父母一直非常恩愛,令兒女們羨慕不已。父親對母親百般寵愛,還讓第一個孩子跟隨母姓。父親談到當年追求母親的往事時,總是非常自豪。據說母親年輕時追求者無數,但她對父親情有獨鍾。“我們是在一次飯局上認識的,我對她一見鍾情,眼珠子對着她一轉,她就被我勾走,跟我跑了。”尉遲謙是這樣對兒女們說的,但他從來不曾透露過,他是搶走了別人的未婚妻。
尉遲弘不言不語,整個人像一株千年冷鬆,彷彿雙腳已在地上生了根。離他不遠處,喬嫣已退至牆邊,緊靠在牆上,覺得自己整個胃部都在翻騰,似乎五臟六腑都在攪扭。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淚水滾下了臉頰。“這不公平!”她激動萬分的哭喊出來,“你們上一輩的恩怨,憑什麼要讓我們來承受,我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總之,我是不可能和仇人結親家的。”卓莠琴見女兒如此傷心,聲音也軟了,“我可以退讓一步,如果他真的愛你,那就改姓入贅到我們家,和原來的家庭徹底脫離關係。這已經是我所能容忍的極限了。”
“我很抱歉。”尉遲弘無奈而沉鬱的長嘆了一聲,“我愛喬嫣,自然也會把您當作自己的母親一樣看待。但是我的父母,他們給了我生命,把我撫養長大,我怎麼可能棄他們於不顧。如果我這麼不孝,也不值得喬嫣爲我付出一片真心了……”
“既然做不到,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卓莠琴木然而冰冷的打斷他,又皺着眉忘向喬嫣,“要他還是要我,你自己選擇吧。我給你點時間考慮,等你想清楚了,把答案告訴我就行,選擇權在你自己手裡。”她一轉身,拂袖就往樓上而去。只留下尉遲弘和喬嫣,相對無語凝噎,黯然神傷。
四周安靜極了,除了寒風颳過窗櫺的微嘯聲,就只有喬嫣低低的啜泣聲。久久,喬嫣終於聽見尉遲弘低沉如嘆息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完全不知道父母的事情。”
喬嫣猛然擡起頭來。“我爸和你妹妹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對嗎?”
“我也是剛知道不久,就是那天我們去醫院看望莫語晴時,海昊逸單獨和我談話,告訴我的。”尉遲弘定定的望向她,以一種無奈、懇切的語氣說,“我不是有意瞞着你,只是覺得,死者已矣,何必再去揭以前的舊傷疤。”
喬嫣心裡漲滿了慌亂與酸楚,眼中則盈滿了泫然欲泣的淚。“你先回去吧。”她努力掩飾自己的依依不捨,低低的說,“現在已經是這樣的局面,我們都無能爲力了。”
“我送你出去。”她纔剛轉身,手臂就被尉遲弘緊緊握住了。她倉促而震驚的擡頭,視線正好觸及他焦灼、痛楚的雙眸。“你已經做出選擇,放棄了我,是嗎?”
喬嫣心慌意亂的試圖掙脫他。“我還能怎麼樣……”她話還沒說完,原本盈盈欲落的淚就掉了下來,“你剛纔也說了,父母給了我們生命,把我們撫養長大,我怎麼可能棄他們於不顧。如果只能二選一……”
“喬嫣!”尉遲弘將她握得更緊,“你不能退縮!我不相信恩怨無解,不相信恨的力量勝過愛的力量。凡事皆有因果,事情的真相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旁人無從評判。你的母親活在仇恨中,她很痛苦、不快樂。你能夠接近人的內心,應該努力改變她,把她從痛苦的深淵裡拉出來,而不是被她傳染到痛苦和不快樂,和她一起墜入深淵。”
“我沒有信心改變她。”喬嫣被他激動的語氣攪得一片昏亂,“我可以接近罪犯的內心,可是當親人被捲入事件的時候,我就無法保持冷靜,也無法理智地去分析,因爲那個時候,讓他們痛苦的人也成了我憎恨的對象。喬然就是一個失敗的例子,我始終無法治好她對火的恐懼症,上次她遭遇不幸的時候,我也束手無策,反倒要依靠語晴去幫助她。”
“盡力而爲吧。”尉遲弘用真摯的、誠懇的、不容置疑的眼神和語氣,一點一滴的滲透她,“你可以暫時選擇你的母親,但是不能放棄我。如果是努力無果,我無話可說,但如果還未努力就放棄,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甘心。”
喬嫣定定的凝視他,好半天之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忘形的撲向了他,他伸出手去,把她攬進了懷裡。
“我……試試看。”她已是淚水漣漣,聲音軟弱無力。
尉遲弘擡起她的下巴,不肯放棄的緊盯着她的眼睛。“不是試試看,而是要竭盡全力。我也會盡我所能的,如果這是一場戰爭,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軍奮鬥,我要和你並肩作戰。但是目前的局面,我還不宜參與其中,你媽不肯給我任何機會,只因爲我姓尉遲,就把我全盤否定了。只能先由你勸她,你說的話她才能聽得進去,事情纔有轉圜的可能。”
“我明白。”喬嫣的聲音因激動和昏亂而喘息、顫抖,“我一定竭盡全力,我早就認定了你,怎麼能夠輕易放棄。”感情豈是几上塵灰,可以彈指間就化爲無形。更何況,她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她淒涼地想着,即便將來他們不能在一起,她也不可能再如此熱烈的、全心全意地愛上另一個男人了,只能接受孤獨終老的命運,守着這段回憶過一生。
尉遲弘用雙臂死命的箍緊了她,好半晌,才慢慢的鬆開來。“我該走了。”他仍執着她的手,癡望着她,就像一個不肯從好夢裡醒來的小孩。
喬嫣也戀戀不捨的望着他,心中漲滿了似水柔情,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卻是欲語還休,好半晌才輕聲說:“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尉遲弘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終是放開她的手,轉身走了。
尉遲弘走後,喬嫣忽然覺得整個人輕飄虛軟,幾乎沒有一絲力氣。她腳步發顫,雙手攀着樓梯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上挪動。到了樓梯轉角處,她見喬然站在那裡,茫然地望着她。喬然一直在那裡,剛纔樓下發生的一切,她全都聽見了。
“姐,”喬然的眼裡浮現出一抹說不出的驚慌。好半晌,她才低低的、喑啞的,幾乎有些害怕的迸出一句,“你要怎麼辦呢,媽媽是個很固執的人,要說動她,恐怕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喬嫣似乎被疲倦征服了,把頭緊緊的依偎着妹妹,闔着眼瞼,睫毛上還閃着淚光。
喬然用手輕柔地握着她的手臂。“姐,不管怎麼樣,我都支持你。我也恨尉遲弘的妹妹勾引爸爸,但是,那是他的妹妹做的,和他沒有關係。上一代的恩怨,更是與他無關,不能因爲這樣就否定他。”
“謝謝你。”喬嫣的聲音窒息而短促,妹妹的通情達理,多少給了她心靈的慰藉,“媽媽呢?剛纔我和尉遲在樓下說話,她沒聽見吧?”
喬然悵惘一嘆。“沒有,她把自己關進房間了。”
喬嫣心情憂鬱煩悶,晚上便和喬然擠在一張牀上睡,姐妹倆說說貼心話,心裡好過一些。
夜半,喬嫣忽然驚醒了過來,感到牀鋪在輕微的顫動,恍惚中,她以爲在地震,緊接着就聽到一陣隱忍的、顫慄的、遏抑的啜泣聲。頓時間,她醒了,是喬然在阻滯地抽噎,她顯然在盡全力剋制自己,以至於牀鋪都震動起來。
她側過身,緊擁住喬然。“怎麼哭了,是晚上聽到媽媽說了爸爸的事情,心裡難過嗎?”
喬然立刻用她瘦瘦的胳膊抱緊了姐姐,把頭緊埋在她胸前痛哭了起來,帶淚的聲音在她胸前哽塞的響着:“爸爸的事情我當然難過,但我更難過的是,你和尉遲弘是那麼般配、完美的一對,都會遇到這麼大的阻礙,我對自己的感情更加沒有信心了。”
喬嫣更緊地摟着她,眼裡也涌上了淚水。“不要讓我的事情影響到你。”她聲音哽塞,“沒有那麼多的仇恨,你和呂斌不存在那樣的阻礙,不用擔心,我相信媽媽會接受他的。”
“可我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道坎。”喬然嗚咽着,熱淚浸透了她的睡衣,“對他的感情越深,我就越緊張,越害怕,總覺得,我和他是成不了的,陷得越深,將來會越痛苦。”
“小然,你是不是有點神經質了。”喬嫣伸手碰觸到她的臉,一片冰冷的淚痕,“可能你七年前因爲心理創傷引起pdst,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治癒,後來心理又再度受到重創,導致容易焦慮、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