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靈溪所言,我是從骨子裡厭惡方家人的。
不管是我媽方玟萱,還是她的孃家人。
在我看來,當年的情誼已經隨着“那件事”的發生戛然而止。
兩家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且老死不相往來。
他們也確實那樣做了。
而現在,這種毫無意義的見面我是無法理解的,甚至覺得極爲可笑。
幾個意思?
是請我過去炫耀方家如今在京都的地位嗎?
還是藉着吃飯的機會再次羞辱我們蘇家?
羞辱我爸那個沒用的男人,哪怕是跪着求她,都沒能挽留住她跟別人跑的決心?
當年的一幕,她決然走出院子大門的一幕,就像是一根刺,狠狠扎進了我的肉裡。
如跗骨之蛆,無法抹除。
七歲的孩子,我被奶奶抱着,站在屋檐下哇哇大哭的朝她伸手。
想讓她抱抱我,想讓她轉身。
我哭的撕心裂肺,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強硬拖着不願離去的蘇童鳶,從此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雜種,野種,這極具羞辱的字眼我從小聽到大。
稍微懂事點的時候,小學吧,爲了這些我天天被人欺負,和人打架。
我受的委屈,我遭的罪,哪怕是現在想起,我都有流淚的衝動。
我沒我爸那麼大度,也不是奶奶那樣的唸佛人。
我斤斤計較,恩怨分明。
別說是曾經對我最好的小姨,就是方家人全部來了,我也不想多看一眼。
“來都來了,就當吃個飯唄。”靈溪爲難道:“童鳶在裡面等着我們呢。”
“師傅。”我忍不住發惱騷道:“這是我的家事,我心裡有疙瘩,大度不了。”
“男子漢大丈夫別小肚雞腸嘛。”靈溪晃着手機道:“再說了,就見方玟嫣一個人。”
“你剛不是說了嗎,小時候就她對你最好。”
“我相信她是沒有惡意的。”
靈溪勸解我道:“就當給你姐面子,給師傅面子了,行嗎?”
我捂着額頭無奈嘆氣。
靈溪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麼辦?
當真和她爭個誰贏誰輸?
“走啦走啦。”靈溪開門下車,催促我道:“咱們就是吃飯,其它什麼都不管。”
我被靈溪拉着,千百個不願意的往私人菜館裡走。
“001號包廂。”靈溪看着蘇童鳶發來的短信道:“這家菜館在京都美食圈小有名氣,起碼得提前二十天預定,否則根本搶不到位置。”
“它家的清燉蟹粉獅子頭和雙皮刀魚味道極好,等下你多吃點。”
“對,還有特有的糕點金銀花餅,每位客人僅限一塊,可香可香了”
靈溪故意調節我鬱悶的心情,咯咯笑道:“嘴都能掛油壺咯,還能再翹點嗎?”
我被靈溪逗的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乾脆走到她前面道:“這一次是給師傅面子。”
“恩,乖了。”靈溪在後面表現的特別滿意道:“那回家了有獎勵,謝謝你給師傅的臉面。”
“什麼獎勵?”我好奇的同時不禁想到靈溪上次下廚煎荷包蛋,頓時心裡發涼道:“先,先說好啊,煎蛋除外。”
“行,不給你煎蛋。”靈溪痛快點頭。
正當我滿心好奇靈溪會給我什麼獎勵的時候,只聽她小聲唸叨着:“煎蛋不行那就煎條魚嘛。”
我嘴角一僵,想死的心都有了。
“到了。”靈溪指着通道左邊的房間停下腳步道:“要不要給你半分鐘時間喘個氣,緩解一下心裡的緊張?”
“我需要嗎?”我昂首挺胸,在靈溪笑而不語的神情中開啓包廂大門。
房間裡,蘇童鳶正和一位穿着紫紅色雪紡針織衫的中年美婦熟絡聊天。
兩人坐在角落的休閒沙發上,各捧着一杯茶,說說笑笑,氣氛融洽。
“呀,寧子。”蘇童鳶看到我後,立馬起身迎了過來,欣喜道:“等你好一會了。”
“溪溪,我最最可愛漂亮的溪溪。”
“嗚嗚嗚,謝謝咯。”蘇童鳶拽着靈溪的胳膊,討好的幫她捏背揉肩,竊竊私語道:“我就知道只有你才能說服寧子。”
靈溪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口是心非道:“是嗎?我還以爲他是嘴饞纔跟過來的。”
中年美婦在我出現後視線瞬間掃了過來,她顯得有些激動。
激動的手足無措,略顯慌張。
www▪ttKan▪c o 但很快她又恢復了鎮靜,徑直向我走來,聲音顫抖道:“寧子?”
我看着眼前頗有姿色的成熟女人,努力回憶着她曾經的模樣。
只可惜我那時候太小了,十幾年過去,任憑我百般努力都沒有任何印象。
“我是小姨,小時候帶着你在桃山村滿山跑的小姨。”中年美婦神態緊張道:“還記得嗎?”
“不好意思,我確實想不起你是誰了。”我坦然說道:“來之前師傅告訴我了,你是我的小姨方玟嫣。”
“只是……”我頓了頓嗓子,開門見山道:“你可以是蘇童鳶的小姨,因爲她和你們是一家人。”
“而我,我只能算是外人。”
“所以,我還是叫你方小姐吧。”
中年美婦充滿驚喜的眸子在聽到我的開口後隱隱黯淡,她紅脣微張,強顏歡笑道:“我知道你這些年心有怨氣。”
“是,你媽,太絕情了。”
“而我們,我們也沒回桃山村看你。”
“你怪我們,恨我們,氣我們,那都是應該的。”
“寧子,你長大了,可小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
中年美婦柔柔的說着,眼眶泛紅道:“我今天請你過來沒別的意思,就想看看你。”
“真的,小姨就想看看那個曾經跟在我屁股後面討要巧克力的小屁孩現在長成什麼樣子了。”
“你不願喊我小姨,不願拿我當親人,恩,我都接受。”
她背過身去,哽咽不斷,偷偷掉淚。
蘇童鳶生氣道:“寧子,小姨對你的好都忘記了?怎麼說話呢。”
我面無表情道:“蘇童鳶,如果你今天喊我過來是爲了教訓我,那對不起,我想我可以走了。”
“我是桃山村蘇家的蘇寧,不是京都方家的蘇寧。”
“我連媽都沒有,怎麼來的小姨?”
我一字一句,笑的沒心沒肺,直視蘇童鳶的雙眼道:“我能喊你一聲姐,是因爲你還頂着蘇家的姓。”
“你若是跟着那個女人改姓了方,你請師傅去桃山村救我的恩情,我可以還你。”
蘇童鳶眼眸閃躲道:“我,寧子,姐不是那意思。”
“小姨,小姨真的很想你。”
“她,我,包括外公外婆和舅舅,我們不去桃山村找你,是有不能說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