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盤被人狠狠鏟過幾勺子的西紅柿炒雞蛋,被刮出的盤底咧開大大的豁口,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嘲笑。
爲什麼呀?
韓三盯着這些足有二三十個街區十多萬人口的刺目空白,怎麼也想不明白。
要說這麼些人都沒什麼積蓄,韓三是打死也不信的,但爲什麼呀?爲什麼不買呀?簡直就像促銷的超市裡沒有出現大爺大媽的qiǎng gòu天團一樣的神奇,如果說是沒有得到消息,韓三一樣不信的。
既然有錢,那就是不信任至高的上神這唯一的解釋了。至於說這些都是不愛佔便宜的人,韓三還是不信的,打的死死的也不信。
好吧,只能歸於懷疑了。
多疑的人是常有的,和喜歡佔便宜一樣,都是生物天性。
但是,這麼多街坊扎堆兒在一起多疑,這就很詭異了吧?
是宣傳上的問題?還是……難道那裡是個什麼被詐騙難友傾訴互助會之類組織的活躍區域?讓人對撿便宜充滿了憎恨和恐懼?
韓三繞着辦公桌轉了幾十圈,吧嗒了一整根短雪茄,卻仍舊沒能得出一個靠譜的結論。
在菸灰缸裡掐滅了雪茄,韓三拿起電話,把那個印象裡叫做什麼娜的機要秘書喊進辦公室裡來。
卡迪珊推門進來神廟安全顧問先生的辦公室,迎頭就被濃烈的煙氣薰了一個趔趄。
“顧問先生。”
“嗯……”韓三是真的想不太起來這個長睫毛大眼睛狼人shú nǚ的名字了,“幫我拿一箱小曲奇餅進來,還有鹹瓜子,白胡椒、沙蔥末、甜薑絲、黃蒜泥各一大碟,兩大壺上腦咖啡……這樣就可以了。”
“您又準備通宵了。”卡迪珊扭一扭弧線驚人的細腰,語氣中帶上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埋怨。
這還真不是對付上位男的慣用手段……漂亮的機要秘書實在有點受不住第二天早上滿屋子蔥薑蒜熗鍋樣的刺激味道。
“有件事要處理。”韓三一手拿起點陣圖,一手掏出手機撥號,走向裡間的休息室,“記得過兩個小時叫醒我。”
“好的,顧問先生。”
機要秘書出去辦公室外關好了門,韓三的電話也打通了。
“賽克斯你記一下,北城一二十一到一二十四街區,一四十三到一四十七街區,一六十二、一六十三,一九三到一九六街區。還有西城一至五街區,二十三至……”韓三對照點陣圖上的空白區域逐一念到。
“我要知道這些街區居民在銀行有多少存款,大致的家庭收入情況。”
“顧問先生,您說的區域裡有幾萬戶居民,恐怕很難在短時間裡拿出調查結果來。”電話另一邊的賽克斯真是個忠心耿耿任勞任怨的好同志,面對安全顧問先生的這種奇葩要求居然沒有罵大街。
“不需要精確,大概,平均,估算就可以。”韓三又看了一眼點陣圖,“如果能順帶在這些人身上找出一點共性來,那就最好了。”
“我盡力。”再加yī mǎ,仍舊聽不出侍從官賽克斯有什麼情緒波動。
“手腳輕一些,動作越小越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送走了黏液怪,在塞沃萊斯還是有很多其它事情要做的,所以韓三並未解散手下的團隊,甚或又調進了更多些的精幹力量。
在顧問先生的團隊中,侍從官賽克斯分管側重情報分析和技術支撐,而行動力量和執行保障則換由新提拔上來的小車司機伊利亞索掌握。
說到晉升,理所當然還是秘書司機這樣親近貼身的上的快,當然,個人能力更是重要的簡拔條件。
現在就是體現能力的時候了。
晚間二十點剛過,安全顧問先生起炕後剛剛沏好一杯蔥末蒜泥配薑絲的白胡椒咖啡,咖啡溫度燙得還喝不到嘴裡的時候,侍從官賽克斯的電話便打進辦公室裡來了。
資料已經發到顧問先生的郵箱裡,韓三放下電話,打開電腦打開信箱打開打印機,吱吱嘎嘎一陣亂叫,從紙槽裡,韓三還算順利拿到了一張半頁字的調查資料。
二十二個街區,十一萬兩千餘居住人口,人均儲蓄額6.2萬納德爾。
年收入十二萬納德爾以上的家庭佔調查總數的百分之七,十二萬至八萬的佔百分之十九,八到五萬的百分之六十八,餘者五萬以下。
小中產階級主要構成,收入大比例通過窮鬼線,工資帽下沿中堅力量,極少數突破奢侈稅線。
是很普通的一些人,沒覺得哪裡稀奇。韓三摸着滾燙的咖啡杯,有點失望……白等了兩個多小時,萬幸覺睡得還不錯。
不對。
這種大多數略嫌窘迫的生活狀態,哪怕土豆便宜一兩毛也會不辭辛苦多跑幾里路,怎麼會抗拒5%利息的誘惑呢?
一定有什麼問題,得親自去看看了,韓三想到這裡,抓起外套,手上的電話聯絡到了伊利亞索。
四十分鐘後,韓三上天了。
隨着一陣螺旋槳葉的低嘯聲,一隻中型飛艇自北向南搖曳而來,在距離地面將近兩百米的夜空之中慢慢掠過。
透過舷窗向下看去,地面上那一方略嫌昏暗的區域,正是點陣數據圖上白的最刺眼的一處,塞沃萊斯北城的第一九三街區。
說是親自看看,韓三卻沒半點降落下去的意思,只是掌指之間閃動無數星點光芒,在夜空里拉起光線,結成了一張晶亮的大網向着地面罩去。
飛艇一掠而過,韓三收回視線,交待旁邊不明所以的伊利亞索,可以返航了。
這,這是睡不着覺,兜風來了?
伊利亞索忙告訴駕駛員返航,盈滿mmp的心中隱藏着壓抑不住的欽佩,拿印把子的真牛逼呀,想咋咋滴,想上天就上天。
一網下去,超過二百枚的命運道標覆蓋了整整一個街區,關門拉窗簾除外,公共地方已經再沒有對韓三一絲一毫的隱藏。
等天亮,韓三準備再來一趟這裡,挑些順眼和不順眼的人口栽上一些命運道標,窺見一點私密隱情,非要搞明白這些反生物反本性反常理的街坊們到底是爲了什麼緣故竟然連至高的上神都不放在眼裡了,這是哪裡來的仗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