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透個底，以這麼多年的父子感情來看，爹今天還是不會同意你跟安若的事情。”
王老二話鋒一轉笑道：“但應該會鬆口，你要好好把握機會，爭取讓他鬆口。至於什麼時候是合適的機會，爹的心思我也猜不透。”
秦風聞言鬆了口氣。
這應該是這麼多天以來聽到最好的消息了。
現在提倡婚姻自由，若是真惹急了王安若，以她和秦風的性格直接領證又害怕些什麼呢？
只是那樣的話沒辦法得到家人的認可和祝福，總是讓秦風覺得對不起王安若的。
在得知了王老爺子養大了安若，是安若最親的親人之後，秦風就做好了被百般刁難也要說服王老爺子的打算了。
好在王老爺子還算客氣，王老二也說了自己是有機會的。
秦風便再次道謝：“多謝二伯替我說話，我想應該不止今天，私下裡二伯也勸過老爺子了。”
“伱謝我是應該的，但這功勞我若是全攬在身上，未免臉皮太厚了些。”王老二笑道：“你最該感謝的是安若，我爹誰的話也不聽，光我和大哥吵吵沒用，昨個晚上安若可是追着老爺子唸叨，給老爺子都說煩了。”
秦風驀然回過神來，連忙問：“安若現在在哪？”
“不要急，在自己家裡能受什麼委屈。”王老二搖了搖頭：“但你想見肯定是見不着的。”
“老爺子的意思嗎？”秦風蹙了蹙眉。
王老二點頭，又扶了扶眼鏡，然後看向兩人不遠處的一道門：“爹讓她在後院不準出來，那是她小時候住的院子，我妻子在陪她……老爺子可是明令禁止了不讓你進去的。”
秦風一聽王老爺子下了命令，自己也不好給二伯添麻煩，硬要見一面怕是二伯也不好交代。
見秦風沒反應，王老二想了想，又說道：“記住，是絕對不能進去的。”
“我知道。”
“絕對不能進門之後往左走，穿過一片小池塘然後再往右拐。”
“？”
秦風一愣，看向王老二。
後者微微一笑問道：“想不想吃點點心？我猜你一大早從酒店出來，沒有跟酒店預訂早餐，先去了一趟劉家茶園，然後一路馬不停蹄趕過來，沒吃東西應該是餓了。”
安若早先便說過她這個二伯最擅長查人，秦風原本是有心理準備的，沒想到到了姑蘇人家的地界，連你今天吃沒吃飯都一清二楚。
“確實是餓了。”秦風也不笨，連連點頭。
王老二便道：“大作家來做客豈能讓你餓着肚子，你在這裡千萬不要走動，我去正屋給你拿點吃的。”
他轉身走了兩步，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回來之後在秦風耳邊低聲道：“若是見了我妻子，煩請讓他來找我。”
秦風衝着王老二離開的背影拱手作揖，此時他也想不到其他能表達自己感謝的肢體動作了。
王老二在偏院裡散步似的遛彎，這些景色他確實看膩了，剛纔來的路上領着秦風參觀也只顧着交流，此時心情頗好，再去仔細看，居然發現東院牆角多了幾簇剛移植的牡丹、西院的一隅又多了幾根翠竹。
“呵，估計是仁貴在我出遠門的時候弄的，也就他喜歡妝點這舊院子了。”王老二搖了搖頭笑道：“跟爹是一個性子。”
嘴上說着三弟王仁貴，心裡想的卻是跟秦無相有關的事。
他更喜歡稱秦風爲秦無相，比起觀海市電視臺的文案編輯，那個聞名遐邇的大作家更有魅力。
因爲他在秦風主動開新聞發佈會之前，居然全國各地去查，都查不到一張秦無相的照片，着實讓他感興趣。
“剛纔說的也不全妥。”王老二呢喃着：“讓他要謝就謝安若什麼的，以我那大侄女的性子，若不是他平日也對她好，斷然不會付出這麼多的……如此看來，他倒是真心的。”
王老二對人心的把控細緻入微，畢竟是個生意人，知人識人用人都是最基本的東西。
王家確實大，等他從偏院慢慢悠悠轉回來，居然花了十多分鐘，在正院沒見着大哥，他便知道大哥是真氣到了，不由發笑，看起來很開心。
結果一轉頭剛要進正屋，腳都沒邁進去呢，卻發現老爺子也不在屋裡。
笑容慢慢僵硬在了王老二的臉上。
“壞了。”他苦笑一聲，“現在再去，估計是來不及了……不會以爲我故意害他吧？”
——
另一邊，秦風等王老二走了以後，左右看了沒人，便推開那道被告誡絕對不能打開的門，沿着絕對不能走的路來到了另一個更加偏僻的小院子。
院子裡有一汪池塘，裡面種的荷花蓮葉，夏天來的話想來應該挺好看，爭奇鬥豔的，可惜現在已經秋天，沒了花朵，連荷葉都已經邊角泛黃。
池塘旁邊有連廊通向屋門，不管是門框還是柵欄都是雕樑畫棟，看起來古色古香，然而外牆上又有空調的外機，透過窗戶往裡看，屋內也是電腦電視齊全，果然現代生活的便利讓人離不開。
秦風正納悶怎麼找王安若所在的屋子呢，畢竟院子裡除卻大門之外有三間廂房，就聽見有人在說話。
“你爺爺說了不許你出去，再說了若是他來，肯定會有人通知你的。”
緊接着是秦風熟的不能再熟的聲音，還是那般好聽。
“我出去轉轉，二嬸你就當沒看見的……”
“誒，你真不能出去……”
聲音漸漸靠近，門扉打開，王安若跟秦風一下子對了眼，兩個人都愣在了那裡。
“秦風，你……”
王安若微怔之後，便回頭有些懊惱地看向身後的女人：“二嬸，你說的，他要是來了有人來告訴我。”
“這……”
身後的女人已經上了年紀，五十來歲的模樣卻依舊風韻猶存，神態豐腴穿着豔麗，打扮的也好看，舉手投足給人一種端莊的閨秀感覺。
秦風連忙衝女人打招呼，笑道：“是二嬸吧？”
“你就是秦風？”二嬸狐疑地看了眼眼前的小夥子，生的年輕，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又禮貌又客氣，一點看不出傳聞中文壇大家的架子來。
看了一會，她便開口趕人了：“不好意思，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被人看見會鬧誤會的。”
秦風便答：“二伯讓您去一趟，說是找您有事。”
“二伯……”二嬸微怔，呢喃一會，看向秦風輕聲問：“他讓你來的？”
“沒有，二伯說了，我不準來，是我自己的主張。”秦風卻是搖頭。
二嬸眼中閃過一陣微光，露出了欣賞的笑容，但那笑容轉瞬即逝：“既然找我肯定是有事，我去一趟……不讓你進，你也快走吧！”
說完她拎上自己的包出了門，離開院子的時候還不忘把院門給關上。
秦風跟王安若都不約而同目送她離開，等人走了，倆人面面相覷。
秦風眼中滿是柔情，雖說只是半天未見，但卻像是三年沒見一樣。
“安……”
“看拳！”
可沒等他開口，王安若一拳打在他胸口。
不輕不重，卻把他到嘴邊的情話又打回去了。
秦風很是委屈，千辛萬苦見了面怎麼還捱了一拳？
王安若卻仍是不解氣，哼了一聲扭頭進門，看得出來是真生氣的。
“我……”
“是不是想問錯哪了？”
秦風點了點頭。
王安若回身看着她，雙手環抱胸前，蹙眉嬌喝：“家裡人合起夥來不讓我出門就算了，你來了也不來跟我說，生怕我鬧起來……你怎麼回事？沒電話還是沒微信？到了不知道跟我說一聲？”
“我……忙忘了。”
昨晚通宵沒睡，託了陳餘幫忙買東西，又一路沒停過來。
從酒店到茶園再到王家大院，可以說他一上午幾乎把姑蘇城轉了個遍。
王安若氣鼓鼓地看着他，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
以往她鬧小脾氣，上去抱住了貼一貼，不出一分鐘也就哄好了。
可在人家家裡，秦風沒這個膽氣，便只是過去拉着她的小手坐在長椅上。
那些椅子都是上好的木材刷了漆，少說幾十年的歲數，液晶電視里正在放芒果臺的綜藝，應該是二嬸喜歡看的，王安若自己的話更喜歡看電視劇然後練習演技。
秦風好聲好氣哄着：“忘了跟你說一聲是我不好，但這不是害怕你擔心？”
說罷他伸手去戳了戳王安若鼓起來的腮幫子。
算是一種試探。
如果戳過去鼓鼓的，能感覺到她使勁嘟着嘴往口腔裡充氣呢，說明剛纔哄得這句話沒用，得另尋其他。
如果手指頭一戳，癟了，那說明有戲。
只見他輕輕戳了兩下，每次戳過去，王安若皺起眉頭、一臉生氣的表情下，嘴裡就噗一聲，跟漏了氣的皮球似的，很可愛。
“好了好了，別戳了！”王安若跟撥浪鼓似的搖頭，甩開他的手指，然後突然湊近秦風的面前，兩個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他看。
看了好一會，王安若問：“昨晚是不是沒睡？”
“有黑眼圈嗎？”秦風笑了笑：“出門之前我照着鏡子好好打理過，自己是看不出來的。”
“我爺爺他們肯定看不出來，”王安若伸出小手，兩隻手貼着秦風的兩頰，稍微用力就是一個鬼臉，然後給自己弄的輕笑起來：“我要是還看不出來，那還了得？”
“你還是笑起來好看。”秦風鬆了口氣，然後也跟着笑：“我猜你昨晚只睡了幾小時。”
“是今早睡的，我剛纔剛醒沒多久。”
王安若打了個哈欠：“昨晚光顧着去勸我爺爺了，你是不知道，我爺爺跟塊木頭一樣，可犟了！”
秦風點了點頭，深有體會：“我終於知道爲什麼你跟王叔性格差那麼多了，原來以爲是王姨的問題，原來問題出在老爺子身上。”
王安若聞言沒生氣，而是認認真真想了片刻，居然重重點頭。
“你這麼說也沒什麼問題，我爺爺從小告訴我誰惹了我，打不過就先記下來，回頭再收拾他。”
“你小時候還……打架？”
“咳，這不是重點。”王安若臉頰微紅，然後說道：“你跟我爺爺都聊什麼了？”
“聊的不是很愉快。”
“我猜也是。”
“他堅決不同意，說我人品不行，你家裡看不上。大伯那邊跟老爺子站同一陣營，也不想讓我進家門。二伯倒是挺客氣的。”
王安若聞言嘆了口氣：“大伯太死板了，而且有些眼高於頂，他認爲你對他沒什麼幫助，對我們家沒什麼幫助，甚至還有可能影響到他的仕途。”
“二伯呢，他做生意很厲害，他覺得你作家的名頭很響，有名氣就有錢賺，所以想賣你個面子。”
秦風點頭：“我也跟二伯單獨聊過了。”
“你怎麼想？”
“不管二伯出於什麼目的，他願意幫我就是好事。而且他還願意把話說明了，挺好的。”
王安若點了點頭，然後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感覺要倒的樣子。
秦風指了指自己的懷裡，王安若看了眼舒服的沙發，又看了眼秦風期待的樣子，挑了挑眉，一副女王開恩的得意，順勢倒向了他懷裡。
“你就偷着樂吧！”
“明着樂不行嗎？”
秦風優雅地貼了貼王安若的臉頰，兩個人感受着彼此之間的溫度，覺得身上的疲憊瞬間被對方治癒了。
“聽二伯說這是你小時候住的房間。”
“嗯，算是扯平了。”王安若點頭：“在江城參觀了你的臥室，現在你也見了我小時候的房間了。”
“人比人氣死人。”秦風笑道。
他江城爸媽的小樓不說臥室，整個房子都沒王安若這院子裡一間廂房面積大。
“所以拋開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我覺得你很厲害的。”王安若躺在秦風懷裡，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將他打理了十多分鐘做的髮型弄亂，然後癡癡笑着。
把他正經的一面弄得不正經，那滑稽的髮型配上他這一身帥氣，讓王安若感覺很開心。
回了大宅院，她就離小時候更近了一些，那掩藏在心底的頑皮就開始躁動不安了。
就像王老二說的一樣，在這從小長大的家裡，王安若反而更自在一些。
“你能從江城的秦風變成觀海的秦無相，真的很厲害……當代最受歡迎的作家誒。”
“你也會成爲最受歡迎的天后的。”秦風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王安若閉上眼睛感受着這個吻，睜開眼睛看着他，大眼睛眨了眨，有些好奇。
在兩個人的視線裡，對方的臉都是倒過來的。
“你好奇爲什麼只親你額頭？”秦風笑着問。
王安若點了點頭。
“這是你家，多少是要尊重一下你爺爺的。”
“我爺爺又不在這。”
“嗯……也是。”
秦風笑了笑，低頭吻向她。
兩人的吻沒有多激烈，卻飽含着對彼此的堅定。
一定會徵得家人同意的，我們願意爲了彼此而付出努力。
“行了，待得差不多了，你該回去了。”王安若有些不捨地推開秦風，“讓爺爺知道你來，要是生氣了真的會攆着二伯揍的……二伯都五十多歲的人了，要面子的。”
秦風起身，整理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沒有鏡子有些不方便，王安若便貼心地幫他整理。
“記得強硬些，我爺爺吃硬不吃軟，畢竟是跟兵家打了一輩子交道，手底下的那幫人一個比一個刺頭。”
“我知道了。”
“今天我爺爺要是不鬆口，沒關係的，我會再纏着他。”王安若笑了笑：“我爺爺對我最沒辦法了。”
“嗯。”
秦風整理好了頭髮，理了理領子，開門準備離開。
結果門一開，王老爺子直挺挺站在門口，眼神不善。
秦風直接傻了，王安若也略顯驚慌，像是偷情被父母抓包的小情侶。
“爺爺……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王老爺子瞪着秦風眯了眯眼睛，“在你說我是塊木頭的時候……小子，你膽子挺大啊！老二給你指的路？”
秦風頓了頓，回過神來之後義正嚴詞地搖頭：“我自己找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