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芳親自率領着三個旅浩浩蕩蕩的翻過了仙霞嶺,一夜奇襲兵不血刃,比起齊燮元屢戰屢敗,這可謂是驕人的戰績了。在孫傳芳的心裡,現在想着的事情已經不是如何擊敗盧永祥,而是將來如何在江浙
兩地佔據更多的利益。對齊燮元的潰敗,倉皇逃竄,孫傳芳心裡頗爲竊喜,因爲在這樣的態勢之下,自己便是扭轉了整個江南戰局的第一大功臣,到時候,想來那齊燮元也是沒有臉跟自己爭的。即便相爭,他憑什麼,難不成就
憑他那讓人家給擊潰了的殘兵敗將?
孫傳芳一想到這裡,心情實在大好。
“撫帥後邊有人追過來了。”司機說道。
“哦?”孫傳芳從車窗探出頭去一看,一騎絕塵在車後追攆。
“停車!”孫傳芳一聲令下,汽車停了。那騎兵追了上來,在孫傳芳的車前勒住了馬,“籲……”那騎兵不等戰馬站穩便從馬上翻了下來,衝着孫傳芳道:“大帥,前軍急報!”
“念!”孫傳芳沉聲道。“電啓馨帥鈞鑒!宮邦鐸所部於九月八日凌晨何豐林所部襲擊宮邦鐸所駐守的安亭縣,宮邦鐸一戰即潰,現已退至崑山城外駐紮。馬玉人所部被臧志平日夜猛攻,亦是搖搖欲墜,想來寧滬,吳淞至嘉定兩線
已然不守,江蘇敗勢已成,若齊燮元下野,則我軍陷入敵之腹地,恐難萬全,是否還要繼續向前,請馨帥裁斷。盧香亭字。”
孫傳芳點了點頭,道:“香亭胸有全局,不爲一時一地之得妄自尊大,殊爲難得。”
參謀長問道:“那馨帥,我們是不是先停止進軍,坐觀形勢而後謀動?”
孫傳芳頻眉沉吟了許久,才說道:“給香亭發電,無需多慮,依計而行。”
“馨帥,三思啊,若當真陷入了盧旅長所擔憂的那種戰局,我們,我們恐怕……”
孫傳芳一皺眉,斜了那參謀長一眼,道:“三軍未動,幹亂軍心者殺無赦!”
那參謀長渾身一顫,趕緊謝罪道:“卑職妄言,請馨帥治罪。”
“我若治罪,你恐怕擔待不起,還是留着性命在戰場上多多努力吧。”孫傳芳在參謀長的肩頭重重的拍了拍,反倒讓着參謀長心中頗爲感動。
雖然是坐着的,卻也行了個軍禮,鄭重的道:“是,遵馨帥之命。”
“開車!”孫傳芳命令了一聲,汽車再次發動起來。
孫傳芳不在說話,似乎在閉目養神,心中卻暗暗說道:“百航兄,希望你別讓我失望纔好!”
寧滬線,安亭前線……距離安亭縣北邊不足十里的小村子裡,從安亭前線潰敗的殘兵全都像妖魔一樣撞進了這個在地圖上都尋不到的小小村落。剛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跟惡鬼沒什麼區別,死亡的陰影讓他們變得暴虐兇殘
。
整個村子都被悽慘的哭喊聲所籠罩,一時間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別搶啦,別搶啦,給我們孃兒孩倆留條活路吧……”哭天搶地的女人跪在地上拉着一個渾身血衣的士兵的大腿不肯鬆手。旁邊站着一個六七歲的男娃子也是被嚇得哇哇直哭。那渾身是血的兵低頭看了那女人一眼,登時一雙眼睛裡好似冒出了火來,他懷裡抱着的半袋小米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那女人看見自家的糧食,趕緊撲上去要護着,可是卻感覺自己的肩頭被人給扳住了。她
一回頭,那一張臉被火幾乎燒的潰爛的兵,咧着嘴衝她直樂,女人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身形往回縮。
“大姐,大姐,我有錢的,有錢的。”那兵扭曲的五官越發猙獰,他一伸手從懷裡摸出來好些塊大洋,一伸手推向了那女人,女人恐懼的說不出話來,只是搖着頭往後退。
兵一看這女人根本不配合,乾脆一下子撲上去,女人被撲倒在地,她想掙開這一臉燒傷的兵,可是卻被按得死死地,像是生鐵的鐐銬紋絲不動。
這兵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一雙魔爪摸向了女人的懷裡。“不行!”這女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死命的一推,竟然真的將那兵推翻了,只聽哐啷一聲,那兵仰躺在地上不動了。女人的目光落在兵身後的老榆木的長條桌子上,桌角上的鮮血還在滴答滴答的往下
流。
“兄弟,兄弟!”在外屋的兵聽見聲音跑了進來,就看見那個兵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見慣了生死的士兵,只一眼就看得出來,他死了。
“你這臭娘們,我斃了你!”這士兵一舉步槍,卻感覺到有一個硬邦邦的傢伙頂在了自己的後腦勺上。
這士兵當時就蒙了,早已經被戰場上的屍山血海嚇破了膽,兩腿一軟整個癱在了地上,也不管這人在什麼地上,只是一個勁兒的磕頭,“我投降了,別殺我,別殺我啊。”來人是一個穿着白色長褂,帶着白色禮帽,銀邊的眼睛,看模樣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年紀,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卻偏生端着一挺輕機槍,待那士兵看清楚了剛纔頂在自己後腦上的玩意兒,他的褲腿當時就
溼了一條,腥騷味很開的散開了。
這男人身後跟着一隊人馬,個個都是腰別雙槍,神情兇悍之輩。那書生模樣的男人怒氣升騰,大步跨出來,站在村中一舉輕機槍,勾動扳機,只聽得突突突……的聲音,整個村子都安靜了。
那些個如同惡魔一樣的殘兵遊勇全都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生怕那不知道在哪的機槍會傷了自己的狗命。、
“哪個狗孃養的敢放槍!”一個身形頗爲雄偉,魁梧的漢子手裡端着一把機槍,背上還揹着一把步槍,循着聲音過來,看見了似乎很文靜的年輕人。
“媽的,老子還以爲是浙軍打過來了,沒想到是個兔爺。”漢子啐了一口,道:“瞧你不像個破落人家的,把身上值錢的玩意兒都交出來,老子給你條活路。”年輕人身後的護衛們一擁而上,可是都剛剛邁出來一步,便都讓這前面的年輕人一擺手給阻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