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蒙古人來說,女人是重要的財產,更是男人與男人之間聯繫的最重要的紐帶。
比如鐵木真的母親,比如順義夫人。
一個依靠多次嫁人,終於讓鐵木真成了蒙古人中的貴族。
另一個八歲出嫁,一輩子總共嫁給了祖孫四代蒙古王公,從而讓這個女人在順義城執掌大權四十年之久。
在漢地,這樣的行爲必然是要受到指責的,在蒙古大草原上,則是一種生活方式。
沒有身體強壯的男人,孤身女子是沒辦法在這個滿是危險的草原上獨立存活的。
在草原上,每一個男子都有撫養自己已經死去的父親,兄弟,子侄,乃至族人的妻兒的義務。
這隻跟族羣的發展繁衍,壯大有關,與女色無涉。
所以,拉克申的女兒當族長問題不大,只要給她找一個合適的丈夫就行,不論是速裡臺,還是雲楊自己上都沒有問題,雲昭只想要朵顏部的統治權。
其實,朵顏部也不剩下多少東西了,也就百十個老弱婦孺,加上三四十個年輕力壯的,牛不到一百,羊不過一千,馬匹不過五十,就連周邊的部族也沒有吞沒他們的意思,這樣的部族吞沒之後本部族財產不但不會增加,反而會有很多的負擔。
朵顏部按理說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只是因爲別的部族都被建州人打怕了,不願意生事,否則,一隊百人的騎兵就能滅掉這個部族。
蒙古人的性格爽朗而熱情,喝完酒之後的蒙古人膽子比天還要大,這個時候,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快意恩仇!
當雲昭躲在馬車裡查看,修正地圖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喧鬧聲。
脖子上插了一把刀的拉克申急匆匆的跑出氈房,一路跑,脖子一路上往外飆血,他居然沒有喊救命,而是靈敏的跳上一匹戰馬,就像草原深處跑去。
滿身是血的拉何奇也從後面追了上來,他同樣沒有多說話,也跳上一匹戰馬,向逃遁的拉克申追了出去。
除過一個年紀很小的瘦弱的小姑娘衝着拉克申跑走的方向失聲痛哭,部族裡的人,僅僅猶豫了一下,朝兩人跑走的方向遙望一會,就繼續幹自己的事情。
包括拉克申的妻妾們。
雲昭把這一幕看的很清楚,這一幕讓他想起了非洲大草原上的獅子羣,每當雄獅之間開始爭鬥的時候,母獅子們總是表現的非常安靜。
這個時候,它們從不參與戰鬥。
拉克申受傷的並不是很嚴重,從他矯健的身形來看,那一刀只是讓他流了一些血。
這是一場追逐戰,以蒙古人的彪悍戰鬥力來看,短時間內休想結束戰鬥。
“拉何奇真的去殺拉克申了,他居然一刻都不等不及,連謀劃的功夫都省了。”
雲掌櫃在一邊嘖嘖稱奇。
雲昭笑道:“這就是蒙古人爲何興起的原因,也是蒙古人爲何會衰落的教訓。
他們喜歡憑藉一腔熱血來做事情,一旦蒙古高原上的上風向着他,他就輝煌無比,一旦蒙古草原上的風揹着他,他就會一敗塗地。
所以說,蒙古人喜歡玩“天時”,最多玩到“地利”,“人和”這種事情他們做不來,尤其是對我們中原人。
當人人都開始恨他們的時候,這時候已經因爲搶劫讓自己過上驕奢淫逸日子的蒙古人,連最初的彪悍都被沒有了,失敗也就不可避免。
現在的蒙古人依舊活在黃金家族的榮光裡,卻不知道如何重現黃金時代。
他們一邊丟棄着黃金家族的精神,一邊抱怨自己爲何不生在黃金時代。
這樣的人,沒有遠大的目標,沒有長遠的計劃,眼高手低,又驕傲自大,只適合成爲強者麾下的炮灰。”
雲昭說完,就關上車窗,重新躺倒在錦榻上,繼續研究自己新制作的地圖。
這一通話,雲掌櫃是聽不懂的。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把這句話生生的記下來,準備回到西安之後給玉山書院讀書的兒子看,自己懂不懂的不要緊,兒子一定要懂。
克魯部距離朵顏部不過三百里,雲昭在地圖上着重標註了出來,事實上,他關注的並不是克魯部,而是克魯部邊上的——歸化城!
這座城是阿勒坦汗和他的妻子三娘子在這裡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的,城牆用青磚砌成,遠望一片青色,“青城”之名由此得來,而大明人喜歡按照皇帝的旨意將它稱之爲“歸化”。
當然,雲昭對這座城的後來比較瞭解,在他的時代裡這座城被稱爲“呼和浩特”。
雖然這座城在前年的時候已經被多爾袞在追擊林丹汗的時候毀壞了,雲昭很想重建這座城。
經過五年的發展,日益龐大的雲氏家族已經不是小小的藍田縣能夠裝的下的,現如今,急需一個可以容納下龐大的雲氏身體的一個地方。
在大明境內這不可能,如果雲昭舉起起義的大旗,雲昭幾乎敢肯定,對內神經極度敏感的皇帝一定會第一個對付雲氏,而不是將剿滅李洪基,張秉忠,曹操等人的事情放在首要位置。
只要是讀過一點史書的人都知曉,農民起義大多不會長久,取得最後勝利的往往是士紳階層,雖然有劉邦,朱元璋這樣的例子在前面,他們依舊是歷史長河裡的極少數。
再加上雲昭對禍害自家百姓毫無興趣,對大明朝跟流寇之間狗咬狗的戰爭有些深惡痛絕。
如果雲氏加入這場戰爭,這個國家只會被打的更爛,建奴進入這個國家就會更加的容易,而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將會遭受更多的苦難。
所以,他以爲,歸化城是一個很好地容身的地方。
如今的黃臺吉在鼓勵蒙古諸部之間發生戰爭,在他沒有將整個遼東,朝鮮資源整頓完畢之前,他希望草原上的蒙古諸部相互鬥毆,給他留下充足的時間,來慢慢蠶食。
所以,雲昭就想借巴特爾梅林在草原上燃起戰火,讓所有蒙古王公人人自危,再用用朵顏部做僞裝,侵佔歸化城,背靠陰山,以陰山平原爲根基,用最快的速度積蓄力量,在距離建州人不到一千里的地方,與他們酣暢淋漓的大戰一場!
這,就是雲昭真正想做的事情,不管這一戰是勝利也好,是失敗也罷,只要能從建奴身上咬下一塊肉來,雲昭就認爲自己已經完成了使命。
可以給自己一個交代,也可以給自己繼承的雲氏一個交代,只要做了這件事,將來即便是去了天國,遇到雲氏先祖,也能正大光明的拍着胸脯道:“有我這樣的子孫,是你們的榮耀!”
雲昭等到了傍晚,不論是拉克申,還是拉何奇他們都沒有回來,如果天亮之前還是沒有人回來,部落裡就會選出新的頭人。
雲昭沒空等這兩個人回來,因爲他知道,這兩個人沒有一個人能夠回來,同歸於盡纔是他們最後的歸宿。
兩天後,雲昭來到了一棵樹。
這個地方很好找,只要尋找到一個山包,就能看見山谷裡有一個孤零零的大樹。
說來也怪,這裡水流淙淙,卻只有一棵樹。
那棵樹下空無一人。
於是,雲昭就讓親衛們搬來了一把躺椅,自己一個人躺在樹下看書,喝茶。
親衛們埋伏在四周,爲他放哨,於是,整個天地間,就只剩下一片天,一片地,地上有一棵樹,樹下躺着一個青衣少年,在悠閒地讀書,喝茶,聽天籟之聲。
他彷彿已經成了這片土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