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送大腦。
蘇眉感受着這句話中殘酷的黑色幽默的意味，最終重重嘆了一口氣。
“所以他就這樣做了？”少女問道。
“否則還能怎樣做呢？”王笑了笑說道。
“人類需要一個能夠前往外星人世界的間諜，所以說最終只需要一個不到五公斤的冷凍大腦就能夠解決的事情，無法減速那就不要減速，無法恢復對方的身體就選擇不恢復。”
“反正這些都是外星人需要考慮的問題，不是嗎？我們人類對於外星人好奇，那些外星人就對我們不好奇嘛？”
“以及。”王頓了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麼嗎？”
“什麼？”雖然蘇眉不太想和這個王繼續聊下去了，但是他總能夠提出來一些很有趣的話題。
“最可怕的事情是我們的敵人對我們一點都不好奇。”王說道：“它不關心我們擁有着怎樣的文明，不關心我們有着怎樣的歷史，不關心我們的身體結構以及弱點或者說優勢。”
“我們有句話說，知己知彼，所以百戰百勝。”
“但是如果對方即使不需要了解你還能夠將你徹底碾壓滅絕的時候。”王看着蘇眉：“你會嘗試瞭解一隻螞蟻，或者說一隻在你皮膚上的細菌在想着什麼，他的父母兄弟又是誰，它有着怎樣的歷史這些種種的東西。”
“你會考慮你每天用殺菌的洗手液洗手的時候，會在不經意間殺死多少細菌嗎？”
蘇眉不會考慮。
也沒有人會考慮。
有人會爲動物考慮所以素食。
那麼你爲什麼不會植物考慮呢？
植物也很可憐呢。
一碗水中有八萬四千蟲。
那麼你爲什麼還要喝水呢？
念一首往生咒就能夠超度這八萬四千蟲嗎？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殘忍而無序的，人類存在的意義，很多情況下就是給這個無序的世界添加自己所認可的道義和秩序。
只是這樣的道義和秩序，會不會被這個宇宙的其他存在所無視。
沒有人會知道。
就好像沒有人知道那顆太陽是怎麼熄滅。
太陽熄滅之後，原本附屬在地球上就好像你手上細菌一樣的人類，也會像被洗手液殺掉一樣盡數地死去。
“這個世界上，弱小和無知從來都不是生存的障礙。”王繼續說道：“傲慢纔是。”
“無論是人類的傲慢還是那些未知存在的傲慢。”
“不過區別是，人類的傲慢將會招致自身的毀滅，但是它們的傲慢則會招致我們的毀滅。”
“所以說。”蘇眉看着對方：“你認爲太陽的熄滅是來自未知存在的陰謀，就好像有人使用洗手液洗手一樣，就這樣隨手洗掉了我們的太陽？”
“這只是假設。”王靜靜說道：“準確來說，只有當我們能夠派飛船到熄滅的太陽表面，去仔細研究觀察那裡發生的一切，才能夠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是，愚蠢而傲慢的人類做不到呢。”王的話語平靜。
“在漫長的歲月中，當天空探索的熱情消耗殆盡之後，人類走向外太空的步伐就已經開始減慢了。”
“在我小的時候，人類征服了月球，開始探索火星，開始嘗試進行火星的載人航行，開始籌劃在月球建立永久的基地。”
“但是當我長大的時候，這樣的事情再也沒有人提了。”
“因爲這是真的只有付出沒有回報的事情。”
“你做的是將會留在人類歷史上的偉大事業，但是這樣的事業沒有任何的回報，只有無盡的投入和付出。”
“人類是如此的精明與無知，所以當真的需要這方面的技術的時候，我們甚至沒有一艘能夠飛到太陽身邊的飛船。”
“哪怕這本來是不需要也沒有意義的事情，因爲太陽就在哪裡，不離不去。”
“但是沒有相應的技術儲備是非常要命的事情，杞人憂天的事情不會發生，因爲天不會塌下來，太陽也不會變成一二個燒紅的大火球落在這個世界上。”
王這次真的說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話。
讓蘇眉只能在這裡靜靜聽着。
聽着他的懊惱與嘲笑，以及這個最終選擇放棄了人類形態的科學家的對於這些問題的態度。
“那麼，太陽熄滅又是怎樣的情況呢？”蘇眉問道。
“我懷疑是有人阻止了太陽核聚變反應的進行，因爲引力還在，太陽還在那裡，地球依然被引力束縛着，無法逃離，無法流浪，這纔是這個世界上最悲傷的事情。”
“因爲兩個不想愛的人，還要苦苦拉扯着對方，互相傷害，不允許對方離開。”王的聲音帶着譏笑的態度。
蘇眉則感覺自己的認知都幾乎被顛覆了。
阻止核聚變的發生嗎？
這是怎樣的技術？
“阻止核聚變？”蘇眉感到不可思議地說道：“但是核聚變的發生不是因爲重力約束作用下的原子核聚變效應，明明太陽的重力還在啊。”
“對啊，太陽的重力還在，依然束縛着地球。”王平淡說道：“太陽的物質依然沒有改變，依然是一個巨大的氣態球體，主要由氫氦以及其他聚變產物組成。”
“在人類的科技常識中，是無法理解這種情況的產生的。”
“但是人類科學的本質就是對於客觀規律的研究，太陽的核聚變是一種客觀規律，光的速度是一種客觀規律，那麼如果有一天太陽停止了聚變，那樣是不是另外一種客觀規律呢？”
“我們就像在養雞場裡的公雞，固執地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但是如果自己所看到的天空只是虛假的天空呢？”王的話語說到這裡已經接近於冰冷了。
蘇眉也感覺自己全身有些發冷。
是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結果，有存在停止了太陽的核聚變反應，讓那些氫原子可以和諧呆在一切卻不會因爲重力和高溫的緣故碾碎彼此的原子核成爲新的原子並且釋放出來能量的話。
那麼對方應該是多麼偉大的存在。
自己又該是多麼渺小的存在。
這樣的敵人談何復仇？
自己只需要瑟瑟發抖地將頭埋在地裡祈求自己活下去就可以了。
“這就是你的態度嗎？”蘇眉開口問道。
“是的，這就是我的態度。”王平靜說道。
“我希望，人類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地活下去，哪怕卑微如蛆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