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援俄軍一共有兩波,一波從西北邊俄人佔據的西伯利亞東部地區集結起來,另一波從貝加爾湖方向來,氣勢洶洶,兩波援軍相距不過百里,偵騎回稟,俄人援軍竟似欲在西北方合兵一處,集結起約四到五萬步騎,沿河向東南方進攻,救援庫爾茨克城。
戰場態勢,明軍在維柳伊河,勒拿河交界處早早佈防,牢牢控制着南北,東西走向的兩條大河。在西伯利亞打仗,只能圍繞幾條大河進行,倒也不怕俄軍繞路,積雪融水遠遠無法滿足四五萬人馬的飲水需求,俄軍,明軍都得鑿冰取水,故此兩河交界處便是俄軍必經之地。
所謂阻擊打援便是如此,明軍,俄軍在戰術上都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
明軍陣地,沒有大量的木柴炙烤,明軍無法在冬季的西伯利亞挖溝,便在十里長的河岸上用大車,圓木構築了車陣,拒馬,組成層層疊疊的掩體,兩萬明軍步卒正前方,便是兩河交界處冰封的河面。兩萬步卒在河岸鋪開,控制了十里長的範圍,建立了穩固的防禦。
俄軍若想正面進攻,便得踩着光滑的河面衝過來,十分困難。
俄軍若向繞路便只能繞到十里外,沒有任何一個指揮官會做出如此愚蠢的選擇,臨戰變陣,繞路,會給行進中的大軍造成極大的混亂,還會將柔軟的側翼暴漏給河對岸的明軍。四萬多明軍忠實的執行着馬城的兵學理念,不打無準備之戰,預設陣地,正面步卒阻擊,兩翼騎兵包抄打援。
崇禎九年,十一月末。
兩股俄軍在距離雅庫茨克城西北方兩百里處會師,合兵一處,步騎都有,四五萬大軍在喧囂中殺氣騰騰,滾滾而來,明軍輕騎只是遠遠的監視,稍一接觸便脫離戰場,竟然任由兩股俄軍會師,並未實施大規模騷擾,大都督打的什麼算盤吶。
李爭鳴,陳演,馬燦一衆將領自是心知肚明,大都督這是要將俄軍聚而殲之,一戰覆沒之。大都督當世白起的名號是白叫的麼,秦有白起,今有馬城,最擅長打大型殲滅戰,大明各地興起的兵學,研究大都督與白起戰法的大有人在,還真分析的頭頭是道。
野戰中殺傷,進攻,殲滅,對潰敗之敵窮追猛打,這些都是表象。兩人指揮風格都擅用奇兵,作戰從無章法,也不拘泥於章法,或長途奔襲,或黑虎掏心,或誘敵深入,分割包圍,真正將孫武所言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八字箴言做到了極致。
十一月末,雅庫茨克城下竟詭異的平靜下來。
明軍突然改變了戰術,對這座遠東要塞的攻擊力度驟降,每天便只以炮兵對這座堅城狂轟濫炸,攻城步兵則躲在塹壕裡生火取暖,一隊隊步兵躲在塹壕裡烤着火,吃着西伯利亞的野味,圍而不攻。
城牆上,一座三角堡中。
薩沙上校用望遠鏡觀察着明軍動向,數萬明軍圍而不攻,每天都有大批騎兵繞城而過往西北方去,對於明軍的戰術意圖,薩沙上校心中明鏡一般,西北方必有俄軍大量援兵,這不是標準的攻城打援戰術麼。歐洲人會打援麼,自然是會的,歐洲人一般是攻城打援。
兩百年前,歐洲勃墾第公爵大膽查理,就是攻城打援的高手。
望着明軍正在大舉出動,繞城而過往西北方去的大量騎兵,薩沙上校心中糾結了一陣,想到痛苦的童年,在軍中遭受到的白眼,天平最終還是傾斜了,決定投靠明國做個帶路黨,明天就發動叛變打開城門,放下吊橋,接應明國大軍進城,一舉破城。要獻城,自然便要聯絡城外明軍,於是薩沙上校便安排了兩個心腹,今晚用繩子吊到城外,找明軍通風報信。
同一時間,維柳伊河西北方。
四萬八千名士兵在廣袤的西伯利亞大地上行軍,穿藍色軍服衣甲鮮明的騎士們,威風凜凜的高舉着禿鷹旗,唱着軍歌,排成行軍縱隊在馬背上顛簸着,一張張紅撲撲的臉上寫滿了兩個字,傲慢。俄國沒有常備軍,卻有貴族,騎士組成的龍騎兵團,驃騎兵團,與歐洲槍騎兵一脈相承。
俄國騎士打不過歐洲強軍,不太強,也不太弱,一如這個國家一貫的秉性,好戰粗魯卻不擅戰。然而貴族們,騎士們卻繼承了歐洲的另一大傳統,傲慢,目中無人。約五千貴族騎兵在兩翼排成縱隊,唱着嘹亮的軍歌,威風凜凜的行軍,四周圍則是八千哥薩克輕騎。
在一萬三千名輕重騎兵的保護下,三萬五千名俄軍步兵冒着寒風,打着旗號艱難的行進着。一杆杆藍色軍旗引導下,一連又一連的步兵坐着馬車,騎着驢子蜷縮成一團躲避着寒風,再後頭是大批沒有牲口可騎,純靠步行的武裝平民,手中武器也是五花八門。
這是一支喧鬧的大軍,一杆杆藍色大旗迎風招展,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軍樂隊吹拉彈唱,鑼鼓喧天,和沉默的明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支喧鬧的大軍遠遠看上去,便像是一隻頭大,尾巴長的巨大鼴鼠。一萬三千名士氣高昂的騎兵走在前頭,將大批步行的武裝平民遠遠甩在後頭。
遠處監視這支大軍的除了明軍輕騎,還有西伯利亞的特產,野狼。
冬季的西伯利亞荒原上,一頭頭飢腸轆轆的野狼蹲在雪地上,安靜的監視這支吵鬧的大軍,一條條鮮紅的舌頭吐了出來。這些野狼卻未料到,這夥從歐洲遠到而來的禿尾巴狼可不是他們的獵物,而是一頭頭貪婪的野獸,那一雙雙貪婪的眼睛早就盯上狼羣了。
狼羣一現身,哥薩克人先紅着眼睛,成羣結隊的騎馬趕了過去。
砰砰砰!
哥薩克人在曠野中跑的到處都是,用火銃,用弓箭狩獵狼羣,很快,一些有馬的武裝平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貪婪,加入狩獵,竟然還因爲爭搶獵物大打出手,圍着幾頭狼屍互相射箭,開槍,打的火熱。俄軍指揮官,似乎無意攙和哥薩克人的麻煩,竟坐視數百個貪婪的武裝平民,被更貪婪也更兇殘的哥薩克人射死,揮舞着馬刀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