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揚州既下,江北大部已定,李嘯現在的下個目標,便是要渡江攻打弘光僞朝的首都南京了。
而要如何攻打南京,要如何攻下這個弘光僞朝的老巢與心臟,李嘯有自已獨特的想法。
與手下諸將所要求的,緊急在江邊收集渡船,或搭建臨時浮橋之類的傳統渡江思維不同,李嘯再次展示了他與衆不同的創舉。
那就是,李嘯打算,對南京的渡江作戰,以自家水師擔當攻城主力,輔以陸軍渡江攻擊,以此方式,爭取以最小損失,拿下南京。
具體的作戰方式爲,李嘯集中其水師的主力艦隻,齊集南京城外的江面上,對南京實施密集性的炮擊恫嚇,以期讓南京城不戰自亂,根本就無從作出合適的防禦手段。
與此同時,其餘各類小型艦隻,則大量裝載陸軍渡江,將整個南京城密集包圍,以防止南京城中,上至朱由崧,下至各臣僚趁機從南京城中脫逃,最終將他們一網打盡,不留後患。
李嘯的這個方案一提出,他的諸多手下部將國,自是個個倍覺新鮮。但隨着李嘯講完自已的用兵計劃後,幾乎全部的手下將領,都對李嘯的這個方案,加以誇讚與認同。
這樣新式的攻城方法,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實際效果。
其實,早在李嘯從山東南下之前,他就想過將來渡江作戰這個問題。所以,李嘯未雨綢繆,在從山東出發之前,李嘯就以飛鴿傳信的方式,通知了自家水師,立即調集戰艦來到長江入口。
因爲李嘯已提早安排,故在揚州歸降之後,只需等待極短時間,唐軍的水師便可麋集長江入海口,然後一齊開往南京城外的長江江面。
而且,李嘯這般突然而秘密地下令水師調集至此,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爲了掩人耳目,儘量地迷惑敵人。
畢竟,現在海上的勢力,艦船數量最多也最大的,便是那佔據東南一帶,效忠弘光僞朝的海上霸主鄭芝龍。這股勢力,是李嘯最大的擔心所在。
如果鄭芝龍提前得到風聲,知道唐軍的水師的主力戰艦,會全部集中在長江江面上來攻擊南京城的話,那鄭芝龍肯定也會同樣調派大量主力戰艦,來到長江口處與唐軍水師進行主力決戰。那麼這場戰鬥,最終鹿死誰手,還真是難說得很呢。
因此,李嘯這樣機密而毫不宣揚地,悄然調動水師戰艦前來作戰,當爲最佳的應對方式。
這樣的話,唐軍水師主力就算全到達了長江口處,那鄭芝龍沒有提前準備,則極難在短時間內,把他那數量龐大,卻分散在從日本到東南亞的廣大地區的各大戰船全部調集,也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唐軍水師,萬炮齊轟南京而毫無辦法。
更何況,在等待水師齊集長江口處時,李嘯還可以充分利用這段時間,對劉澤涵與黃得功兩部降兵,進行緊急整編,讓他們能更好更有效地爲唐軍效力。
李嘯的方案是,將劉澤涵部的降兵,整編成唐軍第八鎮兵馬,黃得功部的降兵,則整編成唐軍第九鎮。
當然,因爲在短時間內,那火炮火銃,不可能生產出如此之多的數量來裝備這兩鎮兵馬,故而,這兩鎮依然以先前裝備爲主,待到火炮火銃有足夠數量了,再如正規的唐軍一般,進行相應的整編改造。
只不過現在這新編兩鎮的人員架構,卻還是基本與正規的唐軍兵馬相類似,同樣是編爲一鎮三營的模式。
這三營兵馬,每營約兩萬人,每鎮兵馬,共約六萬人,其兵員數量,倒是相當可觀。
之所以採用這樣的編制,讓這新編兩鎮,比唐軍每鎮的兵馬人數要多,因爲李嘯考慮到,他們裝備落後,又沒有時間補進唐軍的各類新式火器,故其爲了維持其基本戰鬥力,其兵馬數量,比唐軍每鎮兵馬約多兩萬餘人,當是不得已之舉。
當然,這樣的編制,還有個好處,就是可以充分消化吸收劉澤涵與黃得功兩部降兵。劉黃兩部十三萬多人的降兵隊伍中,除了一萬餘人的老弱殘疾給予發錢遣散外,其餘的大部降兵,都能得以順利安置。
只不過,在李嘯的計劃中,這兩鎮兵馬的安排,並不是分別整編,是在劉澤涵部與黃得功部這兩部軍兵充分混合打散後,打亂原先建制,再進行重新整編安排的方法來進行。
李嘯希望以這樣的方式,讓原先這兩部兵馬中的人情世故與權力架構,得以充分打散與消解,從而爲兩鎮的重新整編,儘可能地減少阻力與磨擦。
同樣的,在這兩鎮兵馬中,也與其他各鎮唐軍兵馬一樣,大量安插進監撫司文官,以及安全司的秘密探子。從而實現兩鎮兵馬與其他各部唐軍一樣,各個將領只有統兵作戰與訓練人員的權力,卻沒有賞罰獎懲擅作威福的機會。與此同時,這些將領還會時時處於軍中監撫司文官與安全司秘密哨探的監視之下,以防他們生有異心,暗懷不軌。
最終,這第八鎮與第九鎮的主要將領安排,也由李嘯親自定下。
第八鎮鎮長爲原淮徐總兵劉良佐之子劉澤涵,副鎮長爲原黃得功部手下大將馬得功,這兩人兼任甲乙兩營營長,丙營營長則爲原第三鎮下屬總長拓行忠。
第九鎮鎮長爲原揚滁總兵黃得功,副鎮長爲其原手下將領翁之琪,丙營營長爲原淮徐總兵劉良佐之族弟劉良順。
李嘯之所以故意將這些投降將領,錯開打亂安置,以及把那從小兵一步步做起來的原流寇軍兵拓行忠提拔爲丙營營長,都是出於更好地控制各鎮的將領,讓他們不致於一開始就互相抱團,讓相關工作難以開展。
當然,上面的各大將領,出於安穩人心以及對外宣傳的考慮,除了那從小兵提拔上來的拓行忠外,李嘯皆是任命降將。但上面的高級將領這般互換使用,而下面更爲廣大的中低階部將,則是全部就地抽調,由唐軍第七鎮中的軍官與兵員擔任。
李嘯希望以此方式,來重新搭建整個唐軍兩鎮新軍的架構,讓整個軍鎮的戰力更加快速地形成,軍隊的內部管理,也能更好更快地上個臺階。
對於唐軍這樣的改編方式,黃得功與劉澤涵等人,皆是大覺新奇,同時,他們在心下皆是暗自稱讚李嘯對軍隊的強大管控力。若將李嘯的治軍方法,稱爲當世之絕,亦不爲過。
在唐軍正在揚州附近,緊張有序地重整軍隊編練新軍,同時等待那水師船隻到來之際,現在弘光僞朝所在的南京城中,卻已是一片恐慌,亂成了一鍋粥。
許多的有錢富豪與當地財主,聽到了唐軍已勸降黃得功佔領揚州,頓時被徹底嚇蒙了。他們爲保全其財產家人免受唐軍掠奪,皆是拖家帶口,攜帶大批多年搜刮的財貨,紛紛從南京城中撤走逃跑,以求自已能趕在唐軍到來前,儘快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而無法逃走的普通百姓,則在日夜在茶鋪以及街坊處,津津樂道地談論唐軍何時會打過來,對朝中的官員,又將會如何進行打擊與清洗。
與逃走的財主富豪不同,這些沒甚資財的普通百姓,在聽說了唐軍拿下揚州城即將渡江南下的消息後,對唐軍的對來,卻是充滿了嚮往與期待。
畢竟,弘光僞朝對窮人搜刮極其嚴重,百姓生活十分艱難。這城中普通百姓都認爲,如果能打跑弘光監國朱由崧,另換一個新主子,也許自已的苦日子,也會重新變好吧。
而城中的恐慌情緒,也深深感染了弘光朝廷。
包括弘光監國朱由崧在內的一大票官員,都在想着,現在局勢這般危急,接下來該是要趕緊逃出京城,遷都去其他地方,重新組織朝廷,以保全性命與財貨了。
於是,在得到揚州城淪陷於李嘯之手的消息後第一天,在當天朝堂上,肥胖如豬的弘光皇帝,揉着因昨夜縱慾過度而發酸痛疼的後腰,瞪着一雙浮腫無神的魚泡眼,然後向一衆朝臣們,緩緩地說出了自已的想法。
“各位卿家,孤自幸位以來,夙心夜寐,每天爲國事操勞,不敢有半點懈怠。孤這般辛苦,只是希望能天下太平,軍民安堵,則孤心甚慰,再無所求矣。卻不料,孤這般心願,被那心懷鬼胎野心勃勃的唐王李嘯,給破壞無遺。此人要挾尚不明世事的傀儡重興皇帝,大逞私慾,起兵生亂,南下侵襲我江南之地,這般變亂,實是仇者痛親者快,令孤實實痛惡之極啊。”
弘光說到這裡,有意頓了一下,他瞪着眼睛,觀看階下衆臣的反應。
他看到,階下的羣臣,立即開始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不休,有如一羣嗡嗡作響的蒼蠅,嘈雜不堪,卻無法聽清其中任何一人的話語。
弘光監國朱由崧繃着臉,輕咳一聲,又繼續說道:“各位,現在江北諸地,已然盡淪其手,孤心之痛,何以言之。李嘯其下十餘萬如狼似虎的兵馬,只怕不日便要疾速渡江,直取南京了。以孤看來,現在南京中兵微將寡,守軍寥寥,卻如何是李嘯的對手!只怕其大軍一至,這南京城防,便會急速崩潰了。故以孤看來,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要立即遷都,離開這危險萬分的南京城,另擇安定之地重立朝廷,方是最爲緊要。”
朱由崧此話一出,階下的議論聲,頓是更加紛亂密集,朝中文武羣臣,愈發神情緊張地談論不休,這蒼蠅一般的嗡嗡之聲愈發響亮,令弘光心下,更加煩躁不堪。
“怎麼樣,孤的主意如何,你們也別瞎議論了,有沒有人出來表個態啊,咹?”
見到他們談論不休,卻沒人出來表態,弘光監國朱由崧十分懊惱與焦慮,他大聲地衝着他們追問了一句。
他這句話語一落,那誠意伯劉孔昭率先出列,對弘光大聲表態道:“監國此意甚好,微臣亦作如是觀之。”
“哦,是嗎?這麼說,你也同意啦?”
朱由崧見到這位朝中重臣,率先出來表態支持自已,心下頓是十分快慰,臉上亦是綻放出笑容。
劉孔昭點點頭,臉上擠出笑容,拱手道:“監國審時度勢,及時遷都,實是聰明睿智之舉也。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我監國一朝,暫別南京,播越他處,將來積蓄實力,東山再起,再打敗李嘯,重新奪回失地,重新歸位南京,亦有何妨?”
劉孔昭一語說完,那同爲朝中重臣的兵部右侍郎阮大鋮,亦急急出班,連聲附合:“對,對,誠意伯說得是!只要能趕在唐軍到達南京之前,我等就趕緊離開南京這是非之地,就是保全朝廷的最佳計策了。要知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等到唐軍兵馬麋集南京城下,我等君臣官員,只怕是一個也逃不出去,都要被李嘯那廝給一鍋端了。”
阮大鋮這話,說得粗魯而直接,讓弘光監國朱由崧都不覺臉皮躁熱,眉頭直皺。
而聽了他的話,那朝中衆臣的議論之聲,則是愈發響亮而嘈雜。
這時,忻城伯趙之龍也從朝班中走出來,向弘光監國朱由崧大聲稟道:“監國之意,甚是英明,餘意亦是極爲贊同。想來先帝崇禎,就是因爲小人陳演及朝中大臣愚蠢反對,白白地錯失南遷良機,以致殞身京師,殉國都城,真真何其可憐!其後,流寇大熾,橫掃北境,我大明國家破敗,百姓流離,太子朱慈烺,更被那心懷鬼胎的唐王李嘯要挾,成爲其治下傀儡,境況怕是連漢獻帝亦不及也。這般教訓,豈不痛哉。現在監國能審時度勢,及早逃離這南京險惡之地,甚是英明果決得緊。”
朱由崧聽到這些朝中重臣紛紛表態贊同,心下大慰,他正欲正式下旨遷都離京,卻聽到一個聲音冷冷傳來。
“監國若就這般離京而去,微臣只怕監國未至他處,便有半道離亂之憂,更有性命不得保全之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