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最適合睡大覺。
等田婉玉帶著丫頭走上樓,就見朱慈炤正睡得高興呢。
田婉玉對小丫頭笑道:“看吧,雖然殿下長得比常人高大些,但著實還是個孩子呢,看我逗弄逗弄他。
人在熟睡中突然醒來,作出的反應是最真實的,也最見人品。你好好看著,看我給你選的男人到底如何。”
說罷,田婉玉坐到牀邊,把纖纖玉手往朱慈炤額頭上一按。
本來女人的手就涼,何況田婉玉還在外面冒著秋雨晨霜走了一遭。
朱慈炤一個激靈,瞬間就醒了。
剛醒來還有些迷糊,朱慈炤揉揉眼正要細看,田婉玉又把另一隻手放了上來。
朱慈炤又一個激靈,徹底精神了,見是田婉玉調皮,只得滿臉委屈地詢問道:
“你這丫頭是我親生的姨娘嗎,我怎麼感覺這麼不對勁呢。”
田婉玉一臉理所當然地強調道:“怎麼不對勁,你要這樣想。俗話說,孃親舅大。
意思若是母親沒了,姨娘就是最親的,舅舅就是最大的。
如今姐姐走了,我這姨娘就是你孃親。
來,好大兒,讓孃親抱抱。”
朱慈炤臉上顯現出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看向田婉玉身後的小丫頭:
“請教下姐姐,我這小娘親一直都這麼活潑嗎?
我那大娘親平日裡最是沉默寡言的,她們姐妹倆反差也太大了點吧。”
小丫頭笑道:“姑娘平日裡也很沉默,這裡面的事情就說來話長了。
只有見到自己的好大兒,才難得如此高興。”
朱慈炤差點驚掉了下巴,連聲讚歎道:“好好好,本大王今天算是服了,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看來我這好大兒是當定了啊。”
田婉玉忍著笑,故作嚴肅地問道:“好大兒,早上見了孃親該做些什麼?”
朱慈炤在牀上半坐起身,把額頭往田婉玉手背上一磕:“兒子請孃親大人安?”
田婉玉笑盈盈地摸摸朱慈炤的頭:“安,安,孃親的好大兒真乖。”
朱慈炤把田婉玉的手往旁邊輕輕一甩:“您老人家等著吧,看我一會是怎麼跟爺、婆和舅舅告狀的。”
“堂堂大明漢王,咱要點臉面行不。你舅舅才六歲,你跟他告的哪門子狀。”
“哼,那我也比有個十一歲兒子的十四歲小姑娘要臉。”
“好了,好了,最近殿下煩心的事情太多了,我只是想逗你開心開心。”
說罷,田婉玉又轉向自己丫頭:“看吧,我就說殿下品性特別好,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好男人,我沒騙你吧。”
小丫頭紅著臉點點頭:“姑娘說的果然不錯,真真是位平易近人、性情溫和的殿下。”
朱慈炤扒拉一下田婉玉:“你們兩個鬼丫頭又商量什麼壞事呢?還託付終身,大白天的,我怎麼聽著這麼恐怖呢。”
田婉玉笑道:“她叫小桃,你不是最喜歡桃花呢,咱家小桃長得也跟桃花一樣明豔可人、國色天香,我忍痛割愛,把她給你做侍妾。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她本來就叫小桃?還是您老人家現改的名?”
“您這疑心也太重了吧,她叫小桃都叫了十四年了。
而且你放心,她絕對不是別人安插來的。
我給你細講講她的出身來歷。
你也知道,我爹爹子嗣艱難,他先生了姐姐,又過了十幾年,好不容易纔生了我。
我剛生下來時,你想象不出來他那種失望。
好容易懷了一個,盼兒子盼了十個月,結果生下來又是丫頭。
所以我生下來第二天,爹爹大清早起來,誰也沒告訴,只帶了個車伕就跑了。
當時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要去哪。
實際上呢,他去西山大圓通寺拜佛求子去了。
這種糗事我只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傳出去。”
朱慈炤點點頭:“原來還有這樣的往事,然後呢?”
“然後大圓通寺在山頂上,而山腳下,有座獅雲庵,在上山的必經之路上。
西郊的百姓生了女兒不想要,就都往那裡扔。庵裡的師父或者行人、香客好心就撿回去,不好心就放任自生自滅。
爹爹那天正好碰到有個女嬰被扔在路邊,就撿起來了。
本來爹爹只想行個善事,帶回去託付給府裡管事養著算了,不過就是多一口飯吃。
但是那女嬰𫄶褓裡有個破紙條,記了她的生辰八字,正好與我是同一天生的。
於是那女嬰就成了我的寄名替身,替我擋禍消災。這個你能明白吧,就是佛寺道觀裡那種所謂的消災手段,有什麼災禍讓那女嬰替我去擋。
那時候是三月十二,路邊桃花開的正好,就給她取名爲小桃了。”
朱慈炤點點頭:“原來如此,你們倒挺有緣分,難怪有其主必有其僕呢。”
田婉玉繼續解釋道:“爹爹平時裡並不熱衷佛事,對西山寺廟更是半點不熟。
他那天出發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個寺廟,到了西山才胡亂撞到大圓通寺去的。
除非敵人中有個諸葛亮,否則誰能料到爹爹的行蹤,誰又能緊急安排個女嬰在路邊呢。
小桃被領回家後,就只在內院,與我形影不離。
所以她既不是被安插進來的,也沒有被收買過。
我拿性命爲她擔保,若是真出了問題,我先勒死她,然後自縊。”
朱慈炤點點頭:“哪裡就這麼嚴重了。行吧,那讓她先做我的侍女吧,過兩年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做正妻去。
挺好看的小姑娘,做什麼侍妾啊。”
“就做小妾,聽我的,早點把名分定了吧。什麼侍女,不清不楚、沒名沒分地跟在你身邊,多難受。
再說你看看她的容貌、身段,哪裡不是上上之選。真個豔壓桃李、我見猶憐。”
朱慈炤還是有點爲難:“小桃姐姐確實是傾國傾城,但是兵荒馬亂的,我要個小妾幹什麼呢。
我沒有心情和精力投入在男女之事上,姨娘饒了我吧。我給她找個年輕英俊、才華高絕的進士嫁了,保證前途無量,至少二品誥命,這總行了吧?”
田婉玉笑道:“小桃除了長得傾國傾城,還有個其他女子沒有的好處。也就因爲你是我親外甥,我心疼你,才把她給你。
換了別人,給我跪下磕八個響頭,再給我叫一百聲姑奶奶,我都不正眼瞧他一下。”
說罷,田婉玉附在朱慈炤耳邊,悄聲嘀咕了一句。
朱慈炤聞言,頓時轉變了態度:“果然?姨娘沒有誆騙我?”
田婉玉拍了朱慈炤一下:“你傻啊,這種事能做的了假?我怎麼誆騙得了你。”
朱慈炤糾結了半晌,然後嘆道:“長者賜,不敢辭。既是小娘親賜下的,那要不我就從了?”
“從了吧,從了吧,從善如流,纔是小娘親的好大兒。”
田婉玉如釋重負,終於把人送了出去,於是站起身吩咐道:
“小桃侍候你家殿下更衣吧,我去下面跟美儀姐姐說說,留她在田家學習琴棋書畫,過兩年給她找個好人家嫁出去。”
朱慈炤好奇地問道:“你能勸得動她?我苦口婆心說了多少遍,她都不肯走的。”
“女人的事,你不懂,我一說就能成。”
“行行行,我不懂,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是天仙下凡。她可是在懿安皇后身邊待了一年,你留她的話,單獨給她個小院就是了,別住的太親近,別讓她碰飲食藥餌。”
“知道啦,刻薄猜忌防微杜漸大漢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