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嚶嚶拉着旺財的手想往外面走。
她有點不太懂旺財怎麼會露出這種表情。
嚴肅？悲傷？無力？
這一路這麼多年以來許嚶嚶從沒有見到過旺財露出如此神情。
旺財僵硬地被許嚶嚶拉着向後走。
退出了人羣，白骨低聲朗誦着佛號站在二人身邊。
許嚶嚶好像懂了一點什麼。
她看向地上躺着的兩個老人。
在場的村民只是默默地看着兩位老人的遺體。
哭嗎？
不！
他們彷彿是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麻木，冷漠，命中註定。
這一切他們好像早已經習以爲常了。
許嚶嚶看過這樣類似的眼神。
那是當年在一線的抵禦妖獸的時候，隊友面對殘缺破碎的同伴屍體露出的眼神。
悲傷嗎？
想哭嗎？
那又怎麼樣。
這是他們每天都要經歷的啊。
許嚶嚶三人面無表情的看着地下的屍體，以及一衆村民。
良久白骨的誦經聲已經停止。
村民們也已經把二位老人下葬。
衆人開始散開。
沒人理會這三個外鄉人。
浪費口水而已。
與其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回家休息。
“能不能救救他們。”
旺財近乎是咬着牙看着白骨詢問。
“已經輪迴了。”
白骨沒看旺財，只是微微搖頭。
許嚶嚶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
她不太會安慰人。
白骨更是不會安慰旺財。
佛爲出家人。
在他們眼裡生與死，其實都是差不多的。
沒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
旺財仰望蒼天，麻木地被許嚶嚶拽着，他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他有些明白，爲什麼當年和神主到處玩的時候，神主有時會自己獨自沉默很久。
旺財到現在明白了神主當年爲什麼，會這樣。
“能不能救救他們，以你一品的實力，復活兩個凡人輕而易舉，你只要救活他們就行了，不需要讓他們長命百歲，算我求求你了！”
旺財在即將走到村口的時候忽然懇求白骨說道。
“我可以答應爲你辦三件事，我知道如來是你的對頭，只要你願意救活他們，未來我可以幫你一起殺瞭如來！”
“哪怕是神主不願意讓我插手，我都願意幫你！”
“只要能救活他們就行了，我沒有別的要求，只要能救活他們就可以了！”
旺財近乎是懇求的語氣說道。
他實在是做不到，就這麼走了。
他現在還記得，老人得知他們好多天沒喝水時的猶豫。
他不知道那是兩位老人救命的最後一瓢水。
那個時候的旺財心裡還十分的鄙夷老人。
只是……
許嚶嚶不可思議的看着旺財。
她不敢相信自傲的旺財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白骨停下了腳步。
此時只需要在走一段時間，三人就能走出村莊，繼續前行。
“你還是不明白。”
白骨眼神中帶着些許的悲哀，看待這旺財。
“神主當年憐憫他人，不是因爲一個人，不是因爲一羣人，而是憐憫這個世道，這個藐視凡人的世道。”
白骨雙手合十，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怒其不爭的憤怒。
“我們相互扶持行走了也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時間你還沒看懂嗎？”
“你覺得只需要救活那對老人就行了？”
“就能彌補你心中的裂縫？”
“那他們的未來呢？”
“兩個弱小的凡人，復活的又能如何，不過是再死一次罷了！”
白骨一向溫和，但這一次她的聲音越來越大。
剛剛回家的村民被白骨這震撼的嗓音所吸引，走了出來。
他們遠遠的圍着三人，錯愕的看着三人。
這三人他們都知道。
因爲三人都向他們討過水。
可現在…
似乎這三個人不是普通人？
但這希望也只是燃起了一秒便被迅速壓下了。
不是普通人那又如何？
能幫他們喝到水嗎？
他們只想喝水。
但這三人都需要討水，哪裡能幫到他們。
旺財呆呆的看着白骨，眼神的光……
在這一刻忽然熄滅了。
是啊！
是啊！
自己不是一品的天帝，更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就算救活了那兩位老人又能如何？
接下來呢？
這地方如此乾旱，每家每戶都沒有水。
那接下來呢？
兩個贏弱的老人還能怎麼辦？
結果還是一個死而已。
白骨看着癱坐在地上的旺財，絕美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悲哀。
她也想幫助他們。
但那又能如何？
自己最多能影響他們這一代人，但下一代呢？
未來呢？
而且這個村莊的人口實在稀疏，如果忽然出現大量的水源，或者把這片土地改變成爲適合居住的地方。
那對於這個村莊的人來說，反而是一種災難。
到頭來就會發現。
不過是徒勞無功罷了。
兩行清淚順着旺財的臉龐流落。
旺財哭了。
這是他記憶之中第二次掉落眼淚。
上一次是旺財覺得神主死了。
但現在，旺財卻爲了只是見了一面的兩位老人而流淚！
呵！
旺財冷笑一聲。
他的聲音沙啞而又痛苦。
他已經好久沒喝水了。
唯一能喝的水還給了許嚶嚶。
旺財精疲力盡的趴伏在地上。
腦海中忽然想起了神主當年像是自言自語對他說的話。
“旺財啊，你說這諸天萬界，是好人多呢？還是壞人多啊？”
沒等當時還是一隻狗的旺財回答。
神主落寞的神情忽然挑起眉頭，開心的笑着說道。
“管他呢，人多就行了。”
“人多就行了。”
“人多。”
旺財腦海中不斷的迴響着這段話。
他有些明白當年神主爲什麼如此說。
因爲哪怕是已經諸天萬界都無敵的神主，都無法完全拯救在諸天萬界的角落中隱藏的凡人。
最後神主只能祈禱，讓人族數量起來。
這樣也許就能讓人族稍微……
好一些？
“哥哥，你要不要喝一點水吧，我娘說了，家裡實在沒有多餘的水了…”
忽然一個小女孩怯生生的跑到旺財面前，她那佈滿黃沙的手中緊緊的摟着一個巴掌大的水壺。
小女孩五六歲左右，長時間的缺水，讓她的體型十分的瘦小，臉色更是發黃。
旺財擡頭疑惑的看着女人，又看了看女孩身後臉色更差的婦人。
他忽然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