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間,身爲女人本就不易,若沒有兒子傍身那便更加不易,世上多少女子因爲無子而被休離?
她身爲中宮皇后,更加清楚明白這一點。
雖有孃家依仗,可她也會擔心和害怕,擔心害怕亁豐帝會因爲她沒有兒子而廢了她。
這尋常的人家裡,若是被夫家休了,還能再嫁。
可她卻是萬萬不行的,她若被廢了,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便是死了,一條便在冷宮待到死。
也好在,雖是皇兒早夭,皇上也沒有廢她的意思。
其中的緣由,當然不是亁豐帝對她情深意重。
身爲帝后,他們就算是年輕的時候有的情誼也在這深宮了消磨得差不多了。
“娘娘。”見了皇后的神色,王嬤嬤便知道她心裡的想法,扭頭看了眼那說話的宮女玉笙。
煙霞色的宮女服,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蛋,一笑便甜甜的令人不由得想親近。
玉笙性格嬌憨,手腳又勤快,在皇后娘娘這宮裡人緣頗好,一衆姐妹都喜歡她,也頗爲照顧她,就算是她自己也很喜歡她。
只是,今日她說的話——
王嬤嬤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若非是瞭解她的爲人和底細,她還真是要懷疑這玉笙是釘子了。
章皇后深深看了眼玉笙。
玉笙這話——
若不是因爲是兄長的事,這玉笙有問題了。
無端端地說起來了昭王身邊的大夫來,自己就要懷疑她是相爺安置在她身邊的釘子?
相爺,能在宮裡安插釘子。
但兄長岸邊的事,他能掌握在手心嗎?
她是清楚燕綽和亁豐帝之間的恩怨的,可她也明白,燕綽縱然是手握重權,可兵權卻是始終穩穩地握在皇上的手裡。
而且,兄長也不可能與燕綽有什麼來往。
當然,燕綽的爲人,也不會去勾結什麼海寇,因爲燕綽他不會做出那樣讓千千萬萬的無辜老百姓無辜受難的事來,這一點,她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而且,她希望能再孕生個兒子,其實不正也是她身邊所有人的希望?
如此一想,章皇后微微一笑,問玉笙道,“你怎麼知道的?”
玉笙臉一紅,垂眸,“回娘娘的話,奴婢聽御膳房的姐姐們說的。”又是帶了些惶恐,說道,“娘娘,奴婢也只是聽他們說的,剛纔見娘娘着急,一時口快就說了出來,還望娘娘責罰。”
說完就跪下了下去。
“起來吧。”章皇后微微一笑,也沒有怪她的意思。
玉笙忙謝了恩,爬了起來。
“王嬤嬤和玉琴,玉笛留下,你們都退下吧。”章皇后揮手,留下了王嬤嬤和兩個心腹大宮女。
“娘娘,是不是老奴派人去打聽一下昭王身邊大夫的底細?”主僕多年,王嬤嬤最是瞭解章皇后的想法。
若娘娘真能誕下皇子,那便是天大的喜事。
玉琴與玉笛也點頭,帶着希望看向章皇后,等她做決定。
一榮俱榮,作爲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皇后娘娘的地位當然是越穩固越好。
章皇后想了想,看了眼玉琴她剛出宮跑了一趟了,身上的汗水都沒有幹呢,於是就看向玉笛吩咐說道,“昭王妃成親來,本宮還有親自跟她道個喜呢,玉笛,你出宮走一趟相府,請昭王妃明兒個來陪本宮說說話。”
“是。”玉笛應道。
這是娘娘親自要問王妃的意思了。王嬤嬤忙道,“娘娘,那老奴去讓她們準備些大周的吃食。”
章皇后點頭。
……
玉笛到了相府的時候,容華和周珩也午睡了起來沒有多久,剛是得了關於東海那邊的消息。
聽得章皇后派了人過來,容華笑了下就讓人請了玉笛到了大廳,隨後整理了下衣服和頭髮就帶了醉彤和流蘇去了大廳。
“奴婢見過王妃。”玉笛帶着笑,恭敬行禮。
“免禮。”容華虛扶了一把,坐到了主位上,又請了玉笛坐。
“謝謝娘娘恩典。”玉笛謝了一聲,卻是依舊恭敬地站着,沒有入座,帶着笑容說明了來意。
看來,他們的謀劃和安排是有了效果!容華淡笑着點頭應了說明日定會進宮,然後又問了一句,“娘娘,這段日子來,一直在養病,身子是大好了?”
都能召她入宮,那應該是好了。
“比前些日子好了些。”玉笛笑着回了一句,就告辭。
容華也沒有留她,只是吩咐了人送她出門,自己則回了和煦院去了書房。
進了書房,整拿着一卷書看的周珩把書擱了下去,擡頭看向容華,等她走到面前伸手拉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目光含着笑意看向容華,“人走了?”
東海那邊出事,章將軍受了傷,這會章皇后不是應該心急如焚,可卻是派了宮女過來相府?
當然不是來相府找岳父商議朝政的,岳父在宮裡呢,當然也更不是來找他們商議的,他們可是大周的親王和王妃,這東陵的國事當然不會來找他們了。
“嗯,走了。”容華點頭,笑眯眯地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皇后要我明日進宮陪她說話。”
“她病好了?”周珩柔笑着摟着她纖細的腰。
“可能吧。”容華點頭。
高門大戶裡不想見人,想安靜一段之間的時候生病是常有的藉口,自然皇宮裡的人同樣也不例外。
“明日進宮,小心些。”周珩囑咐說道,想了想,道,“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你去見皇后娘娘,我就去拜見一下皇帝。”一想到亁豐帝對岳母的偏執,周珩就很不放心她一個人進宮。
誰知道,那瘋子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更何況,他如今還被他們下了毒。
“不用,哪裡用得着如此風聲鶴唳啊,父親和義兄都在宮裡呢,而且皇后娘娘傳我進宮的,她不會讓我出事的。”容華笑着說道,傾身親了一口他的脣瓣。
斜陽從窗櫺投射了進來,旖旎而燦爛。
因爲這一吻,周珩放在她腰上的手掌遽然一緊,看向她的目光就深了幾分。
衣服穿得單薄,容華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掌心的灼熱。
“泱泱。”周珩傾身,在她耳邊呢喃了一聲。
微風拂過,幾根髮絲輕輕拂過耳際,容華耳根一紅,心裡很是喜歡這種感覺——有種耳鬢廝磨的美好。
“泱泱。”周珩耳語了一聲,親了親她圓潤的耳,叫她的名字也似是帶了一抹勾魂旖旎的味道。
這樣的周珩與往日那個面無表情,似是萬事都不關心的他判若兩人。
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容華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往窗外看了一眼,道,“別,有人呢。”
此刻書房裡雖是旁人,可外面院子裡卻是有丫頭走路和說話的聲音。
“他們不會進來的。”周珩低笑一聲,吻住了她的脣瓣。
可是她們會聽到響聲啊!容華心裡想,話卻被他堵住了,輾轉吸吮,纏綿悱惻,容華很快就棄械投城。
沉沉浮浮,飄飄忽忽,卻因爲院子裡的聲音,既緊張又刺激,容華緊緊地咬着脣,不讓自己翻出一絲的聲音出來,只覺得那傾斜進來的陽光,璀璨又奪目。
……
事畢,容華臉紅成了晚霞,嬌嗔捶了一下週珩的胸,“我要沒臉見顧媽媽他們了。”
周珩愉悅地哈哈哈大笑。
容華紅了臉叫了醉彤和流蘇去準備熱水。
到了晚上燕綽回來的時候,容華的臉還是隱隱帶了一抹嬌豔的暈紅。
知道章皇后派人出宮到了相府,端妃和貞妃兩人都各有反應。
端妃是惴惴不安又帶了幾分喜悅。
惴惴不安當然是怕章將軍出事,如今她也算是和皇后娘娘一派的了,自然是派着皇后娘娘好的了。
若章將軍出事,對他們來說自不是好事。
喜悅的是,皇后娘娘派人去相府,自是爲了東海的事了,若能得了相爺的支持,那皇兒就不用擔心了!
貞妃面色沉靜。
一旁的心腹宮女急得手心都出了汗,“娘娘,若是皇后娘娘說動了相爺幫忙,那對娘娘和殿下可非常不利。”
貞妃吹了吹指甲,又端詳了一番,“相爺豈是她想說動就能說動的人?”
心腹宮女想了想,說道,“娘娘,那我們也要不要派人去找找相爺?”
貞妃搖頭說道,“若能得了相爺的支持,自是最好不過的事……”那相爺豈是一般能拉攏的?
拉攏不了,那他保持中立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了。
只是,這若能拉攏當然好了。
這事,得和皇兒從長計議。
……
翌日,一早吃了早飯,容華裝扮了一番,就起身準備進宮。
“我等會來接你。”周珩拉着她的手說道。
“好。”容華點頭,“我也不會呆太久的,最遲午飯前會出宮。”她和章皇后也沒有關係好到會留飯的地步。
周珩頷首,送她上了馬車。
章皇后早早吩咐了人在內宮門口候着容華了,給容華行了禮,就迎了容華往章皇后的宮殿走去。
到了章皇后住的宮殿,就玉笛迎了容華偏殿裡走,“王妃裡面請。”
容華一笑,進了殿閣,福身,“參見娘娘。”
“王妃快平身。”章皇后一身紫紅色鳳袍,坐在臨窗的坑上,伸手虛扶了一把,忙吩咐玉笛說道,“快扶王妃娘娘起來,賜坐。”
玉笛就忙伸手扶起了容華。
“謝娘娘。”容華起身謝了一聲。
玉笛迎着她往章皇后對面的位置上走。
容華從容坐了下去。
玉琴帶了宮女魚貫而入,上了茶和點心。
兩人相隔的炕桌不一會就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的點心。
“今日,本宮請王妃過來是想和聊聊家常,也沒旁的事。”章皇后笑容和藹可親,指着桌上的點心說道,“本宮吩咐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王妃你的口味。”
語氣和口吻,還真是如兩個認識的朋友聊家常一般。
“謝謝娘娘厚愛。”容華伸手捏了一塊,吃了一口,點頭稱讚說道,“很好吃。”
“這段時間本宮身子不利索,所以也就等到了現在才叫王妃過來說說話。”章皇后笑着說了一句,然後問起了容華生活來。
容華笑着簡單答了。
“王妃和王爺也成親有些日子了,有消息了沒?”章皇后關心問了一句,然後不着痕跡看了一眼玉琴和玉笛,玉琴和玉笛就帶了一衆宮女退了下去,只留了王嬤嬤在裡面伺候着。
這是問她有喜了沒!容華面色一紅,搖了搖頭,“還沒。”
“也不急,你們纔剛成親幾個月,這成了親一兩年纔有消息的多了去,你也不用太擔心,不要太着急。”章皇后慈愛說道,“如今相府裡也沒有女的長輩,相爺又是個男人不懂這些,而婆家的人又遠在大周,你又年輕,本宮才冒昧說了這些。”
“多謝娘娘關心。”容華忙說道。
“不過,也不能大意,請了大夫診過脈沒?”章皇后說道,然後看向容華問道,“聽說王爺身邊有個大夫醫術精湛,也擅長婦科?”
來了!容華微笑着道,“精湛談不上,倒是懂點歧黃之術,王爺的身子一向是他在調理的。”周珩身邊明面上的大夫是林勝,當然是要林勝出面了。
真有醫術精湛的大夫?章皇后緊緊地握住了手指。
容華看了她一眼,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他給我把過脈的,沒有什麼問題……許是緣分還沒有到吧。”
“嗯。”章皇后點了點頭。
這女人之間的話提了起來,容華自是從善如流地往下說,“據聞以前二皇子是天資聰穎……”說着頓住了話,臉上就帶了一抹歉意,看向章皇后忙道,“我不該提娘娘的傷心事。”
章皇后面色悲傷,“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本宮也早就沒事了”
“天妒英才啊,二殿下怎麼就……”容華嘆息了一聲,又問道,“娘娘這些年也沒有動靜嗎?太醫怎麼說?”
章皇后搖頭,苦笑一聲,“本宮年紀大了,哪還能想那些。”
“娘娘年紀哪裡大了?這若是不人是的人見到了,定會說你不到三十!”容華笑着說一句,然後又道,“林勝說了,這女子啊,到了五十有喜的人也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