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夫人既驚愕又憤慨地看向寧侯爺,似是不認識一般,捏着錦帕的手指彎了起來,心窩處如被鈍物擊中,痛意往四肢八骸散去,這痛中又帶了一抹難以言明的悵然。
女兒都已經死了,就在眼前,已經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他竟說他不相信!
難道女兒還是冤枉了那燕霏不成?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的丈夫對小姑和外甥女都不錯,可她沒有想到他會偏心到了如此地步。
女兒都已經死了,他還說不信。
他不信,可難道自己和女兒就騙他不成?還搭上女兒的命來騙他?
在他的心中,難道寧思媛,燕霏母女比自己,和兒女都要重要不成?
越想,寧夫人越是心寒。
“父親。”寧世子寧譫不敢置信地看向寧侯爺,道,“父親不相信,難道你是懷疑母親說的都是栽贓嫁禍姑母和霏表妹不成?父親,您看看清楚了,這是妹妹,妹妹她已經死了。”
“霏兒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的。”寧侯爺搖頭,看向寧夫人說道,“夫人和馨兒定是誤會了她,不定是中了旁人的詭計。”
寧夫人看着寧侯爺,突然就站了起來往他走了兩步,嘴脣動了動‘噗’的一聲吐了一口血出來。
“母親。”寧譫嚇了一跳,忙起身走到了寧夫人的身邊,伸手扶住了她,“母親,您別嚇我?”
滿嘴都是濃濃的血腥味,寧夫人半點沒有在意,拿了帕子拭了拭脣角的血跡,緩緩搖頭看向一臉着急眉眼俊朗的兒子,眼淚突然就流了出來,“我可憐的馨兒……”
寧譫忙扶着她坐了下去,輕聲說道,“母親,還有兒子呢,兒子就在您的身邊。”母親和妹妹的話,他能不相信?而且妹妹都已經死了,他怎能不相信!比起表妹,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母親和妹妹的,“兒子自會幫馨兒討回公道的。”
聽了兒子的話,寧夫人心裡很是欣慰。
“你送你母親先回房休息。”寧侯爺眉眼蹙得死緊,對寧譫說道,“請個大夫來好好開個方子給她調養調養。”
“寧思嚴,你就不相信我的話是不是?你就那麼相信寧思媛和燕霏?相信她們母女是無辜的?”寧夫人擦了眼淚,對寧譫擺了擺手,看向寧侯爺問道。
“你累了,先回去休息了,等明兒你休息好了,再說。”寧侯爺面色難過地看向寧夫人,“馨兒出了這樣的事,我也很傷心,但這件事還是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說好不好?”燕霏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他一點都不相信。
那是自己親妹妹的女兒,媛媛心底善良,有些小手段和小心思,卻是斷然不會對馨兒不好的,霏兒卻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家,心底善良,天真爛漫,他只有媛媛一個妹妹,媛媛又只有霏兒這麼一個女兒,所以,他從來都很疼霏兒,比親生女兒馨兒還要疼。
霏兒她又和女兒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她怎麼對女兒做這樣的事?
在他看來,妻子是魔障了,是中了旁人的挑撥離間之計。
若說最有可能莫過於那燕容華莫屬。
當年,亁豐帝會鍾情於雲似雪,起因不都因爲他們寧家?不都是因爲他和媛媛兩人算計的?
所以,燕容華是最有可能的。
於此,寧侯爺便道,“霏兒怎麼會做傷害馨兒的事來?夫人,你好好想一想,她爲何要那麼做?她害了馨兒,對她有什麼好處?你回房好好休息休息,等冷靜下來了,再說,我會派人去蓮花庵瞭解此事,會讓人好好徹查一番的。”
“寧思嚴,這是你的親生女兒!”寧夫人起身伸手指着牀上寧馨的屍體,“這是你親生的女兒,你不相信她的話?她都已經死了,還有那些帶人都已經招了,難道大家都合起來誣陷你那寶貝外甥女不成?”
“他們可以是被人收買的,話當然就會按那收買他們的人說了。”寧侯爺說道,“女兒定也是爲人所矇騙了。”什麼被燕容華的人救了,他纔不相信她會那麼好心!
寧夫人憐惜看了眼寧馨的屍體,冷笑着看向寧侯爺,“你是不是要我也死在你面前你纔會相信?”
女兒爲何會死?女兒想必已經很清楚明白回來的話,自己的父親會偏袒着燕霏的吧?
若女兒還活着,自己的父親如此,只怕她也會被自己的父親活活憋死,氣死。
“夫人,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寧侯爺不悅喝道,對寧譫說道,“還不送你母親回房休息?”
“父親,馨兒死了,難道她死前的話,你都不相信嗎?”寧譫不可置信地看向寧侯爺問道。
“誰是誰非,我不能聽一面之詞。”寧侯爺說道,“這衙門斷案還要聽雙發的說法呢,我怎能就聽一面之詞就斷定你表妹的罪?還有這件事還牽扯着昭王妃在裡面,我們應該好好查一查,然後再下定論。”寧侯爺一副大義凜然,鐵面無私的神情。
“哼,那些地痞流氓是可以收買,可你那寶貝女兒身邊的丫頭呢?難道也被收買了不成?”寧夫人冷冷地看着他,問道。
“那昭王妃可以屈打成招。”寧侯爺毫不猶豫說道。
“那是我讓人打的,我讓吳媽媽打的!”寧夫人冷笑道,“那是我打的,你爲何會認爲昭王妃會害馨兒,心裡是認定人家已經知道了你們兄妹當年做的好事了吧?一個爲了榮華富貴,一個爲了男人,就聯手一起算計着雲表妹,想要把人家好好的女孩子送進了宮,你這是心裡有鬼,所以認定人家是爲母報仇會害馨兒的吧!”
陡然在兒子面前被寧夫人說自己曾經要以美色圖榮華富貴,寧侯爺臉都黑了,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算計,什麼雲表妹?雲表妹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你拉一個死了那麼多年的人出來亂七八糟的胡扯什麼?”聲音竟帶了幾分惱怒。
“惱羞成怒了?”寧夫人冷冷地看着他,“你疼妹妹,疼外甥女,可寧思嚴你這心都已經偏到了天邊去了,馨兒是你親生的女兒,是你的嫡親的骨血,你不能讓女兒就這麼白白送了一條命。”
“我沒說不管女兒,我會把事情查清楚,自然會給女兒做主,討個公道。”寧侯爺反駁說道。
“可你不相信我,不相信女兒的話。”寧夫人伸手指着門的方向,“你給我滾,你的話,你的態度,讓人寒心,讓女兒聽到了,看到了,她在九泉之下都心寒,都會不得安寧,你給我滾!”
“你簡直是無理取鬧!”寧侯爺被她的話氣得臉色鐵青,看向寧譫說道,“你母親傷心過度,神志不清了,你快把她送回房去!”然後又看向寧夫人說道,“夫人就好好在房裡休息好了,馨兒的事我自會查個水落石出,她的後事,我也會安排下去的。”
“父親,還是您先離開吧。”寧譫扶着寧夫人,看向寧侯爺說道。
“你……”寧侯爺惱怒。
“我相信母親的話,也相信馨兒。”寧譫說道,“母親情緒激動,父親您還是先走吧,我會照顧好母親的,您不要擔心。”
“孽子!”寧侯爺勃然大怒,“你就這麼和爲父說話的?你的教養和規矩呢?”
“這是我的兒子,你不許說他!”寧夫人騰地往前一步護在了寧譫的前面,“寧思嚴,你若如此偏袒那死丫頭,我便和你和離。”
“你簡直莫名其妙!”寧侯爺怒道,“馨兒已經死了,你還要用馨兒來挑撥我們侯府和相府,還有三皇子府的關係不成?”寧侯爺覺得這個有很大的可能,比燕容華還更加有可能些!寧侯爺眉頭緊皺,於是分析說道,“夫人,你先別激動,以我看來,這件事沒有表面這麼簡單。”說着望向寧譫道,“扶你母親坐下。”
寧譫想了想,扶了寧夫人坐在了椅子上。
寧侯爺倒了一杯溫茶遞給了寧夫人,然後分析說道,“夫人,你想啊,霏兒若是想害人,夫人說那些個宵小都說是霏兒指使的,可霏兒怎麼會把自己也搭上?如今整個麗京城裡的人都知道相爺他非常寶貝那剛認回來的閨女,霏兒如今貴爲皇子妃,你想想,三皇子府,相府,再加上我們侯府,這定是有人要砍掉三殿下的臂膀,助力,所以,夫人這件事肯定還有不爲人知的內幕,肯定是有人想對付三殿下,目的是想三皇子府,相府,和我們侯府結仇,關係僵裂!這——好狠毒的計策,一箭三雕!”
寧侯爺這分析自是聽着非常的合理。
寧譫想了想,臉色也肅穆了起來,不過也沒有開口說話。
寧夫人道,“我不管有什麼陰謀,我只知道女兒是因爲燕霏死的,這個毋庸置疑,是她燕霏帶了人到了女兒的屋裡,如此女兒纔會受不了那侮辱而自盡的!”說着眉眼冷冷地看向寧侯爺說道,“你難道還想事情就這麼算了不成?我不同意,馨兒不能就這麼白白死了!”
“那你想如何?殺了霏兒爲馨兒報仇嗎?那不是正好中了旁人的下懷?”寧侯爺見她油鹽不進,氣得不行,“馨兒已經死了,如今還要搭上一個霏兒不成?”
“寧思嚴,左右在你的心裡,妻子兒女都不及你的那寶貝妹妹和寶貝外甥女來得重要!”寧夫人說道,“你去查,我看你能查個什麼花出來,你相信燕霏是清白的,是無辜的,是被人陷害的,那你去查,好好地查,女兒的仇,我來報,不用你管!”
“你這麼變得如此不可理喻!”寧侯爺怒不可斥。
“你走吧。”寧夫人不想看到他那張臉。
“馨兒死了,作爲父親我也難過,也很傷心,可是我們不能因此就而失了理智,做出讓那幕後之人會拍手稱快的事來,我這就去安排後面的事,夫人你好好冷靜冷靜,想想我剛纔說的話。”寧侯爺也不想與她繼續爭吵,站了起來,囑咐寧譫道,“好好照顧你母親。”
說完便出了屋,大步出了院子,頓了頓腳步,吩咐親隨說道,“吩咐下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可亂來,還有夫人要靜養。”
“是。”親隨忙點頭應了。
“母親,兒子送您回房吧,妹妹這邊有我。”寧譫輕聲說道。
“不,我要在這裡陪你妹妹。”寧夫人輕輕地搖頭,含着淚看向寧譫說道,“你妹妹死得這麼慘,可你父親卻是還是偏袒寧氏和燕霏母女。”
在他的心裡,那寧思媛和燕霏就是純潔,善良得如是仙女一樣,倒是自己胡攪蠻纏了!
她恨得真相一巴掌打過去,把寧思嚴給打醒了。
作爲兒子,寧譫不好說父親的不是,只好扶着寧夫人說道,“您放心,父親查清楚了,他就會明白的。”
說着又加了一句,“我相信母親,也相信妹妹。”雖然父親分析的是有道理,可這裡卻是自己的母親和妹妹,還有妹妹的一條命。
“我可憐的女兒……”寧夫人捂嘴,泣不成聲,女兒是不是早就料到自己的父親會如此,所以走上了絕路?女兒若活着回來,受了那樣的屈辱,回來還要面對父親的偏袒,甚至還有責罵和訓斥。
寧夫人只覺得全身都浸在了冰水裡,涼得透骨。
“馨兒她若是知道母親您如此,定會傷心的,母親回房休息吧。”寧譫勸道。
寧夫人搖頭,“你放心,我不會作賤自己的身子的,我就歇在你妹妹這個,讓人收拾一間廂房出來就是了。”
寧譫想了想,點頭,“好。”
“對外……”寧夫人頓了頓,道,“就說你妹妹是得了急病吧。”
寧譫點頭,“嗯,我會的,母親您放心。”又道,“我讓人去叫絲言過來陪着您。”絲言是世子夫人丁氏的閨名。
“不用了,她剛進門才幾個月,你妹妹突然發生這樣的事別嚇着了她。”寧夫人當年做新媳婦的時候,在寧老夫人面前也是吃過苦頭的,將心比心,她對兒媳婦就多了幾分疼惜,丁絲言端莊大方,賢淑賢惠,見寧夫人疼她,心裡更是敬着婆婆,所以婆媳兩個的關係甚是不錯。
寧譫想了想,點頭便是叫了絳珠等人過來,吩咐了她們去收拾房間。
寧夫人叫住了吳媽媽,吩咐道,“把我的話傳下去,寧氏和燕霏兩人若是來了,便直接關了大門,若誰敢違令,便亂棍打出去!”
“是。”吳媽媽低頭應了,轉身叫了紫珠出了門,走到了廊下才與紫珠說道,“這會天色不早了,明日一早,你帶兩個穩妥的人出門去置辦棺木,香燭冥紙,嗯,還有法師都請好了。”小姐還沒有及笄,還是個孩子,所以這喪事自不能大辦。但香燭冥紙等,都是要準備的。
紫珠點頭,“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就帶煙色和她哥哥去置辦。”
寧夫人看着女兒的衣物和首飾,讓人把女兒平時喜歡的衣物和金銀首飾都拿了出來,準備讓女兒帶着走。
寧譫陪在身邊,滿臉的難過。
……
很快絳珠等人剛收拾了廂房。
寧譫勸了寧夫人去了東廂房,又吩咐了人上了清淡的飯菜過來。
吃了飯,又伺候着寧夫人喝了安神的蔘湯,親自服侍了她躺下。
寧夫人見他要走,便拉住了他,囑咐說道,“那幾個人娘暫時交給了昭王妃,你讓可信的人昭王妃送個信,讓她先不要把人送過來。”
“好。”
“還有這件事不要讓你父親知道。”那寧思嚴的心偏成那樣,他知道了,定會直接殺人滅口,眼下女兒的喪事爲重。寧夫人道。
寧譫點頭,起身離開了屋。
橙色的暮色籠罩着整個院子,院子裡的花兒也開得正好,寧譫站在廊下往寧馨住的正屋看了過去,眼裡盛滿了淚水,似乎妹妹就會帶着甜美的笑容從屋裡走出來,叫他哥哥一般。
身後送他出來的絳珠和紫珠都不敢開口打擾他。
好一會,寧譫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吩咐絳珠等人說道,“好好伺候夫人,還有棺木,香燭……”
“回世子的話,吳媽媽前已經吩咐過奴婢了,法師和棺木,香燭等,明日一早奴婢會帶人出去採買。”紫珠忙說道。
“我派人去置辦,你們好好伺候夫人就是了,記住夫人身邊不能離了人。”寧譫說道。
紫珠和絳珠忙應了。
寧譫這才離開。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丁絲言就忙迎了上去,一臉的焦急與擔心,問道,“是不是馨兒妹妹出了什麼事?”聽說婆婆帶着小姑直接去了小姑子的院子,然後就叫了侯爺和世子去,她擔心也過去了的,不過看着小姑子院子守門的人都是如臨大敵的樣子,想了想,便轉身回來了。
寧譫坐到了椅子上,看了一眼屋裡伺候的丫頭婆子們。
丁絲言倒了茶遞到了他說理,擡手,“都下去吧。”
等人都退了出去後,寧譫道,“馨兒,馨兒她……沒了。”
看着寧譫灰白的臉色,丁絲言嚇了一跳,“什麼叫沒了?馨兒生病了嗎?”
寧譫把茶杯擱了下去,伸手摟住了妻子的腰,“沒了,馨兒她死了。”聲音哽咽。
丁絲言臉色一白,動了動嘴角,終是沒有說什麼話出來,只流着眼淚伸手把他摟住了。
等情緒緩和了些,寧譫便把事情簡單與妻子說了一遍。
母親的意思是不會就此罷休,妻子是個知道輕重的,而且母親身邊也得有人安撫着,所以,寧譫便沒打算瞞着妻子。
丁絲言聽得臉色如土,心驚膽戰,“怎麼會?燕霏她怎麼會……”隨即又問道,“母親呢,母親身子如何?不行,我得去陪着母親。”
“母親在馨兒那邊的廂房歇下了,她擔心怕嚇着你,就先不用你過去。”寧譫說道。
“雖我進門不久,可我和馨兒妹妹相處極好,她是我小姑子,我怕什麼?馨兒妹妹剛去了,母親定是十分傷心,世子,我不放心,我還是過去陪着母親。”丁絲言說道。
“好。”寧譫點頭,便要起身親自送她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了,世子你好好歇着,回頭要辦的事情多着呢,母親如今就只有你我了。”丁絲言忙摁着他坐了回去。
……
因爲李昶有傷,不能太顛簸,所以燕霏一行人走得比較慢,在天擦黑城門快要關的時候,才進城。
過了城門,燕霏便擔心不已地說道,“舅母那樣,也不知道母親這會子去侯府,會不會舅母更加生氣?”
李昶想下道,“是你邀請寧表妹出去玩的,我們一道過去吧,順便也慰問一番侯爺。”
燕霏額角一跳,隨即輕柔說道,“殿下您身上帶着傷呢,哪能如此奔波?若您的傷再加重,那妾身可是要擔心死了。”
說着便紅了眼睛。
李昶伸手摸摸她的臉頰,“好,好,別哭了,我就不去了,讓岳母也明日再去吧,這會天色已晚了,舅母又在氣頭上,這會過去,只怕還真是吃不了好的。”
燕霏收住了淚,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只好如此了,不過這誤會自是越早解開越好,時間長了,舅舅和舅母心裡定會存了怨恨,而且母親心裡肯定也非常擔心舅舅和舅母的,還有外祖母,年紀也大了,還不知道身子受不受得住。”
李昶便想了下,說道,“既然如此,那你陪岳母走一趟好了。”與寧家解開誤會當然是很重要!
“可我更擔心殿下您。”燕霏臉上帶了一抹嬌羞。
“我能有什麼事?就是點皮肉傷,而且府裡有伺候的下人,還有太醫看,馨兒是你帶出去的,你該去賠禮道歉,有你在,侯府的人也會禮讓幾分的。”她如今是自己的妻子,身份貴重,寧家的人再生氣也要顧忌到她的身份。李昶說道,伸手敲了下馬車,“停車。”
馬車停了下來,對燕霏道,“去吧,若是太晚了,你陪岳母就在侯府住一晚。”十分的體貼。
“謝謝殿下。”燕霏感激地說了一聲,然後才依依不捨地下了馬車去了後面寧氏的馬車上。
“怎麼了?”寧氏見她上了自己的馬車,忙問道。
“殿下讓我陪你回去。”燕霏笑道。
“他身上有傷,你該以他爲重。”寧氏皺眉。
“我擔心您嗎,這會回不去相府,去我莊子上恐又會令人生疑,去侯府是最好的選擇,可這會舅母肯定氣頭上呢,我不放心您一個人去侯府。”燕霏說道。
女兒如此爲自己設想,寧氏很是欣慰,道,“有什麼擔心的,你舅母再如何,也是越不過你外祖母去,有你外祖母在,你不用擔心我,你陪殿下回去吧。”
燕霏搖頭,“我先送母親去侯府。”
“你啊……”寧氏伸手點了下燕霏的額頭,也沒再讓她回去的話。
走了一會,一行人便是分道而行,李昶帶了人回三皇子府,燕霏和寧氏帶了人則往永安侯府而去。
到了永安侯府,已經漆黑一片,侯府門前的燈籠散發着明亮的光芒。
讓寧氏和燕霏氣憤的是,守門的人竟不讓她們進門。
寧氏燕霏兩人都氣得臉色青白。
下了馬車燕霏盛氣凌人地看向那守門的兩個小廝罵道,“瞎了你的狗眼了?也不看看,這來的是誰?”
“娘娘,夫人恕罪。小的是奉命行事。”兩個小廝忙彎身說道。
“奉命?奉誰的命?你們這些個瞎了狗眼的東西。”燕霏大聲說道,“還不給本宮打開了門?”
“娘娘饒了小的吧。”兩人都要跪下去了,夫人交代了,誰放了姑奶奶和表小姐進門,那邊是亂棍打出去,他怎麼敢?
“混賬東西!賤奴才也敢擋本宮的路!燕霏喝道,”來人。“
一衆侍衛就得令上前。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小的是奉命行事,您饒了小的吧,小的若是有放了你們進去,小的這命就要沒了。“兩個小廝嚇得擡頭。
”你信不信,本宮這就要了你的命。“燕霏冷目。
”霏兒。“寧氏皺眉拉了拉燕霏,”冷靜點,這動靜讓鄰居聽到了,還不知道會如何編排呢。
說着就看向那兩人說道,“你們誰去給侯爺和老夫人遞個信,就說我要見她老人家。”
守門的小廝對視了一眼,點頭,其中年紀輕一點便是疾步往裡走。夫人只吩咐說不讓姑奶奶和表小姐進門,可沒不讓他們遞消息。
寧侯爺是在外院,不過往裡給寧老夫人送信的人到了二門就被擋了回來。
得了消息,寧侯爺便匆匆趕了出來。
燕霏正是氣得不得了,一見寧侯爺,便溼了眼眶,很是委屈地道,“舅舅,您可來了,這幫奴才竟不讓我和母親進門。”
寧氏也是淚盈盈地看了過去。
寧侯爺伸手拍了拍燕霏的肩,“好了,好了,舅舅不是來了嘛。”說着橫了一眼那守門的兩個小廝,“沒眼睛的東西,誰給你的膽子?”
“侯爺饒命,小的是奉了夫人的命行事。”兩人忙跪地求饒。
竟是自己說的話,她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寧侯爺怒火翻涌,瞪着兩人怒道,“夫人怎麼會下這樣的命令?來人,把這兩個沒用的東西拉下去打三十板子,明日讓人牙子領了去。”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兩人哭天喊地。
寧侯爺扭頭溫柔看向寧氏和燕霏道,“快跟我進去吧。”
“哥哥,先去母親那吧。”寧氏說道。
“自然如此。”寧侯爺點頭,讓人開了門,帶了寧氏燕霏直接去了寧老夫人的院子。
得知自己的女兒和外甥女被兒媳婦擋在了大門外,寧老夫人當家就氣得把桌子拍得叮叮地響,“她好大的膽子,她怎麼敢攔我寧家的姑奶奶,她反了不成,我老婆子還沒死呢,她就敢這麼作賤我的女兒和外甥女?”說着怒不可斥地看向寧侯爺道,“你這媳婦,得好好管教,你看看她現在我還活得好好的呢,她就敢攔你妹妹和外甥女,明兒我若死了,還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兒子會好好管教她的。”寧侯爺應道。
“哼,膽大妄爲的惡婦!”寧老夫人喝了一聲。
“母親,您錯怪嫂子了,嫂子是生我和霏兒的氣,纔會這麼做的。”寧氏忙說道。
“她一個當嫂子的,對小姑子就該大度,該愛護,還有她是霏兒的舅母,她一個長輩,跟霏兒較什麼真?”寧老夫人心裡更氣。
“母親。”寧氏起身跪在了寧老夫人的面前。
燕霏也跪了下去。
“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寧老夫人忙道,“有什麼事起來再說,不管是發生了什麼事,她作爲嫂子,作爲長輩,再生氣也不該把你們攔在門外不讓你們進門啊,這件事是她做錯了。”
扭頭看向寧侯爺道,“讓人去請你媳婦過來。”
“母親……”寧侯爺道,“她這會不舒服,還是不要去叫她了。”
寧老夫人沉聲道,“去,去叫她過來,難道她身子嬌貴,我這個做婆婆的叫她過來,她還敢不來不成?”
“母親,馨兒,馨兒死了。”寧氏紅着眼眶看向寧老夫人說道。
“什麼?”寧老夫人騰地站了起來,睜着眼睛看向寧氏,“你剛纔說什麼?”
“馨兒死了。”寧侯爺啞聲說道。
“馨兒怎麼……”寧老夫人兩眼一翻,咚的一聲倒在了身後的椅子裡。
“母親。”
“外祖母”
“老夫人。”
屋裡頓時一頓雞飛狗跳。
好一會,寧老夫人才幽幽睜開了眼睛,揮退了屋裡的人,然後伸手拉住了寧侯爺的手,急促問道,“馨兒,怎麼會,馨兒她怎麼會死的?”
“母親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沒有照顧好馨兒。”寧氏哭道。
“不,與母親無關,都是我沒有照顧好馨兒妹妹。”燕霏拉着寧老夫人的手哭道,“都是燕容華那死丫頭,她要離間我們和侯府的關係,所以便請了人差點把馨兒糟蹋了,後還假惺惺讓人救了馨兒,馨兒雖保住了清白,可她不堪受辱,就自盡了。”
燕霏抽噎着說道。
“我可憐的馨兒……”寧老夫人頓時老淚縱橫。
“都是我沒有照顧好馨兒,都是我的錯,我好好照顧好她的。”寧氏無盡的內疚和歉意。
“她,她燕容華怎麼敢……”寧老夫人甕動着脣,淚不成聲,說着就要掙扎着起身,“我要去看看,看看我那可憐的孫女。”
“這會很晚了,明日再去吧。”說道。
寧老夫人哭得眼睛通紅,“早知道,就不該讓她出門,好好的怎麼就出了等事呢?”說着又擡頭看向燕霏和寧氏,“你們肯定,是那丫頭做的?那丫頭承認是她做的?”
“她自然是不承認的,可除了她,又誰會這麼做?”燕霏道。
寧老夫人看向寧侯爺道,“明日讓人去請她過來,我要當面問問她,爲何會對馨兒一個無辜的女孩子,下如此殘忍的手段!”
寧侯爺搖了搖頭,道,“是有人想要對付三殿下,要離間三皇子府,相府和我們侯府的關係。”
燕霏和寧氏對視了一眼,隨即贊同地點了點頭。
寧老夫人所有所思,沉默了會,對寧侯爺道,“你媳婦那,你好好安慰安慰,讓她別太傷心了,也莫中了人家的計。”隨即對燕霏道,“你回吧,你母親就留在我這裡,你不用擔心。”相府那邊女兒是回不去了的,只能自己把她留在侯府了。
燕霏搖頭,“我不回去,舅母誤會我,認爲是我害了馨兒,我在這求了舅母的原諒我再回去。”
“殿下還帶着傷呢,你怎麼能不回去。”寧氏道。
寧老夫人和寧侯爺聽了也忙讓她回去。
“殿下吩咐的,說馨兒剛走,舅舅舅母肯定傷心,讓我在這裡住一晚。”燕霏說道。
她身上那麼多的痕跡呢,若這會回去了,不小心讓李昶看到了,那還了得?
寧老夫人覺得李昶十分的寬厚體貼,於是欣慰點頭,“既是殿下吩咐了,那你就留下來吧,不過明晚可就不許了。”
“是,外祖母。”燕霏笑着點頭。
痛失孫女,寧老夫人很傷心,說了兩句便讓他們都告退了。
燕霏說的和寧夫人說的大有出入,寧侯爺也是選擇相信燕霏的話,沒有多問,送了燕霏和寧夫人去了原來寧夫人在家的時候住的院子,便去了外院,繼續吩咐了人徹查事情的真相。
……
對於寧馨的死,容華還是有些可惜。
周珩見她如此,便是放下了手裡的書卷,讓醉彤帶了人準備好了熱水,拉了容華的手去了淨房,遞給了她一條搓澡巾,讓她搓背。
朦朧的燈,氤氳的水氣,如玉一般的背上帶着交錯的舊傷痕,容華每看一回,就心疼一回。
情不自禁低頭吻了吻。
周珩身子陡然一緊,伸手一下把容華拉到了身前,容華渾身一下就溼透了。
初夏的衣服穿得薄,這一溼,散發着致命的誘惑。
“不要再想那些無關的人了。”周珩目光炙熱地看着她,低頭在她耳際低喃了一句,便低頭就吻了下去。
緩緩解了她的衣服,把她的腿擡到了浴桶之上。
這般在水裡,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周珩的動作也帶了前所未有的狂野。
雲雨之後,周珩抱她回到了牀上又忍不住想再來。
“啊,累了,明日再來好不好?”容華求饒說道。
“剛是昨晚的。”周珩附耳低沉地笑,在她身上點火。
再一次後,容華累得精疲力盡,手指頭懶得動一下。
周珩卻是神清氣爽,摟住她說道,“泱泱啊,剛纔傅久藺岳父手裡沒有兵權,可岳父如今的權利和地位,可以拼一拼。”當年,他們一家三口分開,不就是因爲當年岳父地位不夠高,手裡的權勢不夠嗎?若換了今日岳父的地位,那誰還敢覬覦岳母?
至於,兵權嗎……?
“嗯。”容華迷迷糊糊懶懶地應了一聲。
看來是累得不行了。周珩寵溺地低頭吻了一下,摟着她也閉上了眼睛。
……
亁豐帝也是養病,又是調了一撥人到重華殿,關着門誰都不見。
燕綽也不能硬闖。不過也不急。
因爲亁豐帝早晚得求上他們。
那晚容華不僅是痛打他了一頓,聽得說亁豐帝以母親的命來交換他的命,容華當即就讓流蘇他下了毒。
痛失愛女,寧夫人第二日就病倒了,這病是來勢洶洶,迷迷糊糊的高燒了好幾日纔好。
寧侯爺也派了人去徹查,可查來查去,事情就如是自己妻子說不出左右。
可他能如何?所以他自欺欺人對自己說那是別人的陰謀,要離間寧家,燕家和三皇子府。
對寧譫亦如此交代。
妹妹和外甥女自是不能恨上的。
女兒沒有及笄入不了祖墳,寧侯爺便尋了一塊風水寶地葬了。
又怕妻子鬧,便交代了下去說寧夫人要靜養。
當寧夫人病開始好轉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被軟禁在了自己的院子裡,自己和自己的身邊的心腹丫頭都出不去。
寧夫人怒火攻心,又氣得病倒了。
好好壞壞,到了六月才徹底好了起來。
寧夫人是病好了,便讓寧譫送了一封信給容華。
而三皇子府裡的燕霏卻是急得嘴上都起了泡,循例給她請平安脈的太醫,而照太醫說的推測日子,她算了算,那受孕的時間剛好是在蓮花庵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