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霏沒有回自己的屋,而是帶了竹青去了正院。
寧氏正在議事廳處理庶務。
燕霏就握在了臨窗的炕上,一邊喝茶一邊含笑看着院子裡的風景。
處理完了事情,一身華服,雍容華貴的寧氏回屋,一進屋就看到坐在窗邊的女兒,便慈愛地笑着走了過去,“剛去了外院?”
“嗯,我去看久哥哥回來了沒,他安置好了大周的客人剛回來,我纔回來的。”燕霏回頭,親手給寧氏到了一杯茶,嬌笑道,“母親,累了吧?”
“你這丫頭。”寧氏笑着伸手接了,低頭喝了一口就擱下了茶盞,然後看下燕霏語氣深長地說道,“霏兒,你如今是大姑娘了,少外院跑。”
“哪?”燕霏樓着寧氏的手臂,嬌聲道,“在父親,母親,和久哥哥面前,霏兒永遠都是小姑娘。”
“還撒嬌。”寧氏輕笑了一聲,“轉眼就是要及笄的大姑娘了。”
“我不管。”燕霏笑着倒在了寧氏的懷裡。
“乖了,可不許如小時候那樣一般纏着久兒了,他到底只是你的義兄,不是你的親哥哥。”寧氏輕輕梳理着燕霏的髮絲,說道。
“我省得的,母親。”燕霏咬了下脣,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認真地點了點頭,“女兒心裡有數,母親您不用擔心。”母親是擔心她會傾心久哥哥,她是喜歡久哥哥,只是,這種喜歡怎麼說呢?和他成親共度一生?她從來如此想過。
然,久哥哥要是關心旁的姑娘,如同這一次,久哥哥心裡有了那個什麼葉容華,她心裡就不舒服。
她的哥哥,就只許對她好!
“嗯,你心裡有數就好。”寧氏溫柔笑着道。她和丞相就這麼一個女兒,金枝玉葉的,當然是要找全天下最厲害的人當女婿。
傅久藺是個不錯的,當兄長是不錯,但要配自己的女兒,那也可還是差大一截。
不過女兒聰慧,又是個心氣高的一般人哪能入得了她的眼?傅久藺好是好,但卻不是最好的,寧氏相信女兒是看不上他的,所以聽女兒這麼說寧氏也放心。
燕霏趴在寧氏的腿上,“母親,不知道那個什麼大周的昭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哦?”眼裡閃爍着好奇的光芒,很是期待的樣子。
寧氏伸手捏了下白嫩的臉頰,“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的,你可不是胡來,到時候你父親可不會饒你。”
一聽到寧氏提到父親兩個字,燕霏臉色跨了下去,不冷不熱地說道,“我就是好奇嘛!”
寧氏拍拍她的胳膊,“那昭王如何,讓久兒在宮宴之前邀請他來家裡玩不就得了……?”
燕霏一笑,然後又搖頭道,“還是算了,免得父親又不高興。”說着,坐了起來,“母親,我回房了。”
“嗯,去吧。”寧氏撫摸了下她的頭,點頭道。
燕霏起身福身告辭,帶了竹青回房。
“哎。”寧氏長嘆了一口氣。
“大小姐和公子一起長大,只是把他當兄長呢,所以啊,夫人您不用擔心
。”一旁的張媽媽上前給寧氏揉着肩,一邊笑着說道。
“哎,這丫頭是個聰慧的,我也知道她只把他當兄長看,可媽媽,你看外面的人都傳成什麼樣子?什麼招婿?”寧氏明豔的臉上帶了幾分怒氣,“他不過是傅家的棄子,不過是老爺好心收留了他,怎麼能配得上我的寶貝女兒?”她的女兒便是皇子王爺都要挑一挑!一個傅久藺算什麼?
“老爺肯定也不會把小姐許給公子的。”張媽媽輕聲說道,“老爺要是有那個心,早就給小姐和公子定親了。”哪會等到現在沒有一點風聲?
“嗯,也虧得他沒有那個心思,不然我跟他沒完!”寧氏淡淡地說道。
寧氏半閉上了眼睛,明豔的臉霎時覆上一層落寞,全身都籠罩着一片寂寞。
張媽媽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說什麼好。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外人只當丞相和夫人恩恩愛愛的,可誰能知道?那不過是表象罷了,夫人她——守了十多年的空房。
在張媽媽看來,世人稱頌和讚譽的丞相,不過是個冷血的人,這麼多年,夫人賢良淑德,對老爺關懷得無微不至,把丞相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大小姐也是教導得知書達理,端莊大方,樣樣都做得盡善盡美,就算是石頭也該捂熱了,可衆人讚譽不已的丞相呢?
這麼多年來,還是不進夫人的房門。
所以,在張媽媽看來,丞相他——是沒有心的。
一時,主僕兩人都沒有說話,屋裡靜悄悄的,能聽到外面丫頭的走路聲。
良久,寧氏才睜開了眼睛,道,“霏兒眼看就要及笄了,這親事也該定了。”
張媽媽忙頓住動作,伸手給她重新倒了一杯溫茶。
“這離京那麼多的好二郎,夫人慢慢挑,總能爲大小姐挑個如意郎君的。”張媽媽笑着說道。
“哎。”寧氏又是嘆了一口氣。
張媽媽就笑着繼續說道,“要是那勳貴公子不好,那還不是還有幾位皇子沒有娶妃嗎?”
“不行,皇子不行。”寧氏斬釘截鐵。
張媽媽沒有想到寧氏這麼大的反應,愣了下忙道,“也是,那皇家兒媳婦哪是一般人能做的?累,大小姐不要嫁到皇家的好。”
寧氏啜了口茶,淡淡地應了一聲也沒有說什麼別的。
……
一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繪雅閣,燕霏就見得了跪在院子中央的朱扇,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頭,“這是怎麼回事?”燕霏目光看向先一步回來的竹畫。
“是公子讓人送過來的,說是讓他過來保護小姐您。”竹畫回道。
“久哥哥真說是讓你過來保護我的?”燕霏居高臨下地看向朱扇,帶着笑容問道。
“是的,大小姐。”朱扇忙不迭點投訴,“大小姐,求您收留小的吧,小的一定好好保護大小姐,大小姐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的,小的願爲大小姐您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呵呵。”燕霏笑聲如悅耳的鈴聲,和善看向朱扇道,“嗯,你下去吧,我要是有什麼事情自會吩咐你去做的。”
“謝大小姐,謝謝大小姐。”以爲自己是死路一條了,不想大小姐就這麼好心地留下了自己。朱扇感激涕零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離開。
進了裡屋,竹青一邊和竹畫伺候着燕霏換衣服,一邊低聲問道,“小姐,真的留下他?”
燕霏微笑着搖搖頭,看向正給自己整理衣襟的竹畫吩咐說道,“過兩日,竹畫你找個藉口把他打發去鹽場。”
這人既是久哥哥的棄子,自己又怎能用他?
當着院子裡那麼多的丫頭,自己要是就那麼趕走了人,不免讓人寒心,所以,先穩住他的心,然後再不聲不響地把他處理了。
去了刑場,還能有什麼活路?竹畫手指微頓,點頭應道,“是,小姐。”
休息一晚後,容華幾個都精神飽滿,周珩和容華兩人便帶了喬羽辰出門玩了一日,東陵民風比大周開放許多,姑娘媳婦子們可以拋頭露面,可自己開店賺錢,所以街上來往的人便有很多未出閣的姑娘,有身着布衣小門小戶的姑娘,也有出門高貴帶着丫頭逛街的貴女們。
三人玩得很盡興,一直玩到太陽西下才大包小包地回了雙桂巷。
一進大門,陳顯就迎了上來,“殿下,宮裡派了李公公來了,還有三皇子來了,兩人都等了好一會了。”
周珩腳步微頓了下,對容華道,“你和辰兒先回房吧。”
“嗯。”容華點頭,對醉彤和流蘇道,“既是來了客人,你們兩個去奉茶吧。”總不能讓林夏幾個大男人奉茶。
“是。”醉彤和流蘇應道,把手裡提的東西遞給了陳顯幾個。
容華朝周珩笑了下,然後就牽着喬羽辰往後院走。
周珩帶了林夏醉彤幾個去前院的正廳。
“抱歉,久等了。”周珩進了正廳,淡聲說道。
李公公是東陵皇帝亁豐帝身邊第一內侍,見周珩進了廳,李公公忙躬身站了起來,行禮,“王爺。”
李昶也跟着站了起來,朝周珩抱拳道,“一別多日,昭王殿下可好?”
“昶殿下別來無恙。”周珩抱拳還了一禮,然後道,“昶殿下,李公公久等了,請坐。”
周珩示意了一下,自己坐到了首位。
醉彤和流蘇就忙躬身給幾人上了茶。
抿了一口茶,周珩就望向李公公道,“本王不過是來遊歷一番罷了,讓陛下費心。”
“王爺既是來了東陵,那便是我東陵的貴客,陛下今日便是讓奴才來問問王爺可住得習慣?還有什麼缺的沒?”李公公笑容滿面,目光往外瞥了下,“聽說準王妃五姑娘也來了,五姑娘住的吃的,可習慣?”說着又是環顧了一眼正廳裡情況,“陛下說了,五姑娘和王爺若是住得不習慣,還是住到國賓館吧?”
“謝謝陛下關心了。”周珩婉拒道,“都很習慣。”
“哈哈,那就好,那陛下也放心了。”李公公笑眯眯地看向周珩,甩了下手裡的佛塵,道,“後日,陛下在宮裡爲王爺和五姑娘,喬四公子洗塵接風,還望王爺和五姑娘準時到達。”說着又道,“到時候,久公子會給王爺和五姑娘,喬四公子帶路。”
周珩道,“陛下盛情,到時候本王定會準時到。”
“那奴才就先告辭了。”李公公起身告辭。
李公公走了,周珩冷漠的臉色就更冷了幾分,端了茶就有送客的意思。
人在他們李家的國土上,還敢如此拿喬?李昶眼底閃過一絲惱怒,握了握拳頭,笑着道,“,以爲上次在大週一別,就很難相見了,不想才過了幾個月我們又相見了。”頓了頓,說道,“我和王爺,五姑娘也算是舊識了,回頭我做東請你們過府聚聚喝杯薄酒,還望王爺和五姑娘,還有喬四公子一定到。”
“昶殿下客氣了。”周珩瞥了一眼李昶,淡聲說道。
“王爺言重了。”李昶緩緩笑了起來,這是答應了的意思吧?那他應該是不會記仇了吧?說來,那事情又沒有證據。
想到宛陵爛成了菠蘿的臉,他隱隱就覺得是周珩下的手,聽說周珩到了麗京,他一等下了早朝就急哄哄地上門來了。
先探探他們的態度。
周珩擡眸看向李昶,目光冷冽如冰,“不過,本王和昶殿下的關係談不上說是朋友,而且,近來,我也忙,所以——要讓昶殿下失望了。”
李昶笑容頓了下,笑着擺手說道,“王爺忙,那就等王爺有時間了再說。”
周珩面色淡淡。
李昶就起身,“那我先告辭了,不打擾王爺休息了。”
“慢走。”周珩起身,吩咐了林夏送他出門,自己往後院走。
“哼。”上了馬車,李昶冷冷地哼了一聲。
一旁的親隨道,“這周珩不領殿下您的情,到時候,他若是與其他幾位殿下交好,那可如何是好?”那他們去大周賀壽,不就是白走一趟嗎?
李昶眉頭皺得死緊,冥思了片刻道,搖頭道,“周珩性子冷漠,一般人是難以和他走近的,所以,我們也不用擔心。”而且,這裡是東陵,可不是他們大周。
周珩到後院的時候,容華正和喬羽辰在屋裡整理買回來的東西。
見周珩走了進來,容華就擡頭問道,“什麼事?”
“東陵陛下後日宴請我們。”周珩道。
“哦。”容華微點了下頭,“那李昶呢?他怎麼還有臉回過來?來道歉的?”
“來試我們的態度的。”周珩淡淡地說了一聲,道,“他擔心我與東陵其他的皇子走近。”
他是大周的親王,又沙場征戰多年,這李昶是怕自己和東陵其他的皇子關係好了,會壞了他的好事。
容華想了下就明白了過來。
“哼,他和那久公子一樣是壞人,還敢過來,不要臉。”一旁的喬羽辰擡頭,鼓着腮幫子氣呼呼說道。
容華抿嘴一笑。敢情是這東陵水土養出來的人臉皮是要厚一些,傅久藺如此,李昶也如此。
轉眼就到了宮宴的日子,容華盛裝打扮和周珩帶了喬羽辰,上了馬車,跟了來接他們的傅久藺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