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懸崖邊,蘇景看着空蕩的懸崖,只有山風還在淒厲的颳着。月光灑落在褐色凸起的石頭上,只剩下幾分猙獰。
蘇景孤獨的站着,任憑寒風吹亂自己的頭髮,可是這夜風又很涼。涼到了心裡。她今日來也只是要問一句,他做的那些,都是爲了什麼,她不想再受無故之恩。
百里容錦遠遠的站着。看着立在懸崖邊的身影。一襲素色襦裙,手執長劍而立,萬千墨絲因風而舞。便是這樣安靜的站着,已是孤寂蝕骨。
蘇景到底也沒能舞起劍來。只是站在懸崖邊吹了一夜山風。也沒等來她想等的人。難道說,他是因爲昨晚自己未到所以生氣了麼?
蘇景這般想着,看着天際微微泛出的些許白色。轉身準備離開。卻看到了立在身後默然不動的人。
“四皇子?”蘇景看着站在那裡的人,心中的陰霾忽然散去了一些。
百里容錦看着蘇景詫異的樣子,轉身緩緩離開,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蘇景看不到的,是他滿眼的複雜和掙扎。
“四皇子!”蘇景到底還是叫住了他,她要問清楚。
百里容錦腳步一頓,卻沒回頭,經過昨天一事,他才驚覺,他周圍的危險太多,而他現在又沒有更多的精力去顧及能成爲自己弱點的人,若是再陷下去,對兩人都不好。
蘇景微微張嘴:“你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爲臣女的父親嗎?”
百里容錦手心微緊,他剛開始是因爲蘇峰才做的,他想拉攏蘇峰,但是之後,他做的一切全憑自己心意。
“山崖風涼,莫凍壞了。”百里容錦說完,提步便離開了。
蘇景皺眉,對於百里容錦的避而不答,心裡似乎鬆了一口氣,看着百里容錦離開,才走上了前,看着方纔百里容錦站着的地方,那裡是泥地,而地上有兩個很深的腳印。
莫名的,蘇景嘴角揚了起來,上前將自己的腳放在了那兩個腳印裡。
“嗯,真的大很多。”蘇景喃喃念着,卻沒看到遠去的那人聽到她的話後,嘴角無奈勾起的無奈的笑。
蘇景轉過頭去,此時晨曦正好,微暖的陽光落在他的背影上,似乎鍍了一層暖意。
“我蘇景從來都不是膽小之人,現在怎麼反倒畏畏縮縮了。”蘇景淡淡一笑,一切釋然,既然想要,那就試一試,能成則成,不成,她這輩子報完仇就跟着爹,當一輩子老閨女!
水禾推開房門時,只看到蘇景已經端坐在梳妝檯前了。
“小姐今日起的好早。”水禾一邊笑着說着一邊端着盥洗的用具走了進來。
“嗯,來山上也快一個月了,想下山走走。”蘇景笑着轉過臉看着水禾道。
水禾愣愣的看着蘇景,今日的小姐好像又有些不同了,精神氣好像更好了些。
“小姐不是常下山……”
“想去尋些東西。”蘇景淺淺一笑,面上竟然多出幾分少女的嬌羞來,看得水禾眼睛發直:“小姐,你的臉有點紅,是不是着了風寒了?”水禾沒經驗,看着蘇景略帶嬌羞的模樣以爲她着了風寒了,嚇得不行。
蘇景輕咳兩聲,將情緒穩妥的收起來
“嗯,等下山了讓蘇墨準備些薑茶。”蘇景起身笑道,山上雖多靈草,但是卻少了幾味需要長久曬制的藥,四皇子身上的傷還未全好,她手裡的藥方倒是有奇效,下去取了藥給他罷。
大皇子妃今天沒來找茬,所以蘇景下山也還算順利,帶上了之前一直在寺廟後面替寺廟挑水劈柴的侍衛們,一路到山腳下,看着人聲鼎沸的人羣,蘇景的眉眼才彎了起來,許久不曾融入這煙火世俗中,才發現竟然如此想念。
“今兒是有趕集呢。”水禾看着那些挑着擔子擺在道路兩旁大聲吆喝,或擺了各種小玩意兒攤子人頭攢動的地方欣喜道。
“是啊,真熱鬧。”蘇景笑道,還沒來得及去藥鋪,旁邊也有人走了過來
“姐姐,你來了。”蘇墨笑道。
蘇景點頭,轉過身一看,今日的蘇墨比往昔還要俊朗了不少,一身較好的藍色衣衫,外面披着一件絨毛滾邊的披風,頭髮全部束在頭頂用一隻水頭上等的簪子挽着,脣紅齒白,眉眼明朗,好一個英俊少年郎。
“周圍的小姑娘眼珠子都要放你身上來了。”蘇景笑道,看着周圍那些眼睛冒光的大媽少女們,嘴角調皮的翹起來。
蘇墨看着如此蘇景,眼眸漸深
“蘇墨眼裡可沒他們。”蘇墨笑道,往蘇景身邊靠的更近了些:“姐姐,去酒樓吧,雅間已經準備好了,可窺這條街的全貌。”
蘇景頷首,跟着蘇墨一道繞過熱鬧的集市轉而到了一家酒樓前,不過這酒樓的牌匾着實讓蘇景的臉抽了抽,‘景墨酒家’是個什麼鬼。
“姐姐,上二樓。”蘇墨上前伸出一隻手做出請的姿勢,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蘇景無奈的笑笑,跟着蘇墨一道穿過大堂直接上了二樓,不過她才走過,大堂裡某個地方的有人卻亮了眼睛。
“居然下山了。”男子看着消失在樓梯間的蘇景,眼睛都眯了起來。
跟着蘇墨上了二樓,進了雅間,蘇景才慢慢欣賞起屋裡的佈置起來,從裡面的琴,畫,花到焚起的微微馨香,都透着一個雅字,更別說另外分開的放着書櫃和書櫃前的棋盤了。
“佈置的很雅緻。”蘇景笑道,在靠窗的地方坐下,推開窗外,外面熱鬧的聲音馬上傳了進來。
“去大酒樓看了,學着佈置的。”蘇墨羞澀的笑笑,拿了茶壺過來開始焚香煮茶。
蘇景看着蘇墨略顯笨拙的動作,眉梢微挑
“現在人手方面培養的怎麼樣了?”
蘇墨輕笑
“姐姐放心,現在我們手下已經有一些可靠的人了,再假以時日,定有大用。”
“我信你。”蘇景笑開,手拿着一個小巧的茶杯慢慢把玩起來,現在收集信息的人手慢慢開始培養起來了,往後她若是需要什麼消息也會方便許多。
蘇景轉頭看向窗外,直接忽略蘇墨亮晶晶的眼睛。
“外面多熱鬧啊。”蘇景輕聲道,只可惜這些熱鬧與她都沒關係,她的心裡藏着的,是最黑暗最血腥的東西,那些東西見不得光,見不得熱鬧。
“晚上更熱鬧,另一邊的園湖還有茶花船會,茶花船會上誰要是最出風頭,誰就能得那好彩頭呢。”老鐵頭在一旁嘿嘿笑道。
“好彩頭?”蘇景饒有興致的看着老鐵頭,老鐵頭則是笑得眼睛都沒縫了。
“可不是嗎,這茶花船會啊可熱鬧了,公子小姐,夫人老爺,家裡有船的都會放了船出去,在船頭船尾擺滿鮮花,未出嫁或未娶的小姐少爺們都會跟家人呢一道坐在船頭,小船就這樣在湖裡慢慢劃,若是哪家父母相中了另一家的,就把自家的穿上放着的燈籠遞給另一家,要是另一家願意,就接受這燈,要是不願意,就划船離開,至於這好彩頭嘛,聽說是鎮長家傳了幾十年的一味藥酒。”老鐵頭高興的介紹。
水禾在一旁偷笑
“老鐵頭好像還沒媳婦吧,不若今日找一個,順便拿下那藥酒,到時候好招待賓客。”
老鐵頭聽水禾這話,老臉登時通紅
“你這個鬼丫頭,胡說什麼呢,再說了,那藥酒都泡了幾十年,裡面的混合的藥材早就不能喝了,但是用來治療身上的外傷啊疤痕啊什麼的倒是極好。”
幾人跟着哈哈笑了起來,老鐵頭也跟着直笑,可蘇景眼睛卻亮了。
“可有船?”蘇景看着蘇墨問道。
蘇墨點頭
“有。”
“可有花?”
“有。”
“可有待娶媳婦兒的老頭?”
“有。”蘇墨話音一落,幾人又是大聲的笑了起來。
“景墨酒家?”金城跑到半路忽然停下,看着這個酒家奇怪的名字,微微疑惑,可是不等他多想,身後的鞭子已經響了起來,
“大鐵塊,我看你還往哪裡跑!”
金城一聽這聲音,恨得牙根癢癢回頭看見一身紅色勁裝的李馥郁,轉頭就跑
“小爺愛往哪兒跑就往哪兒跑,哼!”金城說完,又開始沒命的跑了起來,看着李馥郁氣得通紅的臉,一把翻進了身後的院子。
李馥郁幾乎被金城氣炸
“這裡是哪裡!”
“郡主,這是景墨酒家的後院。”有人上前回稟道。
“景墨酒家?哼,管他什麼酒家,給我搜!”李馥郁沉聲說完,也跟着翻了後院進去了。
蘇景聽到傳來消息說金城跟一手執長邊的女子翻入了後院時,恨不得把金城綁了扔湖裡纔好,這個人淨給自己找麻煩。
金城現在坐在雅間裡,內心歡喜,卻不想房門前?忽然被人踹開
“我看你往哪兒跑!”
金城聽着這不懷好意的聲音,面色一沉,轉身就要跳窗而逃,可是窗戶一打開,窗戶下站着的全是李馥郁的人。
“跑啊,怎麼不跑了?”李馥郁賊笑着扛着鞭子走到金城面前:“敢在姑奶奶面前耍大刀,你還太嫩了,大鐵塊。”
“你要是不追我犯得着跑嗎!”金城反駁。
“你!”李馥郁氣得不行,鞭子往旁邊的桌子一甩,
“來人,給我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