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牀上的百里容錦,蘇景小心翼翼的清理着他身上的傷口,其實從他一進屋子開始她就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即便他特意用了薰香,她依舊還是聞到了。
“蘇小姐,四皇子身上的傷口……”將水禾送回來後就直奔房間的田全擔憂的問道。
蘇景拿着自己的藥一點點的上在百里容錦的傷口上,沒有回答田全。百里容錦的傷不致命。但是這一道道的口子。哪一個不是往最痛的地方劃開的?
“蘇小姐,要不讓屬下帶四皇子回四皇子府吧。”田全說道。
蘇景將藥放下,小心的開始纏紗布:“回去後可有太醫?”蘇景淡淡問道。
田全一聽,低下頭:“皇上吩咐了。不許太醫給四皇子看傷。”
“那京城中可有比太醫好又允許給他瞧病的大夫?”蘇景繼續問道。
“沒有。”田全泄了氣。
蘇景看着渾身上下滿是刀疤傷痕的百里容錦。什麼也沒問,將他身上的傷口處理完才替他將衣服又全部穿好了,如同他來見她時一般。衣着乾淨,相貌堂堂。
蘇景看着百里容錦縱然暈倒卻依舊皺着的眉頭。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只是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落在百里容錦垂在一旁的手上。
“讓他明晚再來一次,這藥需要每天都換。”蘇景收起瓶瓶罐罐。起身將藥放到了一側暗格裡。
田全對蘇景又是驚訝一番了。沒想到這蘇小姐不僅能文能武,還會醫。只是田全不知道的是,蘇景真愛上一個人時,她願意做一切,即便以前粗魯如她,也願意爲葉然辰學習琴棋書畫,只是她沒想到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別人的嫁衣。
“帶他回去吧。”蘇景忍住不去看牀上的人,她怕她忍不住,忍不住會要無法無天的想去報復那個讓百里容錦受這般苦的皇帝!
田全看着蘇景,搖搖頭,卻笑了,看來四皇子做的這一切是值得的。
“蘇小姐,你要小心大皇子妃和那個池公主,皇上只是暫時收回聖旨而已,並沒有說一定不讓池公主嫁入四皇子府。”田全看着蘇景說道。
蘇景轉身,看着牀上的人,點頭:“下次有事,我希望我能第一時間知道。”蘇景看着田全。
田全爲難的看了眼百里容錦,又看看蘇景,還是點了點頭,只是帶着百里容錦走時,還是有些不放心,回頭看着蘇景:“蘇小姐,我家四皇子平身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如此,屬下冒昧,但是希望蘇小姐能……”
“他若不棄,我定不離。”蘇景淡淡說着,可是眼神中的堅定卻讓田全鬆了口氣,帶着百里容錦消失在了雪夜裡。
蘇景看着他們離開,站在冷風刺骨的窗前久久不願離開,她不知道百里容錦爲了推掉這門關於南朝和蒙古的聯姻而捨棄了什麼,但是唯一一點可以確認的就是,這次是她拖了後腿了,她不想這樣,也很不喜歡這樣!
憐兒進來房間的時候嚇了一跳,房間裡沒點燈不說,蘇景還站在窗前受寒風吹。
“小姐!”憐兒趕忙過來將窗戶關上。
“小姐,你怎麼了?”憐兒急的哭起來,忙替蘇景搓着她冰冷的手。
蘇景看着憐兒,心中一暖,淺笑起來:“無妨,你去叫叫水禾來,我有事要吩咐。”
憐兒看着蘇景這樣,心中還是不放心:“那小姐保證再也不跑到窗戶邊兒站着了,您身子纔好些,怎麼受得住這樣凍。”
“好。”蘇景點點頭,看着憐兒小小的身子縮着鑽進寒風裡,心微微揪氣,她發誓,很快,很快就要讓這裡平靜了!
憐兒過來的時候,水禾已經在柳媽媽的照顧下好了不少了:“憐兒,是不是小姐有吩咐?”
“嗯。”憐兒點頭,水禾二話沒說便匆匆跑到了蘇景的屋子裡。
“小姐。”水禾趕忙跑了過來,只是這外頭天太冷了,蘇景又不喜歡在屋裡點炭火,所以她不得不縮着身子。
蘇景瞧着她這般,輕笑:“把炭火都點上吧。”
水禾微微一愣,卻還是照做了,等把炭火都點好,果然屋子都暖和了不少,不過再擡頭,卻看到蘇景已經利落的換上了一聲窄袖束腰的衣裳,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風。
“小姐這是……”水禾不解。
蘇景淡淡看着屋外:“有些事情我要出去處理一下,你在這兒歇着,等我回來便是。”
“外頭風雪寒冷的緊,小姐身子弱,還是讓奴婢替小姐去辦吧。”水禾着急起來,外頭風雪有多冷她是知曉的,蘇景的身子比自己還不如,這一出去萬一出事兒了可怎麼好。
蘇景輕笑:“我的身子早已經好了,你們怕是還比不得我。”蘇景將斗篷的帽子戴好,將小臉全部藏在了帽檐下:“不必擔心,天明之前我定回來。”說完,蘇景便直接從側門出去了。
外頭風雪是冷,可是再冷也沒蘇景的心冷。
吟風酒家的掌櫃正搓着手等着最後一波客人離開,這兒的生意依舊是不溫不火的,不過他也不着急,左右這鋪子也不是拿來掙錢的。
“掌櫃的,可還有房?”正當掌櫃的打算打烊的時候,忽然一個身形較小,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了櫃檯前。
掌櫃的一瞧,趕忙笑起來:“有的,客官裡邊兒請。”
蘇景看了一眼吟風酒家寡淡的生意,轉身跟着掌櫃直接到了後院的梅林前。
“小姐,人都在裡頭候着呢。”掌櫃的笑道。
“嗯,掌櫃的,可考慮過早些回家與家人頤養天年?”蘇景轉身看着掌櫃的問道。
掌櫃約莫四五十的年紀,看着十幾歲的蘇景淺笑的模樣,竟恍然覺得這人定不止這些歲數的,因爲她做事沉穩且利落有手段,根本不像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子所能做的。
“老奴年紀也大了,是該回老家去看看了。”掌櫃的不傻,看蘇景突然半夜過來,定是要準備做什麼了,自己就是想趟這趟渾水,也趟不過去了。
“嗯,回頭我會讓人來接替你,工錢我會付你十倍。”蘇景說完,轉身便消失在了梅林裡。
掌櫃的看着蘇景離開的背影,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擔心,不過他人小力微,也幫不得什麼忙了。
蘇景的到來,梅林裡的人也很驚訝,尤其是老鐵頭。
“小姐,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蘇景睨了一眼坐在一旁面色文弱的男子,輕笑:“夜白,你過來。”
夜白微微驚訝的看着蘇景,原以爲這蘇小姐不會記得自己,現在看來倒是自己想錯了。
“蘇小姐有何吩咐?”
“從今日開始,你便是吟風酒樓面兒上的掌櫃,我會讓人拿錢給你,十日之內,我要看到吟風酒樓煥然一新。”蘇景看着夜白道。
夜白一臉驚詫:“蘇小姐,梅林就在吟風酒樓,若是吟風酒樓生意好了,難免人多眼雜。”夜白懷疑的看着蘇景,難道她不知道麼,還是堅信這裡不會被發現?
蘇景看着夜白懷疑的眼神,輕笑:“不用擔心,你只需要暗地裡再開另一家酒樓就好了。”蘇景笑看着夜白道:“這裡總有人神神秘秘的進進出出,難免不會招有心人盯上,與其如此,不若再開一家,兩家,三家,只是你不需要明面兒上出來就是了。”
“小姐的意思是,想要做大?”夜白看着蘇景,眼中的懷疑也落了下來,只是仍舊不明白蘇景要做什麼。
“嗯,缺錢的很。”蘇景點頭:“這幾家酒樓全權交由你打理,錢明日我會讓人送來。”蘇景看着夜白道。
夜白有些受寵若驚:“是,夜白定然做好。”他沒想到蘇景的信任居然來的絲毫不帶試探和懷疑。
老鐵頭在一旁也看得開心:“小姐這是打算日後給自己添幾百擡嫁妝啊。”
“老鐵頭,你隨我來。”蘇景看了眼候在屋子裡的不少人,帶着老鐵頭轉身上了二樓。
老鐵頭忙跟了上去,看着蘇景坐定這才笑嘻嘻的迎了上來:“小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老頭一定做好。”
“我只問你一句。”蘇景轉過身來看着老鐵頭:“你是聽我的,還是聽蘇墨的?”
老鐵頭一怔:“這小姐個蘇墨不是一家人麼?”
“下面所有人都是這般認爲的嗎?”蘇景神色淡淡,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老鐵頭點點頭:“我們都是蘇墨帶出來的,但是都是替小姐做事,小姐和蘇墨是一家人,我們自然是聽二位的。”
蘇景淺笑,心中已有論斷,也不再多說這話:“你遣人替我盯着蒙古池公主和大皇子妃的動靜,還有,宮裡今日發生的事情,如果你能查到,儘量把查到的消息給我。”蘇景看着老鐵頭吩咐道。
老鐵頭見蘇景不再說之前的問題,心裡鬆了口氣,忙點了點頭:“好,老頭馬上就去查。”
“另外,明天楊陵兒出嫁,我還要你們再做另一件事。”
“小姐儘管吩咐。”
蘇景嘴角冷冷勾起,說完,再看着這機關重重的梅林之樓,轉身便消失在了黑夜裡。
黑夜中,蘇景的腳步慢下來,落在屋頂,定定的看着今晚的夜月,夜月華光,落在金城成片的白雪上,竟透出些許熒光來。
蘇景冷眼看着這一切,轉身便打算離開,卻就在她腳步離開之前,看到了牆角那具蜷縮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