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帝這麼一問之後,雲姝瞬間就已經反應過來他這問的是剛剛對謝淮安的處置方式,其中完全沒有問題的,而且疑點很多,時間太過湊巧,樁樁件件都同謝淮安和謝淮蘊脫離不了關係。
元熙帝不會不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剛剛禁足了謝淮安,並不是因爲憤怒也不是想要爲謝淮蘊出頭,也不僅僅是因爲他將謝淮蘊推向虎口又或者是有使用五石散的嫌疑,更多的還要爲今日的慘劇進行負責。
而謝淮安首當其衝。
“陛下這般做,可以算錯了,也是沒錯的。”雲姝回答道,聲音之中平靜。
而謝淮隱的眼神之中略微有幾分茫然,似乎一時之間還找不到一點頭緒來明白自己父皇剛剛所說的話是個什麼意思,他心中也有滿滿疑惑,他看了看元熙帝又看了看雲姝,覺得一臉鎮定的雲姝和一臉高深莫測的父皇在某一程度上十分的契合,反正這說的都不怎麼像是人話。
元熙帝看了看謝淮隱的反應,他微微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這才又將視線落到了雲姝的身上:“朕喜歡同聰明人說話,只可惜自己的兒子並不算太聰明。”
雲姝微微一笑道:“不聰明也沒什麼不好的,心眼不多,夠實誠。這樣旁人心眼多一點也好。”
元熙帝嘴角微微勾了勾脣,像是有幾分笑意,但很快就落了下去,“的確是沒什麼不好的,只是……”
就這麼一個性子,委實是太老實了一點,連他這個當老子的都覺得這個兒子實在是太過老實了,老實的他都有些不知道拿他怎麼辦纔好。
老實點有什麼不好的,雲姝看着還有些摸不着頭腦的謝淮隱,她就不怎麼希望他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再說了,有句話不是說什麼天公疼憨人麼。
元熙帝話說了一半之後也沒有說下去了,反正看自己這個兒子可想而知也還沒有轉過彎來,“聽說,已經有新武器出來了?”
元熙帝看向雲姝。
雲姝上前了一步,她將藏在自己繡袋裡頭的左輪手槍遞給元熙帝,在遞給元熙帝之前她將手槍之中剩下的子彈拿了出來免得會出現擦槍走火的情況。
“陛下請看,這是新型研製出來的左輪手槍,”雲姝將手上的子彈也遞給了元熙帝,“這是子彈。”
元熙帝看着手上的左輪手槍,的確是夠小巧,而那子彈也小巧的很,他也有幾分好奇:“如何使用?”
雲姝將手槍的使用方式詳細地告訴給了元熙帝,甚至還演示了一回如何使用的技巧之後方纔將收錢遞到了元熙帝的手上。
元熙帝摸着自己手上的手槍的,倒也的確是輕巧的很,“就這個?”
“自然不止,陛下且放寬了心,自是會讓陛下看到的。”雲姝道,“陛下之前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臣女能夠做出什麼樣的武器來麼,現在陛下手上的是一種,還有更多的等着陛下看的,長塑太子也十分感興趣,陛下到時候完全可以看到人震懾的眼神。”
雲姝知道元熙帝現在的心情不算太好,所以也就只能撿一些好聽的話來說。
元熙帝聽到雲姝說這話的時候神情也比之剛剛的時候和緩了不少,還同她探討了一番關於武器的用途和射擊範圍,直到謝瑾嫿處理好了外頭的一切進了門來的時候。
雲姝同謝淮隱一同走出去的時候謝淮隱不免地還有幾分感慨:“在這個時候也就只有你還能夠同父皇多說一些話讓他不再想着這件事情了,看剛剛那樣子,父皇一定在想着你怎麼就不是他的女兒。”
謝淮隱有些時候還真的對雲姝佩服的很,同自己父皇說話的時候也完全侃侃而談,那個時候真是可愛的緊,同父皇相處的時間遠遠要比他們這些個親生兒子要來的融洽的多了。
雲姝看了一眼謝淮隱,慢條斯理地開口:“如果我是陛下的女兒,你放心,一定輪不到你來當駙馬。”
“爲什麼,是因爲悖了倫常?”謝淮隱直覺反應就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他想了想,的確是這麼一回事,要是雲姝成了他父皇的女兒那就是他的妹妹,這不是違背了倫常是什麼。
雲姝定定地看了謝淮隱良久,方纔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早晚有一天你都能夠被自己給笨死。”能夠平安無事地活到這麼大也真心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知道七公主在其中那是花了多少的心血。
謝淮隱不明白雲姝怎麼在現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來,他看着雲姝,眼神哀怨,聲音更加的哀怨,整的像是剛剛被拋棄的小媳婦似的:“姝兒,我驚魂未定你現在卻在這裡說這種話,哎呀,我的心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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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肉疼的時候,”雲姝似笑非笑地看向謝淮隱道,“還記得高麗公主是來幹嘛的對吧?”
謝淮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未成婚未定下婚事又正值年齡的也就只有你還有齊王,蕭王三人對吧?”
謝淮隱又點了點頭。
“你看,現在蕭王被拘禁,拘禁到什麼時候自是沒有人知道的,而齊王重傷,傷筋動骨一百天,只怕在短時間之內也都要在牀榻上躺着休養,現在可就只有你一人還活蹦亂跳的。高麗公主親眼見到蕭王做出那件事情來,想必,蕭王是不會成爲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了,齊王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怎麼得也得等到他痊癒之後,而現在你可就成了人眼中的香餑餑了……”
雲姝的話已經十分明顯了,也就是說之前高麗公主還有可能是看不上謝淮隱的,但現在在一個齷齪一個重傷的情況下,唯一剩下這個手足健全的人可就算是彌足珍貴了,而且從謝淮隱剛剛的表現來看,也面前是可以算作重情重義的,能夠入了高麗公主的眼也不算是一個大問題的樣子。
“……”
謝淮隱頓時覺得自己還真的有點肉疼的感覺,覺得自己難不成還真的要以身護國的?!
“所以,你覺得你還有這點閒工夫在我面前扮小媳婦,倒不如去想想要怎麼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吧。”雲姝含笑看着謝淮隱,似乎就是在等着他現在這般手足無措的模樣。
“我去向父皇……”求個指婚。
謝淮隱原本想這麼說,卻看到雲姝朝着他搖了搖頭,“時機不對,別去找罵了。剛剛在裡面的時候陛下都已經點明瞭,你不夠聰明。”
如果在尋常的時候謝淮隱要是去,就算元熙帝不答應也頂多就是看着自己這個兒子耍寶而已,但現在這個時機進去,說這種事情只怕會惹得元熙帝更加憤怒起來,實在是不適合說這些的時候,而且現在又死了兩個人,情況也變得隱晦不明,最好還是安分守己一些要好,否則踩到地雷就是自己倒黴。
雲姝用近乎憐憫的眼神看着謝淮隱,“其實,高麗公主長得也不算醜,你要是有那個心思也算正常。”就算是你沒有那個心思說不定旁人也已經將主意打到你的頭上來了。
謝淮隱看着雲姝那眼神,他真心覺得自己有些可悲起來了,他蹲在地上,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就像是被人丟棄了的小狗似的,那般的無助,那般的可憐,他想了想之後,終於覺得自己如今的處境那真叫一個悲涼,頓時怒從膽邊生,當下罵了一句:“臥槽啊!”
雲姝看着謝淮隱那樣子,嘴角勾着笑,倒是有幾分開懷,但轉而眼神之中又帶了幾分冷意。
原本是一件高高興興的事情,可現在卻成了一件壞事,陛下沒了狩獵的心情,臣子們也沒有了這樣的心情,在回去的路上,原本是騎馬而來的柳雲軒也放棄了騎馬,同雲姝他們一同坐在馬車之中。馬車之中倒也還算寬敞,所以即便多了一個柳雲軒也不至於到狹窄的地步,而柳雲軒將兩個年幼的弟弟抱在懷中,只覺得也就只有這兩個天真無邪什麼都不明白的弟弟纔是最好的,而且那軟乎乎的身體上有着暖呼呼的溫度,將他那因爲畏懼而感到冰冷的身體熨燙的溫熱溫熱,讓他覺得安心的很。
雲初和雲起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家哥哥的不對勁,所以也乖乖地由着人抱着,半點也不鬧騰。
“聽說,蕭王殿下被陛下拘禁了?”打破這一方沉默的不是雲姝也不是柳雲軒,而是一直都不怎麼開口說話的柳博益,“齊王還服食了五石散?在這個當口下,齊王之前一直都住在蕭王府上,很難不讓人想到這五石散是蕭王下的吧?”
“爹你也已經曉得了?”雲姝看着柳博益,她還以爲這事情還沒有那麼快就傳開呢,沒想到一下子柳博益已經都知道了,果真在朝堂之上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麼?!
“蕭王被白將軍帶走的時候,多少人都看着。鬧的這麼大,總得安撫一下老臣吧?”柳博益看了雲姝一眼,“如今這事是齊王主張的,總是要肩負一下,否則葉家和武家心中還不知道是要怎麼想着陛下呢,陛下不管是甘願還是不甘願,總得做點什麼。”
柳博益曉得在這件事情出了之後,蕭王最近的日子都不可能太好過了,其實他對蕭王還有幾分同情,覺得這孩子也是個倒黴催的,這圍場多年都沒有鬧出過這種事情來了,偏生是叫他給趕上了。
“至於這五石散的事情,御醫之中也有同我交好的,也便是私下同我說的,不過這種事情,多半也瞞不住多久。”柳博益道,“事情鬧得太大了,即便是要收手,一時之間也不是那麼好收的,我這已經收到了信息,旁人哪兒多少也能得到點風聲。”
“那爹你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會是蕭王做的麼?”雲姝看向柳博益,忍不住問道。
柳雲軒也看向柳博益,在家中的時候其實很少會談及到這種問題,原本他對於朝堂上的政黨之爭也沒什麼好感,這兩年來他越發沒有想要入仕的想法了,但這件事情自己也可算參與在其中了,所以不免地也有幾分好奇。
“這也說不準,”柳博益看着柳雲軒和雲姝同時看着自己的眼神之中一個充滿着了好奇,而另外一個則是帶了幾分平靜,甚至連壓根就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的雲初雲起也朝着自己看了過來,那眼神之中充滿着茫然,“蕭王最大的背景就是他身後的劉貴妃和母族,但在齊王當年音信全無之前,最看好的繼承人選是他,即便現在回來了處在司天監那位子上,還是有不少人相信着齊王可能會東山再起,畢竟當初支持齊王的人馬也不在少數,如果從這一點來考慮的話,或許蕭王也算是有理由。”
“但,也很有可能是陷害呢。”雲姝道,“這件事情很多地方太過湊巧,也有可能是齊王陷害了蕭王呢,畢竟一個人若想要做大事,心不夠狠那也是不行的,整個事情上看着齊王是個無辜受害者,但也有可能他纔是幕後黑手。”
“不可能吧,若是真的是齊王做的,他爲何要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我聽聞齊王這一次受傷十分嚴重,若是他真的要這麼做,沒有道理讓自己受傷吧?”柳雲軒不認同雲姝剛剛的猜測,他覺得如果齊王要是真的不樂意去攙扶蕭王,那個時候受傷的人也就不會變成他了,而且他覺得自己在親眼見到那樣的場景之後,很難對蕭王還有任何的好感,他現在一想到那件事情除了畏懼之外就只剩下厭惡了。雖說同齊王接觸也不多,齊王這人看着也有些冷漠,但品性上可比那看着溫厚敦良的蕭王要好太多了。
那是因爲對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才是真的夠狠,就憑着這先入爲主的手段能夠讓接觸不多的人都能夠在這種時候幫着他說話了,而且當時看到那一幕的除了她們之外還有那高麗公主一行,這可是止不住的言論,到時候會出現什麼樣的反應也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了。
雲姝認爲這件事情之中定會有謝淮蘊的手筆,不過這人聰明的很,如今已經成了傷殘人士,不會有人將事情懷疑到他的頭上去,就算懷疑了更多的也還是會朝着謝淮安的身上靠,至於這五石散的事情,多半也早就已經安排好了吧。
柳博益看了一眼柳雲軒,又看了一眼雲姝,很顯然的這兄妹兩人在這件事上持着相反的姿態,他的心中也是多少支持着雲姝的想法,從他的角度來看,的確齊王在這件事上是屬於受害者的地步,但換而言之也是一個得利者,蕭王如今那可算是切切實實被扯了下來,葉家和武家即便知道這不過就是一場意外,但心中又怎麼可能會完全就當做意外來承認的,那麼活生生的養到那麼大的人一下子說沒就沒了。
柳博益伸手摸了摸自己兩個小兒子的頭,還好自家的孩子還都活的好好的,否則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雲姝見柳博益不再說話,也知道他現在多半是不會同他們說這件事了,她也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有些沉重,轉而看向柳雲軒道:“哥哥,改天你去學射擊吧。”
“射擊?”柳雲軒聽到雲姝這麼說的時候,他的眼睛微微發亮,“你是說?”她是說就像剛剛崩掉那三隻老虎的時候那樣的武器麼?但那個屬於機密不是麼?今天他要不是看到雲姝拿出那樣的新式武器來的時候,他都不知道原來還有那樣的存在。
“雖說的確可算是秘密研發的,但配給你一把應該問題不大。”
畢竟這還是她主張開發研製的,她在這裡面可算是投入了不少的資本進去,她自然是需要投入和付出成正比的,總不能讓她一個勁地出錢半點也不能賺吧,她十分看好在這一批熱武器上面,只是如今還不到買賣的好時機。而且雲姝覺得他們家都應該有自保的能力,總不能遇上了危險之後就坐以待斃。
柳雲軒聽到雲姝這麼說的時候,他的眼睛也就更加金亮了,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定會好好學的。”
“哥哥你要有興趣,下一次我帶你去看最新式的武器。”雲姝道,等到元熙帝大驗兵的時候,到時候也應該讓柳雲軒一同去看上一看,且長長見識。
“好。”柳雲軒毫不猶豫地應了一聲,他也委實好奇得緊,自然地也是想要去看看的。
在雲姝同柳雲軒那一來一回的對話之中那之前的那點緊張和悲哀的氛圍一掃而光,但玉輦還沒有回到宮中,劉貴妃就已經知曉了在獵場上所發生的事情,在她聽到元熙帝王親自下令讓白澤宣押着謝淮安回了城中拘禁的時候,一貫可算鎮定的劉貴妃再也支撐不住了。
她一生的渴望,難道就要這樣廢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