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文神情有些恍惚,見到賀知春一身男裝站在大理寺衆人中間,都絲毫沒有反應,可見受了不輕的打擊。
孫弗輕喝一聲,“都是同僚,刀劍相向不是讓人看了笑話麼?”
“正是,正是,快把刀放下。”這時候門口跑來了一個喘着粗氣的大胖子,正是京兆尹苟詢。
京兆府同大理寺經常有往來,雙方都是老熟人了。
苟詢眯着胖成一條縫的小眼睛一瞧,擦,這羣沒有眼力勁的兔崽子!
死的是前萊國公夫人,雖然如今受夫家牽連,是個庶民了,但是架不住人家孃家是貴族高氏啊!殺人犯是英國公次子?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還不快推給大理寺,居然還搶!
苟詢瞧着都來氣,大義凌然的說道:“咱們同金吾衛還有大理寺的同僚們,都是親如兄弟,都是爲聖人分憂的。有什麼事,要坐下來好好說啊!先給大理寺的兄弟們說說是怎麼回事,然後將案子移交過去。”
孫弗無語,死胖子是個蹴鞠高手啊!一遇到疑難雜事就通通踢給大理寺,他早就看透了!
那些衙役們一聽都收了刀,“今兒一早,收到線報,說這裡發生了命案。某帶兄弟們一來看,高氏全身不着寸縷,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身體發僵,已經死去多時了。”
“在窗檐下找到了迷香的粉末,死者並無任何掙扎痕跡。萊國公府犯了案,府中下人十不存一,一時不察進了賊人也是可能的。”
苟詢點了點頭,“那關金吾衛小李將軍何事?”
“某正查看着,李將軍便收到風聲,帶着金吾衛衝了進來,抱着死者嚎啕大哭……令人生疑,而且經某仔細查看,那匕首之上分明有小李將軍的家徽,不信您對比一下他的長槍,明顯是同一人所有!”
“某要帶李將軍回去問話,金吾衛的卻橫加阻攔……”
賀知春一聽,心中暗道不好,難怪崔九如此着急,這事情實在是對李思文太不利了。
他同高綿有情感糾葛,前幾日他還勸高綿同杜大郎和離,又在平康坊買醉,如今兇器還很有可能是他隨身攜帶着的匕首,從明面上來看,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而且高綿還是不着寸縷的,也不知曉是否受了欺辱。從這一點看,說是過路小賊入室劫殺也不太可能。
若他不是出身權貴,只要稍微遇到一個不上心的審案官,鐵定說犯人是他沒有跑了。
“可有財物遺失?”賀知春不死心,張口問道。
那杜家下人見賀知春沒有穿官服,卻站在大理寺來人之中,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不知曉該不該回答。
顏惟清一瞧,冷冷的說道:“可有財物遺失?”
杜家管家一瞧,身子一抖,“沒……沒有……”
那京兆府的衙役見狀,拱了拱手,“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問話,仵作也沒有查驗屍體,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
李思文突然想是被踩了機關一樣,大吼一聲,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你們他孃的,能不能先給她穿上衣服再說啊!”
他一說完,蹲在地上嗚咽起來。
賀知春瞧得心酸。
李思文他當真是很喜歡高綿吧!
“你去給高氏穿衣服,李十五你進去盯着,不要讓她有什麼毀壞證據的舉動。”孫弗說着,指了正在流淚的麼麼,大約是高綿身邊的親近之人。
賀知春點了點頭,跟着那麼麼走了進去。
苟詢被李思文突如其來的舉動下了一大跳,見孫弗全盤接手了,又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咱們便先告辭了。孫大夫,若是有和需要問詢的,儘管來問便是。”
他說着,看了杜家的管家一眼,“節哀順變。”
這一家子真是倒了血黴了,好好的國公府,這纔多久,就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了。當家主母,還死得如此不體面。
他想着,又同情的看了一眼孫弗,這下子夾在高家和英國公府之間,有好果子吃了。
憑他多年的經驗,這案子很有可能有蹊蹺,可是有蹊蹺又怎麼了?只要一日不找到真兇,高家人會相信放過李思文?還是快跑的好。
苟詢想着,一溜煙兒的帶着自己的手下,快速的撤走了。
孫弗可憐巴巴的望了望天,老子也好想跑啊!
賀知春跟着麼麼進了屋,一看更是不忍心。高綿躺在牀榻之上,胸口的血已經有些發黑,好在身上並無曖昧痕跡,應該身前沒有受到非人對待。
那麼麼一見,淚都止不住,趕忙從箱籠裡翻出了一身衣衫,給高綿換上了。可因爲胸口插着箭,衣衫沒有辦法扣起來。
“麼麼用剪刀把衣衫的胸口剜一個洞吧。杜夫人年紀輕輕,爲何箱籠之中備了壽衣呢?”
賀知春說着,走上前去,幫那麼麼的忙。
麼麼一瞧是個男子,有些遲疑,賀知春走近一看,越發的覺得奇怪,先前因爲胸口插着匕首,讓人一眼就只關注到這裡,可如今穿上了衣服,卻看出來了,高綿的肋骨形狀怪怪的。
“杜夫人最近可是胸腹受過什麼傷?”
麼麼身子一縮,遲疑道:“我家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最近家中又遭逢大難,備着壽衣也是不時之需。她同大郎夫妻情深,說是大郎若是在獄中熬不過去,她也要一同而去。”
賀知春“嗯”了一聲,還是繼續問道:“杜夫人胸腹可受了傷?大理寺的仵作就在外頭,你不說也沒有關係,一會兒便知曉了。”
“是受了傷,前些日子去郊外跑馬,不小心跌了下來,摔傷了。”
賀知春聞言不再說話,“衣衫穿好了,你與某一道兒出去。”
麼麼看了高綿一眼,紅着眼同賀知春一道兒出了門去。
賀知春走到孫弗身後站好了,顏惟清則同張仵作一道兒進去查看現場,順便將高綿的屍體整理好,準備擡回大理寺去。
金吾衛的人還在院子中牢牢的守護着李思文,緊張的盯着大理寺人的一舉一動。
孫弗嘆了口氣,“李思文這事兒的確是你的嫌疑最大,你同某去大理寺說清楚吧。若你不是兇手,那就更加應該好好配合大理寺查案,別讓兇手逍遙法外,也還自己一個清白。”
若你是兇手,那不好意思了,更要去大理寺抓起來了。
金吾衛的人充耳不聞,像是沒有聽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