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娘笑道:“我沒事兒,本還爲姐姐擔心了一整夜呢。。。”
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妥。
果然,蔡夫人看着一臉不安的蔡暖娘道:“怎麼?昨兒郡王府的宴會不妥當?你回來怎麼也沒說?”
暖娘哪裡敢應這話,隻眼巴巴的看着八娘。
八娘臉一紅,卻是坦言道:“勞暖妹妹幫我瞞着,想來暖妹妹還未曾同乾孃說了。昨天女兒與清河郡主鬧了些不愉快,女兒便提前離了郡王府,事非得已,丟了暖妹妹一個人在那裡,這纔不放心過來看看的。”
那清河郡主的性子,蔡夫人也知曉幾分,因怕八娘吃了虧,便問到底怎麼回事。
八娘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翻,只是隱去了她和狄詠出城遊玩那一節。
蔡夫人聽了,嗔罵道:“你義父一直道你這性格如男子,當真是不假。我從前與你義父在福州也住了些日子的,自曉得南邊男女大妨不甚講究,可京中不比南邊風俗,對女子要求更嚴格些。你與陸家那十七郎又是有婚約在的,還好那陸十七郎,乾孃瞧着,也是個明白人。若是別人,你與個陌生男子如此親近,且衆目睽睽之下的,被人牽着手在王府裡走,這要傳出去,豈不是毀了你兩家的情份?又叫十七郎那孩子如何自處?”
這話裡,自有責備之意。
八娘聽了,也是慚愧。
雖這事她和陸十七都覺得沒什麼,但外人定然不這麼看。這個時代你想着戀愛自由,合則在一起,不合則SAY白白,那是存心找噴呢。
八娘便誠懇的認了錯:“乾孃說的是,是女兒不對。其實,這其中另有隱情,只是……女兒羞愧,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與乾孃稟明。”
蔡夫人聽了這話,心中一跳。
原她就覺得,當時那陸十七既在,竟叫狄家的二小子把八娘帶出了王府,便十分不妥當了。這會兒八娘說另有隱情……難道是八丫頭和那狄家二小子,當真有了什麼?
女子都是敏感,尤其是在感情上頭,清河那麼個傲氣的,以郡主之尊,能當場發作,同八娘過不去,只怕確是這狄二郎待八娘不一般呢。
這麼一想,蔡夫人便對正一邊聽的津津有味的暖娘道:“暖娘,今兒留了你姐姐在家裡吃飯,你吩咐廚房裡一聲,叫她們做些南邊的菜和點心。”
外頭現成的丫鬟守着,怎麼叫她去?暖娘纔要說話,八娘也帶着些懇求的看着暖娘,道:“我喜歡吃酸溜白菘,暖妹妹就幫我去與廚房裡的嬸嬸說一聲呢。”
暖娘便知道八娘有些話,是不能當着她的面說的,自不好叫八娘爲難,便笑着起了身,道:“那妹妹這就去廚房裡看看,姐姐還有什麼想吃的,一併告訴我,這會兒時辰還早,都趕得上做的。”
見八娘搖頭,這纔去了。
蔡夫人這才揮退了屋裡的丫鬟,神情也嚴肅起來:“我是你乾孃,你獨身一人在京中,父母皆不在身邊,我和你義父,自當要負責照顧你。你若是出了什麼事,以後我和你義父,如何向博士老爺同你娘交待?你年輕不懂事,若有什麼,也當與乾孃說,總歸不能叫你吃虧就是。”
八娘忙道:“都是女兒行事不當,只如今這事,女兒實不知該如何是好,又無個可商量之人,只得來與乾孃說說,還請乾孃能指點女兒。”
蔡夫人聽她這話,便嘆了口氣,道:“可是你與那狄家二小子生了情份?”
八娘默着點了點頭。又怕蔡夫人誤會自己品德有虧,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她自己是沒什麼,但總不能叫人覺得曾家堂堂一個秋雨名家,會教出個德行有虧與個陌生男子生出私情,且當着未婚夫婿的面,就能與那男子眉來眼去的女兒來。好吧,雖然這其實也是事實。也直到這個時候,八娘才覺得自己和陸十七兩個可憐蟲,即便努力了這些年,其實依舊和這個年代格格不入。在他們眼裡不是事情的事情,偏偏是這個最重視德行操守講究精神潔僻的年代,最大的事情。
便聽蔡夫人問道:“你與那陸家的十七郎,也是打小要好的。既是鬧出這麼個事兒來,十七郎是個什麼意思?”
聽着蔡夫人語氣中那再明顯不過的不認同,若非她只是個路人甲的乾女兒,而是暖娘出了這樣的事情,蔡夫人只怕早就家法伺候了。
八娘也很無奈,但如今只有請義父義母出面,她和狄詠的婚事,纔能有那麼點希望,也只得硬着頭皮做出羞愧,不安,無助又懇切的樣子,含着淚道:“回乾孃的話,我與十七哥打小一處長大,從前又一道合做了生意,若說感情,自是深的。只是雖說和十七哥定了親,可女兒和十七哥,只有兄妹之情,打小我把他當親哥哥般看待,就是十七哥對女兒,也只當是親妹妹的。小時候尚不大懂,如今卻是明白,我和十七哥雖是要好,卻只是兄妹之情,不舉是女兒對他,還是他對女兒,都無男女之情。因此昨兒這件事情,十七哥他……他說既是狄二公子當着衆人的面,牽了女兒離開,雖說當時只有郡王和郡王妃在,可也當叫狄二公子爲女兒負起責任來纔是。至於我同十七哥的婚事,他說他爲着女兒的幸福,自會把責任攬過去,尋個他自己的錯處,求家裡退了婚事。可女兒卻不願意自私的爲了自己,就反把責任推在十七哥身上,若如此,女兒就算是真的能……如願……也會一輩子心裡難安的。且就算是十七哥與我的婚事作罷,女兒與狄二公子的婚事,也不是輕易能成的。”
蔡夫人雖說覺得這孩子大概是在外頭拋頭露面的慣了,性子便如男子一般,於這要求女子的禮教上頭,少了些規矩,可到底是打心底喜歡她的,看着她這可憐兮兮一副既想如願,又不願意對不起陸家兒郎,又覺得自己到底錯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可憐樣,也是憐惜起來,便道:“要說,這十七郎能如此,倒真是個好的,偏你們兩個小冤家,又沒那樣的心思。乾孃如今只問你,那狄家二郎昨兒既於衆人面前,說了那樣的話,他私下裡,可曾對你說了什麼?”
八娘紅着臉,垂首低聲道:“送女兒回去的路上,狄二公子說,既當着郡王和郡王妃,還有清河公主同十七哥的面說了那樣的話,且也是他的真心話,自會對女兒負責,將來……必定會娶女兒的。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正途,他雖真心,女兒到底不敢應下……還請乾孃能成全。”
說着,便要給蔡夫人跪了下來。
蔡夫人忙拉起她,想着狄家二郎那樣的人才,確實是個打着燈籠也尋不着的,若真論起來,反是八娘論相貌,論家世,都配不上那孩子,也不知那孩子,怎就偏看上這丫頭的。且既能當着衆人的面,維護八娘,不叫她給人欺負了,只這一點,雖說行事是不妥當,但這份擔當,倒是可取。
但狄二郎是天家有心想尚了清河郡主的人,他又是天家最喜歡的臣子,婚事又豈是他自己能做主的?鬧出這樣的事情來,若他不娶八娘,八娘以後可怎生好?
也難怪這孩子,這麼着求到自己面前來。好在八娘最後那句“不敢”,倒是在告訴她,雖說狄二郎表了態,可八娘卻還知些事兒,並未同他私定下終身來。
要說,大宋國自由戀愛的也不少。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兒。天家嫁女兒,還要問聲女兒想嫁什麼樣的兒郎呢。但再自由,婚姻畢竟得父母做主,那相互看中了的,最後也得求到父母面前,由着長輩出面定下的親事,才作得數。
八娘父母不在身邊,曉得求到她這乾孃面前來,也算這丫頭做對了。可她哪裡又有把握促成這門親?
便對八娘道:“若那狄二郎只是一般的公子哥兒,以你們家的家世,也未必就不配。只是那孩子身份特殊,他的婚事大抵是要天家作主的,便是他親孃老子,都未必能說得上話,這事兒還得你義父回來,我再同你義父好好商量商量。你也別急,你既叫我一聲乾孃,我也便把你當作自家女兒,總要想法子不叫你吃虧纔是。只是這些日子,事情未定之前,可不能再與那狄二郎見面了。”
“是,女兒省得。”若非事涉政治聯姻,阿詠出身尋常人家,她和他的婚事,哪要這麼麻煩,自也不必求到義父義母這裡了。現在聽了蔡夫人這翻話,也算心稍有定,不禁慶幸她這義母,也算是個開明的,若不然幫忙指望不上,不斷絕了與她這義女義母的名份,她就當謝天謝地了。
只是一想到大概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看到他,便覺得這才分別一夜罷了,她已是如此想他。
原來如隔三秋,便是這樣的感覺。
說完話,蔡夫人叫了丫鬟過來添茶,不時暖娘便入了屋,見八娘雖眼角還有些紅意,但與母親兩人面色都還好,暖娘便鬆了口氣。
忙上前笑道:“姐姐,我與廚房裡說了,另添了些好吃的。還有娘喜歡吃的,女兒也讓人做了。”
蔡夫人便道:“行了,這說了半天話,我也要歇上一會兒,暖娘,把你姐姐領你院裡,你們姐妹,也一處說說話去。”
暖娘正想同八娘說說休已話,且昨兒她同狄二郎出府後的事情,她也好奇的很,聽了這話,如同得了赫令,忙嘻笑着上前攜了八孃的手:“那成,娘你先歇着,我與姐姐玩會兒去。”
八娘起身,行了辭禮,隨着暖娘出了屋,自去了暖孃的閨房裡。
入了屋,蔡暖娘就迫不及待的遣了屋裡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