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神器登場
阿爾弗雷德就在裡面，但他又不在裡面，因爲工作間裡，只有一道昏黃的光暈，它很微弱，如同搖曳着的燭火，但它卻又異常的堅韌。
身子靠在了門框上，卡倫雙手抓臂，聽着從那道微小光暈裡傳出的禱告聲，笑了。
“呵呵，呵呵呵……”
笑着笑着，卡倫長舒一口氣。
先前腦袋裡，幾乎要將自己壓垮，不，是已經將自己壓垮的昏沉感，在此刻終於徹底消失。
迷茫時，哪怕身邊僅有一盞燈陪伴，也會覺得溫暖；黑夜擡頭望，就算只有一顆星對你閃耀，也會感到美好。
人生就如同在大海里行船，其實大部分人的船上，沒有帆，也沒有槳，只是被動地跟着水流的方向在進行着漂泊。
在這個時候，如果能有一個錨落下去，片刻的靜止，也足以讓人豔羨，讓人感激。
卡倫環視四周，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這個幻境如此的艱難，因爲建造這座囚籠的，其實就是自己。
尋常意義中的清醒、直視和征服，那是以自己作爲單獨個體向另一方發起的挑戰。
而在這裡，你對自己的清醒，對自己的直視，對自己的征服……等同是對自己的迷茫，對自己的迴避，對自己的潰敗。
艾斯麗的父親桑托斯先生在日記裡，已經形容得很好了：當它活着出現時，它將無處不在。
這句話將普西恩的能力概括得極爲精準，以自己爲基準，那自己真的是……無處不在。
只是這句形容有些過於精簡，乃至於上升到最終哲學感悟的層次，沒經歷過沒真的走過，其實根本就無法理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所以，以後寫日記，還是要白話一些，最好再加上註解。”
卡倫轉身離開，同時向着身後的那道微弱的光揮了揮手。
從地下室上來，走到一樓，那座秩序王座依舊擺放在停屍臺上。
卡倫走上臺階，來到王座面前，沒有猶豫，直接坐了下來。
“我已經坐下來了，可我爲什麼，還不是秩序之神？”
沒有聲音回答他。
卡倫雙手在王座扶手上摸了摸，感知着這種細膩的觸感：
“王座本身，其實沒有任何的意義，坐不坐，也沒有什麼區別。它之所以被人推崇，不是因爲它是秩序王座，而是因爲它叫秩序王座，是秩序之神曾坐過的椅子。”
卡倫站起身，回頭再看向身後的王座：
“越是看起來精緻的東西就越是不實用，還不如一把靠椅，不，藤搖椅。”
走下停屍臺，茶几邊的沙發上，霍芬先生還坐在那裡喝着茶。
卡倫走到他面前，彎下腰，道：
“霍芬爺爺，一直到我出去後長見識了，才深刻意識到您到底有多麼厲害，可惜，您死了，更可惜的是，您還被甦醒過了。
否則，我真會在以後某一天回去，把您從墳地裡再接出來，請教一下陣法問題，我原本以爲學習陣法和學習術法一樣簡單，現在看來，是我想得簡單了。
哪怕我有魔方之鑰，但陣法的學習還是一個複雜長遠的過程，如果您還在，我就能專門來請您教我了。
不過沒事，您走得挺灑脫，也沒留下什麼遺憾。”
說完，卡倫伸手幫霍芬先生把他頭頂上的帽子調整了一下。
隨即，卡倫走上樓梯，金毛還在那裡，伸出舌頭，露出憨笑。
卡倫將手放在金毛的禿頭上揉了揉，
道：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但卻沒好意思問你，那就是米爾斯女神和海神之間，到底有沒有感情？”
金毛依舊憨笑，但這笑，有些凝固。
卡倫從金毛身上跨過去，走上樓，黑貓還坐在那裡。卡倫很自然地伸手在普洱脖頸絨毛處揉了揉，道：“等我回去後，給你做魚吃。艾倫莊園再大，也沒有廚子能做出你喜歡吃的魚。”
黑貓的尾巴立起來，那根潔白的手指似乎還想指向卡倫。
卡倫伸手抓住這根手指，
道：
“你放心吧，總有一天，我會去艾倫家族發現你手指的地方去找你，希望你還有更多的東西遺落在那裡，不要讓我白跑一趟。”
卡倫鬆開手指，走向書房，在門口，伸手敲門。
“哆哆……哆哆……”
“進。”
卡倫推開門，看着裡面坐着的狄斯。
“爺爺。”
“嗯？”
“我知道您累了，想好好睡一覺休息休息，您先睡着，等我回去再叫醒您。
我能感知到您的驕傲，您骨子裡，和我一樣驕傲，所以我們的愛與恨，都是那麼的隨意。
普洱說過，您在我身上看到了您以前的模樣。
其實，我也一直在學習您的那種驕傲和灑脫。
我很幸運，在這個世界睜開眼，就擁有了您這樣的長輩。
我相信您是真的把我當作孫子來呵護，
因爲，
我早就把你當作了真正的爺爺。”
說完，卡倫退出書房，將門關上。
經過窗臺位置時，發現那個“卡倫”還站在那裡，不過這次是面朝着自己，而非窗戶。
“我從艾森先生身上看到了你曾經的痛苦，所以我覺得，死亡對於你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不是我搶奪的你的身體，更不是我將你從家裡趕出去，我來時，這裡是一座空房。
我不想對你說我代替你幫你擔負你的責任這種話，因爲我現在就是卡倫。
對了，你身子弱，少站窗臺，那裡風大。”
緊接着，
卡倫推開臥室門，裡面梅森叔叔、瑪麗嬸嬸、溫妮姑媽等都還在裡面。
張開雙臂，卡倫擁抱了一下梅森叔叔：“叔叔，我想你了，你是一位風趣幽默的長輩，你也教會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
卡倫又擁抱了瑪麗嬸嬸：“嬸嬸，你真的很漂亮，我一直覺得叔叔運氣真好，能娶到你。”
接下來，卡倫和所有人都擁抱了，最後，看着大家：
“爺爺曾幾次問過我，是否真的想好了，那時的我一心想出去看風景。
如果現在，一切可以重來，爺爺再問我一樣的問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捨得離開家，離開茵默萊斯喪儀社，離開明克街。
我，想你們了，很想很想。
我會回來的，
在我，足夠強大後。”
這一次後，我的內心，將不再有缺口。
卡倫仰起頭，擡手，在自己耳邊打了一記響指。
“啪！”
……
卡倫睜開了眼，在他身邊，艾斯麗閉着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自己手下其他隊員，也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不僅是自己小隊，其他三個小隊所有人，也都靜止在那裡。
慢慢的，
卡倫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顆大核桃普西恩身上。
普西恩的內心，是絕望的。
幻獸，也是擁有智慧的，雖然它們的種族並不具備人類的倫理觀和社會觀，但它們擁有生命的本能。
卡倫所看到的，普西恩也看到了。
普西恩只能詛咒命運，命運讓它四選一，選擇到了這裡。
爲什麼偏偏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三頭普西恩？
卡倫低下頭，看見自己手腕處有一根白色的絲線，另一端，在普西恩身上。
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所有人身上都繫着一根白線，也都連繫着各自結界內的所有選拔者。
卡倫用另一隻手，將白線解開，攥在了手裡。
普西恩不能說話，不能動彈，但卡倫從白線上，感知到了對方的哀求。
不是哀求他放過自己的性命，它們本就清楚，自己被送上來，死亡的概率極大，因爲它們本身就是這場試練的消耗品。
它是在哀求，不要用比死亡更恐怖的方式來懲戒它。
卡倫鬆開了手，那條白色絲線快速回收到普西恩身上。
“嗚嗚嗚嗚………”
類似汽笛的聲音從普西恩身上發出，充滿着解脫與感激。
然後，
“轟！”
大核桃，炸開了。
它選擇了自殺，而且是毫不猶豫急不可待地自殺，生怕卡倫會反悔一樣。
爆炸之後，其他人並未甦醒，因爲普西恩的能力只是催化劑，他們的反應，還沒有結束。
卡倫猜測，大概是在自己這裡，出現了差錯，導致自己和這頭普西恩，都出了問題。
作爲第一個“甦醒”過來的人，卡倫選擇安靜坐下，靜靜地等待。
五分鐘後，第二個甦醒的人出現了，是隔壁的瞌睡女孩菲洛米娜。
她醒來後，她那邊的那頭普西恩就直接遁入了地面，消失不見，根本就沒給她攻擊的機會，和卡倫一樣，她也將自己隊友身上的白線斬斷，收穫的也是和卡倫一樣的結果，隊友並未因此醒來。
因爲這麼做的唯一價值就是，普西恩失去了對幻境內容監控的權力，也就是起到了一個及時保護隱私的效果。
當然，如果能抓住機會殺死那頭普西恩，算是徹底銷燬了知情者。
另一邊，第一小隊的隊長穆裡身形忽然一閃，出現在了他那頭普西恩的身側，一道秩序火焰直接打在了那頭普西恩的身上，普西恩身體當即焚化。
緊接着，是光頭隊長凱恩也醒來了，他準備向普西恩出手，但他那頭普西恩卻提前躲進了地下。
這時，龐克的聲音傳來：
“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在這一個小時時間裡，小隊醒來的人數排在前三的小隊，可以獲得晉級下一輪最終測試的資格。
如果出現最後兩個小隊甦醒人數相同的情況，那就四個小隊一同進入最後一輪。”
十分鐘後，巴特醒來。
又過了幾分鐘，文圖拉醒來。
然後是馬斯、布蘭奇，艾斯麗則是近半個小時後才醒來。
其他小隊的情況幾乎也是一樣，但因爲卡倫小隊消耗最小，大家狀態維持最好，所以普遍甦醒的速度比其他三個小隊要快很多。
卡倫再次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真的是極端個例。
他相信，如果其他選拔者享受的是和他剛剛一樣的待遇，他們大部分人，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醒來，甚至一輩子自我意識封閉都是最正常的結果。
另外，卡倫還看出來了，普西恩這一關與其說是在選拔，倒不如說是主辦方在給福利，給走到這裡的年輕人一次提升自我認知的機會，難度其實很適宜。
所以普西恩應該真的很貴，甚至可能都沒準備太多數量，所以他們纔會給上一輪的幻獸打興奮藥劑，讓其多淘汰掉一些隊伍。
到第五十五分鐘時，第一小隊，第三小隊和第七小隊，全員甦醒。
而菲洛米娜所在的小隊，還有三個人沒有甦醒。
他們的傷勢普遍比較重，狀態太差，導致連這種福利，此時也消化不了。
這樣看來，菲洛米娜所在的那支小隊，就要被淘汰掉了。
但就在這時，菲洛米娜走到兩個還未醒來的隊友身邊，伸手搭在他們二人肩膀上，她閉上了眼。
兩分鐘後，兩個隊友睜開了眼，醒來了。
菲洛米娜又走到最後一名隊友身邊，將手搭在他肩膀上，在最後時刻，完全就是在最後一分鐘裡，她的最後一名隊友也醒來了。
其他三個小隊成員都很驚奇地看着菲洛米娜的行爲，她竟然是用靈魂搭接的方式強行進入了那三個人的靈魂意識中將他們喚醒。
卡倫則聯想到她走路都能睡覺的習慣，難道是“託夢”進去了？
最終，在龐克的宣佈下，四支小隊集體進入下一輪。
“噗！”
得到確認晉級的消息後，菲洛米娜吐出一口血，整個人跪伏在地，眼角鼻子和耳朵處，都有鮮血正在溢出，顯然，爲了喚醒隊友，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其實她這麼做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爲這一輪是福利局，最後一輪不可能再是了，因爲最後一輪是必須要只剩下兩支小隊選拔才能完成的。
她所在的小隊，包括她自己本人，現在的狀態都差到難以想象的地步，根本就不可能通過下一輪的比拼。
其實，菲洛米娜自己心裡也很清楚這一點，但她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的原因不是想在卡倫這裡證明什麼，而是出於她的驕傲，哪怕最後明知道沒有機會，她也要強行挺進最後一輪，哪怕爲此付出個人沉重代價。
這一點，連卡倫也不得不佩服，雖然她不適合當隊友，也不適合當朋友，但她的驕傲和實力，確實稱得上是一個值得端正對待的對手。
上方，烏雲再度出現，預示着下一輪倒計時的開始。
卡倫看了看自己的隊員們，發現他們一個個情緒都有些不振，其他小隊也基本是這個情況，剛從“自我審視”狀態中出來，心情肯定會進入一個低潮期。
“都打起精神來！”卡倫拍了拍手掌，“拿起情緒是本能，放下情緒纔是本事，在這個時候，將精力放在無用的情緒上面，是最愚蠢的事！”
最後，還得自己這個隊長來調動士氣，偏偏自己先前纔是壓力最大的一個。
“是，隊長！”
“是，隊長！”
衆人大聲呼喊回應，紛紛站直了身子。
“馬斯，現在就運轉精神橋樑陣法，將我們所有人都聯繫起來！”
“是，隊長。”
馬斯深吸一口氣，運轉起了陣法，站在陣法中的衆人，精神上紛紛被連接，彼此可以感應到對方的情緒波動，等到真正遇到來自神器的攻勢時，還能帶動起整體精神層面的防禦。
第一小隊也運轉起了相類似的陣法，衆人也都站進了陣法裡。
第七小隊隊長光頭凱恩見到這一場景，一拍光頭，罵道：“就欺負我們小隊沒陣法師對吧！”
眼下，
第一小隊第三小隊進入了迎接神器降臨的準備，第七小隊在罵髒話，菲洛米娜所在的小隊，連站着的人都沒有，基本都躺着了。
不過，在烏雲即將消散，上方再次出現裂縫時，第七小隊隊長光頭凱恩身上出現了光束，張開雙臂，拉住自己兩個隊員的手，其他隊員也紛紛手拉手，形成一個圓。
他們這是在賭，賭神器的力量只是單純作用於精神方面。
因爲神器實在是太強大了，如果神器都放開手腳，那在場所有小隊都得完蛋。
所以，這種類似小隊團建的方式，大概率還真能起到作用。
此時，裂縫之中，一道古樸的氣息流露而出。
它還沒進入裂縫之中呢，可恐怖的神器威壓已然傾瀉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類似餐前小點心的精神風暴。
第一小隊衆人哪怕身處陣法之中，依舊面露痛苦掙扎之色，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但能夠感知到他們的悽慘和痛苦。
第七小隊衆人從站着手拉手，變成了蹲着手拉手，一個個痛苦的眼淚鼻涕全部滴淌下來。
菲洛米娜所在的刺頭小隊，已經被負責他們那一塊的陣法師判定失去繼續競爭的能力，傳送出了結界。
而卡倫小隊的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隔壁那兩支小隊，紛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爲什麼自己這裡，什麼感覺都沒有？
大家想到了一個可能！
艾斯麗回頭，看向在主持陣法的馬斯，驚歎道：
“馬斯，原來你纔是隱藏最深的那一個！”
小隊其他人紛紛投過去敬佩的目光，不管怎樣，在最後時刻，隊伍裡的隱藏大佬忽然揭開實力保護小隊全體過關，都是一件令人驚喜的事，沒誰會在此時去責怪他先前故意藏着。
馬斯：“啊？”
面對來自隊友的讚揚，馬斯纔是最懵的一個，莫說他沒有隱藏自己的水平，就算他真隱藏了，可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自己佈置的陣法，根本沒遭遇一丁點的精神風暴，連小微風的擦邊都沒有！
“卡倫……卡倫……”
因爲精神橋樑的關係，衆人精神上一定程度地連通着，所以這個來自精神上的呼喊傳遞，也傳遞到了所有隊員耳朵裡。
文圖拉疑惑道：“誰在這個時候在心裡喊隊長？”
巴特扭頭看向艾斯麗和布蘭奇，提醒道：“你們現在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在心裡這麼溫柔地喊隊長，我們都能聽到的。”
因爲這聲音，是女聲的。
艾斯麗馬上搖頭道：“不是我！”
布蘭奇也馬上搖頭道：“也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真的不是你們？”巴特還不信。
艾斯麗氣呼呼地道：“不是，說了不是了，就算要想隊長，也不是這時候啊，選拔結束回家躺牀上不能想啊！”
布蘭奇點頭：“就是，就是。”
巴特疑惑道：“嘿，不是你們，那會是誰？文圖拉，馬斯，你們兩個誰的精神世界裡，是個女人？”
馬斯開口道：“聲音不是從陣法裡傳來的，是從陣法外傳進來的。”
“陣法外？”巴特更疑惑了，“怎麼可能，你忘了麼，我們處於小隊結界裡，聲音傳遞不進來，精神力也傳遞不進來的，除非是那個神……”
文圖拉接話道：“除非是那個神器發出的精神訊息。”
“卡倫哥哥……人家好想你啊……卡倫哥哥……”
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