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微風從半敞着的窗戶外吹了進來,一點清新一點涼爽還帶着一些腥腥的味道,讓人倍感舒適的同時卻又同時能感覺到一點點的悲涼。雨水從天而降,斜斜地敲打在樓船的倉頂,發出了並不好聽的咚咚聲音。
嘉琳慢慢的張開了眼睛,首先看到的便是窗外那一片白茫茫,細雨彷彿將天和水連接在了一起,交匯而成了一片混沌的灰白,只看了一眼她便覺得自己更累了。這是哪裡?是什麼時候?自己是死了還是繼續活着呢?這些問題都在同一時間出現了,然後便是昏迷前後的記憶,一一都回來了,甚至裡面還夾雜着大量的夢幻。
嘉琳閉上了眼睛,但是片刻她便重新張開,開始打量自己身處的地方。這裡不是昏暗的牢房,也不是陰森的墳地,這裡應該是一艘樓船的船艙,因外現在自己應該是在水上面行進的,除了有點鹹腥的風之外,還有船隻拍打水面的嘩嘩聲有節奏的傳來。
她的眼神繼續向四周擴張着,終於看到了一張臉正坐在自己的牀邊,面色平靜的看着自己,只是眼睛裡面有一點點激動的光彩一閃即逝。
那是張多麼熟悉的臉孔啊,自己曾經爲了他黯然神傷,曾經爲了他咬牙切齒,曾經爲了他徹夜難眠,曾經爲了他淚如雨下,可如今當他就在自己的眼前之時,卻真有種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的混亂。
嘉琳慢慢的擡起手,那距離看着是那麼近,但是卻又好像是那麼遠,彷彿經歷了很久她才終於摸到了那張臉孔。她輕撫着臉孔上的胡茬,心裡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半晌纔開口道:“終於還是看到你了,可是你怎麼這麼憔悴呢?”說罷,淚水就模糊了視線,剎那間淚如泉涌。就在同一時刻,她的手也摸到了一片溼潤。
“究竟是夢,還是真的呢?我怎麼這麼累,就像是在夢裡面呢?”嘉琳喃喃道。
男人還是沒有說話,他也舉起手輕輕地覆蓋住了嘉琳在自己臉上的手,這一刻溫暖的感覺讓嘉琳舒服極了,她像是懸在半空中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這一刻等了太久,到來時竟然全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嘉琳只是覺得無比的安全和溫暖,這感覺已經很久未曾出現了,久的連她自己都快忘記了。
“一切都過去了,所有的苦難,所有的委屈都過去了,只要你想過安靜的生活,我可以給你。”許純終於開口了,他很想告訴嘉琳,只要你想再做泫然,我就可以讓你永遠的安然生活下去,可是很多話真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嘉琳輕輕嘆了一聲“真的能過去麼?我們之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怎麼可能是一句過去了,就能全部結束呢?”
“只要你願意,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去做。”
嘉琳苦笑着搖搖頭“以前是我太倔強了,總以爲事情可以用決絕的方式解決,但是沒想到到了最後
原來一切都是空的。在我昏迷的時候,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在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爲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在臨死之前我的眼前全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時間,到了那時我才徹底明白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在庸人自擾。其實就在那個時候,我才記起之前我們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很短,甚至連回憶都沒有多少。那時我才覺得真的很後悔,怎麼會在那個時候就那麼絕覺的離開你呢?到底那些仇恨是不是真的應該算到你的頭上呢?”
“你能想通就好了,我一直都在等着這一天,終於被我等到了。”
嘉琳依舊搖頭“你等到了什麼呢?其實什麼都沒有。我不可能再變成泫然,你也永遠都不可能變回許子義。我們也許只有在這條船上纔是你我,只要上岸之後,你就只能變成樑國公許純,而我也只能是漢王妃嘉琳,我們都已經不可能再變成其他人了,難道你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麼?”
許純看着面前那張帶着淚水的美麗面龐,忽然大聲說道:“你爲什麼要想這麼多呢?很多事情是不可以改變,但是如果只是想隱瞞又有什麼難的呢?要知道,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我的手裡了,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做到所有的事情,不管是什麼,爲了你我都在所不惜。”
“能聽到你說這些話,我的心裡不知道有多開心。按道理說,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可是你還是這樣對我,我又有什麼可以說得出來的呢?不過這蒼龍是被你們恆州軍拿下來了,但是現在恆州軍究竟是誰在當家作主,你又能說得清楚麼?”
“恆州軍當然是我做主了。”許純驚訝地回答道。
“是麼?”嘉琳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苦笑“就像這一次,我被這麼多人追殺,哪一個又是你安排的呢?哪一個又是經過你同意的呢?要是我沒有說錯的話,恐怕連這一次進攻聖都都不是你安排的吧?你可知道,古月天在聖都殺人無數,甚至縱兵搶/劫,整個聖都都已經陷進了恆州軍巨大的魔掌之中了。難道你就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了麼?要知道前不久你才全殲了天下第一的鐵石軍團,更是打敗了三十萬獸人,這樣的戰績足以讓你的名聲如日中天,可是你爲什麼要被上這樣的黑鍋呢?難道你真的想從一個英雄一下子就變成一個人人唾棄的殺人惡魔?”
“你…你不能這麼說,畢竟他們做的事情就是恆州軍做的,我是恆州軍的當家人,就算我不承認,天下人又怎麼會相信我呢?”
“可以。”嘉琳忽然坐了起來,一臉的嚴肅“只要你能找到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就足可以改變一切事情,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就算是別人不信,也拿不出證據來。更何況,這件事情都是他的主意,和你真的沒有一點關係。”
許純昂着頭揹着手站在船頭,迎面吹來的涼風直接撲在他的臉上,雖然清涼但
是卻根本無法降低他心中沸騰的怒火,這一次他真的生氣了。
古月天這次做的的確太過分了,他嘴上說的好像是爲了自己,但是實際上他到底是爲了什麼,也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難道你就是因爲想向世人展示你的能力,便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做這些事情麼?古月天殺死任開,許純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恆州軍和任開已經積怨太深,從上到下幾乎沒有一個人不恨他入骨,但是你又何必做的這麼決絕呢?你恨他就殺了他好了,又何必滅了他的九族?更是要把刺王殺駕的罪名強加到他的頭上?這也罷了,但是你爲什麼要殺死皇帝呢?那只是個孩子罷了,就算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也都是任開和他黨羽控制和操縱的結果,一個孩子總是可以教好的,怎麼能不分青紅皁白的就直接殺了了事呢?你這麼做,讓我如何面對自己,面對已經魂歸天外的夏王呢?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些年來,許純並不是不知道,自己在恆州軍的影響力已經日益被古月天所替代,但是他從來也沒有真的放在心上,甚至還想過要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他,將自己一手建立的恆州軍交到古月天的手裡,但是現在看來都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古月天根本就不在乎這些東西,他在乎的是實現心中的抱負,爲了那個所謂的理想他甚至不擇手段,現在只是一個開始,如果再繼續下去,後果會是怎麼樣的,許純光是想一下就覺得不寒而慄。這簡直就是一個瘋子,就像之前費無神說的那樣,這個人是有才能,但是隨着時間的不停推移,他就像一隻正在成長中的妖獸,他手裡的權力越大能幹出來的事情就會越驚人,總有一天他會吞噬所有一切,也包括恆州軍。那時許純對費無神的話半信半疑,但是現在看來自己把這個人看低了。
不過古月天是自己請出來的,他爲了自己也算是嘔心瀝血了,難道還真的是要自己一手將他毀了不成?不過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這世上要是說還能有人阻止他的也許就只有自己了,也許再過一段時間連自己也會束手無策,趁着現在還能控制他,就將這一切解決吧。
不過又該怎麼解決呢?現在的恆州軍到底能不能聽從自己的調動連許純都覺得沒有什麼把握,更何況這樣做也會令恆州軍分崩離析內鬥不止,也許剛剛到手的一切都會馬上煙消雲散。權利,許純也沒有放在心上,做什麼官又能怎麼樣,可是想想恆州軍無數爲此拼搏的將士,他又怎麼能狠下心來呢?
不行,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決不能爲了這件事把恆州軍推進萬劫不復的絕境裡面,那只有一個辦法了。
“來人,馬上聯繫費無神。”許純輕輕地命令道,但是卻不亞於一聲驚雷。
“子義,外面很冷,回屋裡吧,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嘉琳忽然出現在艙口,望着許純滿面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