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仇恨能讓人產生多大的力量,呼延索這時才真的明白了,每當他看着那些滿臉決絕的七國人時就會產生一種怪異的感覺。
自己和這些人也有殺父之仇,也許他們中也有曾經參與那一戰人,但是現在看着他們的時候自己卻覺得怎麼也恨不起來了。這些人遠比自己可憐得多,自己當至少還有娘,還有鄉親,還有督帥,還有家,可是他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除了能跑出來的自己這條命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他們對自己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遇到的表現方式也各有不同。有的人只是呆呆地看着什麼方向,一動不動一言不發;有的人不管靠在什麼地方,都會默默垂淚;但是更多的人卻會一遍遍的訴說着江西道已經成了七國人的地獄,他們詳細的描述着自己的所見所聞,痛哭着自己所遇到的悲慘,經常是邊講邊嚎啕大哭起來。這些人雖然表現各異,但是還是有一個共同之處的,只要一提起燦或者長生人,他們就都會發瘋一樣的跳起來,拉出自己的武器,咬牙切齒的怒罵,眼睛都能瞪出血來。
古月天開始時有點不高興,甚至還曾動過要斬草除根的念頭,畢竟自己想的可是秘密潛入江西道,可是每天七國人絡繹不絕的前來投奔,這他媽還有什麼秘密可言。可是很快他就改變了主意,這些人都是最好的排頭兵,弄好了直接就可以上陣拼命,他們就像是一幫已經受了傷的野狼,除了仇恨再也沒有什麼可支撐他們繼續活下去了。看着這些人,古月天忽然就好像看到了當年的恆州人一樣,說實話,兩者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這些人最終成爲了真正的敢死隊、排頭兵,大部分能打仗的都留在了中軍,只有少部分看着就不能有什麼大作用的才被分到了部隊裡面,做起了嚮導。
這些人也都是世代居住在這裡,知道的路線根本就不比長生人知道的少,甚至有很多人比任何人知道的都多。其實他們有很多人和長生人一樣是獵戶出身,都窮的要上山打獵了,也就談不上欺負過長生人,但是現在還是要被長生人欺負,有時候歷史就像是一個圈,像是在開一個玩笑,可更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呼延索不在乎這是個什麼樣的笑話,他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搶到先鋒的位置,還好高亮這小子忽然得了痢疾,暫時不能上陣,這先鋒的位置很簡單就被他搶到了手裡,這下子他才覺得心裡舒服了。但是連續在山裡面走了四天了,別說羽林軍就是連長生人的影子都沒看到一個,能看到的都是些已經被燒成灰燼的村莊和城市。但是很奇怪,那裡沒有人,死人或者活人都看不到一個,能看到的只有偶爾出現在廢墟上的野狗,血紅着眼睛盯着這支奇兵。
“這裡的狗怎麼都那麼奇怪,好像每一隻看到我們都像是看着食物一樣。”呼延索十分奇怪,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個嚮導
。
那個嚮導的臉上竟然一陣抽搐,半天才從牙縫裡面蹦出幾個字來“它們就是拿我們當食物,您沒看見這些畜生眼睛都是血紅色的麼?那都是吃人肉吃的!這是我們人多,而且都帶着殺氣,他們不敢行來,要是一幫老百姓從這裡走,那它們早就撲上來了。”
呼延索皺着眉頭看着那些死死盯着自己的野狗“可是爲什麼沒有屍體呢?”
“早就被這裡的野狗拖進洞裡面去了,這些野狗以前很多都是人養的,爲了活命纔開始吃死屍,可是一旦吃上了死屍,就變成了真正的瘋狗,是再也不能回到人的身邊去了,因爲現在在這些狗的眼中,所有的人都只是獵物而已。”
呼延索聽着這話臉上都劃過一絲恐懼,他馬上招了一下手,立刻就上來了一名親兵“馬上組織弟兄們,給我把這些野狗都殺光,一隻也不留。不過讓弟兄們都小心點,這些野狗都是吃人肉長大的,可別傷到了自己。”
“是!”親兵馬上就領着人去,一會功夫就聽到了一連串野狗的慘叫聲音。
那嚮導卻是連連搖頭“將軍,這些東西是殺不完的,只要那些長生人沒有死光,那就永遠都會有這些吃人的野狗存在的。”
“爲什麼?”呼延索大惑不解。
嚮導慘然一笑“再往後走,您自己就明白了。”
很快呼延索真的自己就明白了,那時他纔算是知道那些曾經生活在村莊和城鎮的居民究竟到了哪裡,更知道了人間地獄是個什麼樣子。
嚮導引着部隊走進了一條官道上,據說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下去,很快就能到達安陽城的背後,比那些小路能快很長時間。但是呼延索還是有點猶豫,他馬上找來了嚮導,想仔細的詢問一下“咱們怎麼能走官道呢?要知道他們一定會在這條路上佈置下伏兵,要是莫名其妙的碰上了,那我們還算什麼潛入?”
“將軍不必着急,”嚮導的反映出奇的平靜“小人絕不會害將軍的,這一點還請您放心。現在這條路就做酷刑路,很快您就能看到驚人的一幕,那時也就明白了小人的意思。”
當呼延索抱着懷疑的心情的往前繼續前進的時候,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已經出現了幻覺,現在看到的東西,是真的麼?
官道的兩邊幾十步開外就會豎起一支木樁子,上面懸掛着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旗幟而是那些像是臘肉似的屍體,那些屍體大部分都已經被封幹了,猙獰的隨着春風輕輕地擺動着。還有一些已經只剩下了骷髏,雪白的骨頭在陽光之下散發着銀白色的光。那裡有更多的野狗,還有更多的禿鷲,他們幾乎都是血紅着眼睛盯着這支闖入了自己地盤的隊伍,看得十分的專注。
呼延索幾乎要吐了,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他在鐵血帝國也曾經殺人無數,連續的屠
殺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可是當他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什麼東西要從喉嚨裡面噴出來。
“這都是什麼人?”呼延索問這話的時候,甚至能聽得到自己聲音變得顫抖起來。
“都是我們七國人,都是老百姓。”嚮導咬着牙,眼睛裡已經快流出血了“那些畜生根本就不那我們當人看。他們認爲江西道根本就不夠養長生人,所以直接開始殺死我們每一個人,這還不夠,還要將我們的屍體放在這裡任憑風吹日曬,這些王八蛋。”
“來人,殺死你們看到的那些野狗和禿鷲,然後將屍骨都集中在一起埋了吧,好歹也讓這些人入土爲安吧。”呼延索忽然發現自己再也不恨這些七國人了,原先那些刻骨銘心不共戴天馬上就煙消雲散了。
“謝將軍了,但是不要埋!”嚮導忽然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淚,惡狠狠地說道。
“爲什麼?”呼延索有點奇怪。當初他們殺人之後,也要將屍體集體火化,可是爲什麼這些人竟然不願意埋葬自己的親人,這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留着他們在這裡看着我們這些活人給他們報仇,然後用長生人的屍體一個個替換他們下來,這纔算是替他們報了仇,雪了恨,不然我們這些人也就白活了。”
呼延索看着嚮導的眼睛,他真的被裡面充斥着的狂熱感染了,這些個王八蛋還真他媽的是些個瘋子,竟然想出瞭如此瘋狂的報仇計劃,還要這些自己的親人們看着,就爲了這個也要好好用一下他們。
“傳令下去,這一戰我們絕不接受投降,也不需要俘虜,弟兄們就只管痛快的殺人就好了。”呼延索也是咬着牙,從牙縫裡面奔出了這樣一個命令來。
舜帶領四萬羽林軍離開了安陽城,他的目的地就是身後的十萬大山,他們的計劃就是現在這裡隱藏住自己的蹤跡,然後在敵人沒有防備的時候忽然衝出來一口咬斷他們的喉嚨,可是敵人爲什麼還是遲遲不到呢?這一戰也許是自己的成名之戰,也許就是自己的最後一戰,都說不好啊,可是現在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硬着頭皮往上衝,想憑藉四萬人幹掉幾十萬敵人談何容易?
蒙無率領着自己的妖孽營向前瘋狂的衝鋒,他們究竟在這一路上打敗了多少敵人已經記不清楚了,只要是看到了敵人的蹤跡就立即向前,直至擊潰敵人才繼續向前,而這一路上出現的都是些小魚小蝦,還真就沒有什麼主力,說是來延緩濟州軍行軍時間的,但是怎麼看都像是來送死的,因爲根本就沒什麼人能夠真的拖住蒙無的腳步,他和他的弟兄們距離安陽越來越近了。大帥我又回來了,這一次我是給您報仇的,請您在天上看着,我一定會用敵人的鮮血和人頭,祭奠您的英靈。
呼延索依然在向前潛行,燦,我來了!等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