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郭致遠最不好解釋的問題,他作爲文臣,手下卻有這麼多的兵馬,任誰都會懷疑他有不軌之心了,好在郭致遠現在已經明白了關竅所在,心裡已經想好了應對之詞,不慌不忙地道:“說來慚愧,微臣此次平叛成功着實有些行險,當時微臣正從海上趕往漳州府赴任,突遇颱風,九死一生方到達漳浦縣,才登陸就遇到叛軍斥候搶掠……”
郭致遠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平叛的經過說了,只是巧妙地把沈君蓉帶領的自新軍說成了臨時招募的地方民團,最後他慷慨陳詞道:“微臣能夠僥倖平叛成功靠的是聖上的龍威和朝廷大義,才能說服劉若思將軍棄暗投明,臨陣倒戈,而沈有容將軍之所以肯出兵助微臣攻打東蕃,也是因爲微臣持有聖上之前賜我的密旨,所以此次平叛功勞最大的是聖上,而非微臣,微臣保證所言句句屬實,那叛軍首領趙秉鑑已被微臣生擒,微臣此次進京便是向聖上獻俘,以彰顯我大明國威,令亂臣賊子不敢再作亂!……”
說到這裡,郭致遠順道也給徐學聚上了一下眼藥,語調一轉道:“倒是巡撫大人此舉讓微臣很是不解,叛亂起時,他坐視不理,既不派兵平亂也不上報朝廷,微臣要平亂他還讓微臣不要輕舉妄動,現在卻又誇大其詞,爲微臣請功,只怕也是別有用心吧……”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萬曆皇帝雖然明知道郭致遠是在拍自己的馬屁,但還是覺得很受用,心裡對郭致遠的話已經信了八分,臉色稍霽,不過他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板着臉繼續問道:“既然如此,那爲何你平定叛亂之後仍不從東蕃撤軍呢?……”
郭致遠等的就是萬曆皇帝這句話,突然大聲道:“恭喜聖上,賀喜聖上,微臣到了東蕃方知此島實是一風水寶地,此乃上天賜我大明之寶島,得之可保我福建沿海世代安寧,福澤萬民!……”
萬曆皇帝一聽就皺起了眉頭,惱怒道:“郭致遠,你真當朕如此好矇騙嗎?朕雖身處皇宮,卻胸懷天下,這天下之事都瞞不過朕!那東蕃朕是知道的,不過一荒涼之島,佔之不過徒費錢糧,棄之有何可惜?!……”
郭致遠聽着萬曆皇帝自吹自擂暗暗好笑,連忙道:“微臣豈敢矇騙聖上,聖上若是不信,微臣願立下軍令狀,若聖上准許微臣在東蕃開府建衙,微臣保證不需朝廷花費半分錢糧,便能將東蕃建成最富饒的寶島,每年可爲朝廷奉獻稅銀十萬兩,且可逐年遞增一成,十年之後每年可爲朝廷奉獻稅銀二十萬兩!……”
“此話當真?!”萬曆皇帝一聽就蹭地站了起來,兩眼直放光!沒辦法,他現在實在太缺錢了,要知道此時大明全國一年的賦稅也才兩百多萬兩銀子,除了江南一帶比較富庶的省份,很多窮省一年的稅賦還不到十萬兩銀子,而且郭致遠還承諾可以逐年遞增一成,十年後可以每年奉獻稅銀二十萬兩,且不用朝廷花費一分錢,這樣的好事到哪裡找?!
郭致遠自信滿滿地打保票道:“聖上給微臣一萬個膽子,微臣也不敢欺騙聖上,若是微臣做不到,微臣任由聖上處置,絕無半句怨言!……”
此時的萬曆皇帝已被郭致遠的銀彈攻勢給砸暈了,早已忘記了徐學聚彈劾郭致遠有不臣之心的奏摺,只是定定地望着郭致遠,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郭致遠說的話,實在是郭致遠的話太讓人難以置信了,不要朝廷花費一分錢把這麼大一個荒島建設起來,還能每年給朝廷奉獻十萬兩白銀,怎麼聽都像是天方夜譚!
萬曆皇帝情不自禁地來回踱起了步,過了好一會兒才沉吟道:“茲事體大,在東蕃開府建衙歷朝歷代都沒有先例,朕也需和朝中諸位大臣商議纔好定奪……”
郭致遠知道萬曆皇帝其實已經動心了,但是那些朝中大臣肯定會極力反對,尤其是首輔沈一貫肯定會不遺餘力地阻止此事,到時候朝中大臣的意見一邊倒,萬曆皇帝的想法肯定會動搖,不過郭致遠也知道,這麼大的事,萬曆皇帝不和朝臣商議是不可能的,他只能竭力去爭取,連忙道:“請聖上准許微臣參與朝議,微臣願與朝中大臣當廷辯論!……”
萬曆皇帝眼睛一亮,他也在擔心此事會遭到朝中大臣的一致反對,到時候他這個皇帝面子也不好看,在立太子的問題上就是因爲朝中大臣的一致反對,導致他不能兌現答應鄭貴妃立福王爲太子的承諾,搞得灰頭灰臉,如果讓郭致遠參與朝議,到時候朝中大臣的矛頭自然就全對準郭致遠了,他可以穩坐龍椅,進退自如。
想到這裡,萬曆皇帝就高興地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你進京不是來向朕獻俘的嗎?朕便下一道詔令,讓禮部操辦此事,此次你平叛有功,朕也理應封賞與你,到時你上殿謝恩,便可提出此事,朝中大臣若是反對,你自與他們辯論,朕到時再做決斷!……”
郭致遠暗罵萬曆皇帝滑頭,把自己推出去當靶子,承受朝中大臣們的攻擊壓力,他自己穩坐釣魚臺,不過他也知道這是自己能夠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不把那些朝中大臣全辯倒了,萬曆皇帝是下不了決心的,連忙磕頭謝恩道:“謝聖上恩典,微臣必不負聖上隆恩,爲我大明興盛,哪怕是萬夫所指,微臣也不懼!……”
從皇宮出來,郭致遠身上的冷汗還沒幹,方纔實在是太險了,一個應答不對自己就可能人頭落地,能夠安全從皇宮走出來也算是死裡逃生了,怪不得都說伴君如伴虎呢,這種性命完全不受自己掌控,而完全取決於別人的喜怒的感覺真是太壓抑了,如果可能的話,他真的希望這一輩子不用再踏進皇宮。
說到底郭致遠現在還是太弱小了,不能不仰人鼻息,好在萬曆皇帝這一關他算是暫時過了,不過他的心情卻仍輕鬆不起來,因爲他知道朝中大臣那一關卻更不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