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最近心情很差,他原本以爲只要把張璁一系整下去,自己便能晉升內閣首輔,掌控朝堂大權,卻不曾想在最關鍵的時刻,自己帳篷失火,把幾份重要的奏摺給燒掉了。
這種事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事,畢竟上奏摺的人都還在,讓他們重新寫一份便是了。
但是,這事按大明律法論卻很是嚴重,丟失公文那可是重罪,更何況重要的奏摺被燒了,要不是他當時聖眷正隆,光是這件事便能讓他丟了官。
不過,他雖然沒丟官,內閣首輔之位卻是丟了。
這倒黴催的,緊接着他更是誤信了陳達那個奸佞小人,害得自己因此在皇上面前失了恩寵。
這事整的,怎麼辦呢?
他不由想起了被自己“氣死”的張璁,這個對手與其說是被自己打敗的,還不如說是被年齡打敗的,要是他命夠長,自己能不能將其徹底擊敗還真不好說了。
張璁跟他的經歷其是很像,他們都是從最底層一路躥升,幾年時間就走完了別人一輩子的路,達到了很多人一輩子都不能達到的高度,張璁只是花了幾年時間便從一個觀政進士成爲內閣首輔,而他雖然進了內閣,卻卡在了這最後一步上了。
內閣首輔之位啊,眼看着就要到手了,就這麼沒了。
其實,他有很多地方都是學了張璁的,他相信,張璁能當上內閣首輔,他肯定也能。
張璁當初難道就沒遭遇過挫折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他又是怎麼排除萬難,踏上內閣首輔之位的呢?
夏言努力的回想着。
首先,最重要的當然是忠君,皇上最看重什麼,當然是能爲他排憂解難的人,只有儘量與皇上的想法保持一致,才能獲得皇上的器重,這點,張璁做到了,他做的也不差。
然後還必須勤勉任仕,要想爬上內閣首輔的高位光跟皇上想一塊兒可不行,還得做出成績來,讓皇上看到你的能力,這點張璁做到了,他做的好像也不差。
然後還必須善鬥,皇上看誰不順眼,你就得撲上去,把人幹翻,這點張璁做的很好,他做的好像也不差啊。
還有,必須清正廉潔,讓人抓不到把柄,這點張璁做的很好,他做的貌似就有點問題了,因爲他誤信了劉伯躍和陳達這兩個奸佞小人,以致皇上對他的印象大壞。
這個問題很嚴重,必須想辦法改變皇上對自己的印象,不然這內閣首輔之位怕是很難爬上去了。
他坐在客廳中,皺眉沉思着,甚至客人都進門了,他都沒一點反應。
嚴嵩一看夏言坐那裡一動不動,心裡不由暗罵道:“麻匹的,拽什麼拽。”
他這會兒好歹是禮部尚書,離入閣也就一步之遙,夏言這個內閣大學士也就比他高那麼一點點而已,按理來說,夏言有什麼事找他,也得親自上門拜訪。
但是,這會兒夏言不但像傳喚小嘍嘍一樣把他招過來,甚至連起身相迎這點基本的禮節都沒有,很顯然,夏言眼中他並沒有多少地位。
不過,他這個人比較能忍,也比較會裝,就算他內心再惱火,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他知道,這會兒夏言還有大用,因爲夏言已經是“老牌”內閣大學士了,而他還在爲入閣努力,他就算再怎麼哄皇上,皇上也不可能馬上把他調入內閣,定爲內閣首輔。
他這會兒資歷還不夠,想成爲內閣首輔還需要時間,而這段時間他還得好好利用一下夏言,讓夏言罩着自己,提攜自己。
所以,這會兒他必須巴結夏言,不管夏言怎麼狂妄,怎麼不把他放在眼裡,他都得忍着。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拱手道:“公謹兄,什麼事啊,這麼愁眉不展的。“
他其實比夏言還大兩歲,不過夏言這個人比較喜歡擺譜,特別是當上內閣大學士之後,夏言更是有點目中無人了,對下面的官員,不論大小都擺個臭架子。
嚴嵩知道夏言這個臭毛病容易得罪人,但是他偏偏不提醒夏言,反而在夏言面前陪盡小心,讓夏言習慣於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他當然不是從內心裡尊重夏言,他只是想讓鄉黨裡面的人都覺得夏言這個人高不可攀,而他卻僞裝成夏言的左膀右臂,能在夏言跟前說上話,卻又和藹可親的那種。
這樣,其他人就不會去巴結夏言了,而會倒向他這邊。
反正找他也是一樣的,沒必要來看夏言這臭臉子是吧。
夏言可不知道這表面上對他恭敬有佳的嚴嵩內心裡正打他主意呢,他招嚴嵩來,就是爲了商議眼前的局勢。
這眼前的局勢對他太不利了,怎麼翻身呢?
他皺眉看了看嚴嵩,揮手示意他坐下來,隨即便沉聲道:“惟中,現在局勢對我們越來越不利了,皇上竟然把南北兩京吏部尚書之位都交給了陽明一脈,我們可如何是好啊?”
這個問題嚴嵩自然也考慮過,他裝作恭敬道:“公謹兄,這其實也沒什麼,他們畢竟沒有人身處內閣,六部和都察院他們也不佔優勢,我們只需小心應付便成,只要你能當上內閣首輔,這些問題便不是問題了。”
夏言可不是這麼好哄的,他也知道陽明一脈最近在幹什麼,他依舊憂心忡忡的道:“惟中,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他們正到處招兵買馬呢,翰林院都被他們招撫一大半了。”
這種事嚴嵩能不知道嗎,他裝作小心道:“這也沒什麼,朝堂之上畢竟還是講品階的,小螻螻再多又有什麼用,你一句話,足頂他們百人。”
這馬屁拍的,夏言心裡一陣暗爽,不過,他還是有些擔憂道:“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小螻螻,他們的潛力你應該也知道,用不了幾年,他們便能爬上六部尚書之位,甚至入閣了。”
嚴嵩心中冷笑一聲,表面上卻是小心的道:“這個其實也沒什麼,所謂人有失錯馬有失蹄,他們這樣胡亂招撫,總會招到些不靠譜的,到時候我們只要逮住一個,便能讓他們前功盡棄。”
夏言聞言,不禁想起了劉伯躍和陳達,如果陽明一脈不小心把那種人拉進去,的確能趁機整點事出來,不過,那需要等,而且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有些不情願道:“你的意思是等嗎?這又要等到何時呢?”
嚴嵩心中冷笑道:“你等,我可不等,你慢慢等着,等着我爬上內閣大學士的高位,有機會染指內閣首輔了,我再連你們一起收拾了。”
不過,表面上他卻是小心的點頭道:“對,我們先等等,總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