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景溫馨的客廳,簡約浪漫的廚房,有一個小吧檯。
黃昏將臨,窗邊初現朦朧,室內燈光亮起。
可惜,幾臺安置在各個要點位置的攝影機,煞了這房中的風景。
印辰繫着圍裙,站在廚房流理臺邊,手上拿着刀,正在切着一隻西紅柿。
旁邊的盤子裡,已經整齊地碼着煎好的豆腐片。
“西紅柿豆腐湯……”他不時看看翻開立在案板前面的菜譜,自言自語,“豆腐切薄片煎到兩面金黃……這個,我煎得還不錯。”
再看看手邊的西紅柿片,搖頭,“呀,這片切得不太好,要不要重來?”
皺着眉頭猶豫了許久,還是重新拿了一隻西紅柿,這次切得慢了些,一邊自我安慰,“慢工出細活,這次一定要成功,切得跟圖片上一樣漂亮才行。”
切完,他再退開一步,欣賞自己的作品,點頭,“這次還不錯。”
他在爐子上架好鍋子,放入清水,點燃爐火,將煎豆腐片放入鍋中,再下入西紅柿薄片,安然地守在爐子旁邊。
他的神情瀰漫着一縷期待,一縷溫柔,儼然便是浸在愛河中的癡情男子。
徐夢影看着監視器裡的男主角,眼裡閃過疑惑。
難道經過這次風波,反而使印辰更沉穩了?難道他並未受到風波的影響?
不過,印辰一直是個敬業的演員,這本就應該是他的本色不是嗎?
晚餐做得象模象樣,這場做晚餐的戲拍得很順利。接下來,還有一場男主角等到深夜,而女主角沒有赴約的戲,就結束今天的拍攝任務了。
我們的大明星印辰已經脫下了圍裙,獨自一人,落寞地坐在吧檯邊,望着自己親手做的賣相頗佳的三菜一湯,因爲一直沒有等到女主角出現而涼了下去。
他終於拿出手機打電話。
“是我。”他輕聲說,“你睡了嗎?”
女主角的配音切了進來,“還沒有。”
“爲什麼還不睡?”他閉上眼睛,“在想我嗎?”
問完這句話,印辰突然間感覺有些恍惚。
女主角的配音甜甜地蠱惑他,“是,我很想你。”
“作爲情人,”他笑,心裡輕柔地一扯,越加恍惚,“我很想知道你正在做什麼。”
“我就是在想你,”女主角的配音甜如蜜,細如絲,“你也在想我嗎?”
他的手突然輕顫了一下,不自覺地緊緊握住手機,鼻子一酸,涌起莫名感傷,脣角卻含笑,“是,我想你了。”
畫面定格,這場戲已經結束了,印辰保持着姿勢和表情,靜靜等導演喊cut。
徐夢影呆望着監視器裡的印辰,直到許少青在他身後悄悄捅了捅他,提醒道:“徐導,這場演完了。”他才恍然回神,急急忙忙叫道:“cut!good take(這一次太好了)!”
印辰的臉這才仰了起來,衝着徐夢影笑,“徐導,你再不喊cut,我可真要哭出來了。”
徐夢影深
思地望着印辰,也不避諱什麼,直接說道:“你是不是經歷這場婚變風波,情緒變了?比以前更入戲了呢。”
印辰嗤的一笑,“少來,我一直都很入戲。”
徐夢影揮了揮手,叫道:“收工。”然後走近印辰,拍了拍他肩頭,“唉,但願這場風波不會影到你,要知道,這部戲可全靠你的影力了,你可千萬要給我hold住了。”
印辰從椅了上站起來,閉了會兒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恢復常態,點點頭,“放心吧,老徐,戲在,我在。”
徐夢影白他一眼,“什麼屁話,是你在,戲在!”
印辰緊抿着脣忍住笑,“遵命!爲了戲,我一定在。”
徐夢影擡手輕撫下巴上的鬍髭,“嗯,下部戲,我考慮做古裝……”
印辰雙手連搖,趕緊走開,大叫道:“少青,收拾東西,走了。”
許少青遠遠地應了一聲,“哎,已經收拾好啦!”
徐夢影在後面偷笑,大聲道:“一說到古裝你就躲,我非得弄一部古裝給你不可!”
“我沒聽見,沒聽見,”印辰快步走着,一隻手舉着搖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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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攝影棚,天色早已黑盡。
印辰伸展了下四肢,看到司機葉啓政早已經拉開後座車門等着了。
同時,在等着他的,還有藏在暗處的幾名扛着攝像機的媒體記者,確切的說,是狗仔追蹤隊,他們一看到印辰出來,馬上就圍攏過來,話筒伸到印辰面前,差點就撞到他臉上。
印辰防不及防,大吃一驚 ,退了幾步,之前還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看來,婚變風波,的確使他的受關注度更加上升了幾個段位。
“印辰,請問你婚變後第一天開戲,狀態還好嗎?”問題果然是繞着這個話題而來。
葉啓政也吃了一驚,趕緊跑過來,擠到印辰身前,張開雙臂護住他。
印辰卻壓下葉啓政一隻手臂,向記者們點了點頭,拱手行禮,從容答道:“謝謝各位費心,我狀態很好,今天拍得很順利。今天工作有點晚,有些累了,希望各位高臺貴手,放我回家吧。”
“你真的是要馬上回家嗎?不和未婚妻約會嗎?”這個問題出自女記者之口,果然是八卦之源啊。
印辰苦笑,“我相信她會理解我的,今天真的很累,爲了明天有更好的狀態,必須回家休息了,謝謝各位,拜託拜託。”他一邊施着禮,一邊在葉啓政的擁護下移向寶馬車。
葉啓政用身體擋住記者,待印辰坐進車裡,他也迅速上車,鎖上車門,油門一催,駛離這一片紛亂。
印辰苦惱的,望着窗外夜色霓虹,緊咬着牙。
看來,這場風波帶來的負面效應,開始漸漸升溫。今天是記者們寬仁,才這麼輕易放他一馬。他見過很多前輩們被狗仔隊圍攻,深深驚恐於那種場景的可怕,難道,現在輪到他自己了嗎?
“印先生,是不是需要請個會功夫的護衛?”葉啓政突然開口,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自己
老闆苦惱的臉。
印辰一愣,又噗的一笑,“護衛?要帶刀嗎?”
葉啓政嘿嘿一笑,“找個特警。”
“你還當真吶,”印辰瞪了一眼司機的後背,“不過,這些記者好象越來越粘了,怪可怕的。”
葉啓政沉默了一會,突然又問,“印先生,前些天齊小姐有打電話來問過你。”
“我的私人行程,不用叫你或順子開車。”印辰眉頭一皺,心頭不悅,他知道葉啓政說的“問過你”,其實就是在找他。
葉啓政“嗯”了一聲,“是,印先生,下次她再問,我們就這樣回答。”
黑色寶馬車後面,一輛紅色跑車悄然跟着,被夜色好好的掩護住了,一向警覺的葉啓政也沒有發覺。
直到印辰下了車,打開家門進屋,大門再關上時,葉啓政駕着黑色寶馬離開了,紅色的跑車也才慢慢駛離。
是齊真真。她看了看車上的時間,十一點。
對於今天探索的結果,她還是挺滿意的。
他並沒有去別的地方,一拍完戲就回了家,她可以不必再煩惱地胡思亂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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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留着一盞等待的落地燈,印辰順手關了,往樓上走。
爲他等門的人,除了父母,還可以有別人嗎?
他可以肯定的是,齊真真會爲他等門,這麼多年的守候,他知道齊真真對他的感情,所以纔會對她有着深深的歉疚。
那麼,那個人呢?一直希望與他劃清界線的那個人,若有可能,會爲他等門嗎?
推開自己房門,將劇本放到牀頭櫃上,解了衣服鈕釦,鑽進浴室。
光身站在花灑下,任冰涼的冷水從頭澆下,他捧着腦袋,再一次想要放空,可是他放不空。
四年前那段消失的記憶裡,到底有什麼?要怎樣纔可以找回來?
車禍之後,他的病情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他自己居然一無所知,一直只按着齊真真的安排,據她說是醫生的安排,吃各種藥,做各種治療,找各種專科醫生。
齊真真說,他不要關注病歷,只要安心地接受治療就好了。這幾年來,他也一直是這樣子,只是安心地接受。
連主治醫生都說,“有什麼問題你問齊小姐,她什麼都知道。”
這幾年來,齊小姐,等同於印辰本人。
他突然打了個激淋,在他消失的記憶裡,同樣也有關於齊小姐的部分吧?
那一部分,齊真真是他的助理,但當時他的人氣與現在相去甚遠。她一個俱樂部大亨的獨生愛女,財傾半城,怎麼會做了他的助理?他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他驀然關了花灑,抹一把臉上的水滴,閉上眼睛凝思。
那段記憶,是那麼空白,一絲痕跡都沒有,彷彿他根本不曾有過那一段人生。
“那麼,靳小溪呢?你又扮演了什麼角色?”他重又打開花灑,洗刷一身的疲累,還有心裡的,“你所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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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