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姓?”李自成一時不解,漢人誰不敬重自己的祖先?改姓,那是連自己的祖宗的都不要了,難道朱識鋐遇什麼難言之隱?“識鋐爲何要改姓?”
“大都督,屬下原本是宗室子弟,平日只知道斂財、享樂,從來沒有爲百姓考慮過,”朱識鋐陰鬱着臉,道:“自從加入天明都督府以來,屬下方纔見識到大都督的仁者之心……”
“……”
“屬下自從奉了天主,又蒙天主感召,方纔真正認識到自己以前的愚昧無知,”朱識鋐繼續道:“但大明的宗室,依然過着醉生夢死的日子,屬下恥與他們同宗,包括皇城的那位,所以屬下要改姓,求大都督成全……”
李自成覺得怪,究竟是自己感召了朱識鋐,還是天主感召了他?總不會是故意迷惑自己的吧?
如果是迷惑自己,究竟能達到什麼目的?逃跑嗎?太平王朱至淥、內江王朱至沂,自己不是放了他們嗎?結果回到京師,還不是被朱由檢“咔嚓”了?朱識鋐已經在天命都督府任過職,算放他回去,朱由檢能免去他的死罪嗎?他總不會大老遠跑回京師領死吧?
不會是蜀王朱至澍、瑞王朱常浩的事,嚇着他了吧?
既然不是別有所圖,那好辦了,受到誰的感召,其實無所謂,結果都是一樣。!
李自成着朱識鋐的雙目,見他的目光清澈無,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可是,識鋐,一旦改姓,你無法歸宗了!”
“屬下希望將‘朱’字更爲‘邾’字,”朱識鋐道:“這樣既不忘本,也與大明的宗室有所區別!”
“識鋐先坐下說話!”李自成一時不能決定,便讓朱識鋐先坐下,爲自己贏得一點思考的時間。
“是,大都督!”朱識鋐落座後,雙目看着李自成,一副期盼的樣子。
李自成左思右想,覺得朱識鋐改姓,有百利而無一害,連大明的宗室都投靠天命都督府,還要與朝廷劃清界限,這樣的朝廷,還有誰能信任?
他哈哈一笑,道:“既然識鋐心意已決,本都督準了,從今日開始,你便是邾識鋐了!”
“屬下多謝大都督!”邾識鋐又要跪拜,被李自成止住,“識鋐,這些虛禮不用了,本都督恭喜識鋐,從今日開始,走新的生活。”
陳大虎亦是向邾識鋐拱手作賀,邾識鋐只是拱拱手,什麼話也說不出,心卻是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自成忙岔開話題,“識鋐,還有什麼需要彙報的嗎?”
“回大都督,”邾識鋐這才恢復了神智,“大都督,海南府、西寧府一直向南,已經與隴右連成一片,間雖然交通不便,但百姓還算認同天命都督府,只是剛剛設立的同仁、尖扎、澤庫三縣,不知該屬於海南府,還算西寧府,抑或是隴右……”
李自成從懷掏出隨身攜帶的行軍地圖,讓邾識鋐將大致的位置圈起來,定睛一看,頓時皺了眉頭。
這一片區域,無論是劃給西寧府,還是海南府,距離都是太遠,又位於黃河以南,管理實在不變。
不用邾識鋐介紹,李自成都知道,肯定是地廣人稀、以遊牧生活爲主,土地即便原本有漢人,也早已爲異族同化,忘了自己的祖先是誰。
如此大的區域,劃給西寧實在不合適,西寧拖累不起……
李自成思索片刻,忽地有了主意,便道:“這三縣之,那一線的人口最多?”
“回大都督,乃是同仁縣!”
李自成笑道:“這三縣單獨立爲一府,既然同仁縣人口最多,那府城放在同仁,對,同仁府,這個名字不錯!”
“同仁府?”邾識鋐一拍腦袋,大喜道:“還是大都督想得周全,屬下絞盡腦汁,是不知道劃歸哪一府合適……”
李自成又與陳大虎聊了西寧府的事,陳大虎最頭疼的是,西寧府城雖然富庶,但轄下各縣,基本都是農耕的百姓,除了湟源縣,縣城內都沒多少人口,更別說商稅了。
邾識鋐也要類似的困惑,整個青海省,也西寧府城好些,其餘的地方,哪怕是三川府,都是看不到希望。
李自成暫時無力解決這些問題,西寧府城,因爲開辦了許多工廠,所以畸形地發展起來了,現在纔是開始階段,根本無力輻射轄區的縣城,更別說外府了。
輻射不是不可以,但需要時間!
李自成現在的精力,主要還是在蘭州府,無論是耕地、人口,還是地理位置,蘭州都遠遠優於西寧,所以財力、人力、物力,主要還是投入在蘭州府,連西寧只能維持現狀,更不用說轄區內的縣域了。
但也不能冷了陳大虎的心,李自成告訴他,剛纔撥給的八萬元,其的四萬元屬於西寧府,除了西寧至湟源縣的水泥大道必修外,剩餘的數量不論多少,他可以自主決定,可以向北面的北川縣、南面的南川縣修路,也可以選擇辦工廠、開商行。
陳大虎方纔轉憂爲喜,連呼大都督英明……
離開省衙,李自成帶着親兵,去軍營吃了一頓工作餐,下去在軍營內召見了周賓。
“屬下叩見大都督!”
“起身吧,看座!”李自成反客爲主,端坐在主位,然後纔給周賓賜座。
這樣的事情,在周賓的眼,本是理所當然的事,周賓要考慮的,乃是作戰問題,知道大都督來到西寧,他知道大都督的性子,一定會召見他,所以他早想好了。
李自成道:“周將軍,第五營增加五個千戶的事,士兵完備了嗎?”
“回大都督,士兵已經到位了,現在單獨編制了一個團,”周賓朗聲道:“大都督放心,在沒有形成戰鬥力之前,屬下不會將老兵與新兵合編,老兵依然保持着戰鬥力,隨時可以出戰!”
“哈哈,那好,”李自成大笑,覺得周賓太過緊張了,便道:“周將軍估摸着,新兵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完成基本的操訓?”
“這次沈大人撥給屬下的這些士兵,以前操訓較正常,所以,要完成基本的操訓……”周賓看了李自成一眼,道:“如果步槍能及時列裝,屬下估計,最多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操訓步槍!”
“一個月?”李自成皺着眉道:“周將軍,軍事不是兒戲,千萬不能趕時間,如果基本技能、軍律、思想等不能操訓完備,一旦士兵們出現在戰場,戰鬥力必定會打折扣!”
周賓忽地起身,向李自成行了軍禮,道:“大都督放心,屬下不是毛頭小子,分得清輕重……”
“你先坐下,”李自成仔細打量着周賓,頻頻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對駐紮西寧不滿意,是不是想要去四川前線?”
“大都督明鑑,”周賓笑道:“第五營乃是經受惡戰最多的一支軍隊,理應出現在戰場,而不是在後方休養……大都督,來帶西寧這些日子,兄弟們都快悶出病來了!”
“我看是你悶出病吧?”李自成用手指着周賓的鼻子,道:“西寧是天命都督府的根本所在,關係着天命軍的存亡,西面、北面,都有我們無法控制的異族騎兵,我信任你,纔將你放在西寧,你卻有這麼多的花花腸子,鼓動士兵求戰,對本都督的軍令,心存不滿,你……你可知罪?”
李自成雖然聲音不高,但語氣異常強烈,周賓嚇得立即離座,趴到地,“屬下知罪,屬下不該……”
“求戰本沒有錯,但要看時機,”李自成站起身,倒揹着雙手,踱了兩步,沉聲道:“連虎騎兵與狼騎兵都知道,‘一切行動聽指揮’,難道你這第五營的主官,忘記了天命軍的軍律?”
“屬下不敢,屬下……”外面雖然寒風凜冽,但周賓的額頭,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汗水混着泥灰,將額頭弄出一道道土牆。
“即便加入天命軍以後,你也算得是身經百戰了,怎的還如此浮躁?”李自成道:“戰爭的勝負,在於人心,你身爲主將,卻是心存怨言,若是去了戰場,兄弟們又如何能萬衆一心?以前的西寧衛,連數十蒙古騎兵都對付不了,難道你忘了嗎?”
“屬下該死,求大都督責罰……”
“責罰?”李自成越想越氣,厲聲道:“如果因爲主將的原因,造成戰鬥失利,兄弟們無辜傷亡,你承受得起嗎……”
李自成將周賓狠狠罵了一頓,嚇得他大氣都不敢出,方纔冷聲道:“起身吧,還不將額頭的泥漿擦去,讓士兵們看到,像什麼話?”
“是,是,屬下多謝大都督!”周賓取出面巾,將額頭的泥漿拭去,放在側後方,躬起身子聆聽着大都督 教誨。
李自成並沒有什麼指示,而是淡淡地道:“說說看,爲什麼不願留在西寧!”
周賓躬着身道:“屬下聽從大都督的軍令,安心待在西寧,儘快將新兵操訓出來……”
李自成直接打斷,喝道:“說心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