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散
話說李特流浪到了洛陽。
他去洛陽看牡丹,他向來信守諾言。
看到牡丹的那一刻,他哭了,哭得昏天黑地。
牡丹不開則也,一開就揮灑盡淨,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一陣清風,嬌豔欲滴的花便整朵整朵的**,鋪滿一地。
他倒在花上,曠達的藍天沒有一點雜質,飄渺的白雲遙遠而漂忽。
所有的一切也距離他越來越遠,他整個人就像沉入了一個又軟又密的無底洞。
世界上的每件事彷彿都遙遠了,四野一目荒曠的沉寂,一目宏闊的悲壯。
問天何壽?問地何極?生何歡?死何苦?情爲何物,蒼生何辜?
他終日呆在花圃,身體相當虛弱,但他並不畏懼死亡。他本就是奔着爲愛殉葬去的,他要把海枯石爛不變的愛葬在這傾國傾城的花裡。
五天五夜過去了,他的喘息聲越來越弱。
一種幾乎接近死亡的痛苦,微弱的喘息聲斷斷續續傳來。
開始他以爲是自己的,漸漸覺得聲音在不遠處。幾天幾夜的不吃不喝,他的聽覺和視覺都已下降,以至於不遠處有人竟未察覺。
反正都要死了,他也不管有沒有人,只是靜靜的躺着。後來那喘息聲漸漸弱了,救人的**又在他心裡升起。
他慢慢爬過去,那是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子,躺在花堆裡,乾枯晦暗。
在這生命的絕境中,這個女子的出現,突然喚醒了他求生的**。
他用身上所有的力氣,把女子背起來,跌跌撞撞往外走。
他自己已虛弱不堪,神智昏迷,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
現在有一個生命在他背上,他反倒覺得現在也不是自己,神智混濁得想不起任何事,只是爲一條命支撐着往前走。
第一縷陽關從窗口進入時,李特慢慢睜開眼,感覺全身溫暖。
他攥緊虛弱無力的手,已慢慢有了力氣。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偉大,他竟完成了這次死亡之旅,而且活了下來,他忍不住熱淚滾滾。
他們是被一個老農救下,老農進來,手裡端碗熱騰騰的稀飯,“公子,你總算醒了,唉,怎麼哭了。是該哭的,新撿條命,算是新生了,幼兒新生時都是哭的。”
他舀勺稀飯放進李特嘴裡,“你們夫妻兩是怎麼了,怎麼迷失在花圃裡,那兒離村也不遠,竟餓成這樣,不過,活下來就好、、、。”
李特低着頭,“大伯,她不是我妻子,我們不認識。”突又擡起頭,“那姑娘還好嗎?”
老農疑惑不解的點頭,“好着呢?還在你前面醒過來,已吃飯睡下了。”
他出去後李特就撐着下了牀,走到隔壁,窗子是開着的。那女子的面部已有了些紅暈,看來氣神恢復得還好,那女子睜眼看他,“你爲何要救我?”
李特扶住窗淡笑,“你是去殉情的吧!”
女子別過眼去。
李特道:“現在重獲新生,對生命是不是有更多感悟。無論發生過什麼,既重生,就要好好活下去。”
他是在對那女子說,也是在對自己說,看那女子閉上眼,便回了屋。
李特屋內屋外看,“老伯,那姑娘呢?”
老農道:“那姑娘,走了,你說過與她不認識,我就沒叫你了。”
李特很惆悵,“沒留姓名嗎?”
老農也是一臉可惜,“沒有。”
李特別了老農,就到鎮上津椰客棧當了個打雜的下人。他每日早起晚睡,不怕髒不怕累,又有力氣,客棧裡的人都很喜歡他。
他一直都在廚房,這日人手不夠,就讓他跟着端菜。
他在靠牆那桌放下菜,聽到那兩個客人在談論匈奴人進犯一事,左邊那人道:“前陣子我是覺都不敢睡,生怕這匈奴人一夜之間打到洛陽來。”
右邊那人道:“我已準備變賣家產,帶着家人到別處去,沒想到濟善公一去,匈奴人都嚇得屁股尿流。現在好了,可以安心下來過日子。”
李特也感到欣慰,王顒打了勝戰,不久應該就會搬師回京。想必青梓也去了,有**終成眷屬,願他二人天長地久、、、。
“李大人,你怎麼穿成這樣,還端盤子。”
李特忙低頭走,“你認錯人了。”
那人拉住他,“李特大人,怎麼會認錯,你因廣西荔枝那件事震驚中外,我怎麼會認錯。”
李特一把將他拉到牆處,“你是誰?”
那人笑道:“看吧!李大人,我沒認錯吧!”
李特沉着臉,“我已不是李大人人了。”
那人道:“我是益州刺史趙廞。”趙廞嘆口氣,拉李特坐下,“李大人,唉,特兄弟,這樣叫可以吧!”
李特低着頭。
趙廞道:“我們都替特兄弟不值,廣西是富饒之地,去了沒有不升的,偏你還惹了個殺身之禍。”
李特道:“都過去了、、、。”
那邊在叫,“小李,快點。”
李特站起來,“我很忙,大人請便。”
過幾日又聽天下動亂,太子被害。
這客棧裡有父女二人賣唱,父親潘城,拉二胡。女兒潘明茜,大家都叫她小茜,彈得一手好琵琶。
父女倆爲食客們增點樂子,也混點小錢度日,父女倆就住在客棧後院的小廂房裡。
下半夜,有些涼,整個客棧都熄了燈。樓籠罩在一片迷濛中,既安靜又詭秘。
李特去了後院,這兩日眼皮總跳。王顒他們去了邊關,小稼一人在宮裡,寂寞深深深幾許,淡淡的月照進深宮內院,她一人憑欄觀望,是多悽苦無助。
突然聽到一聲尖叫,李特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