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4）
“這個就不清楚了。因爲不久後要入宮，除了沙羅之外也沒有什麼朋友，我便去了賀茂府打算向她道個別。結果無意中看到梳妝檯上有一盒胭脂，香味非常好聞，沙羅說那是芳子送給她的禮物。一想到芳子那麼難看的女人居然用這麼好的東西，我特別生氣，反正沙羅又不喜歡這些東西，於是二話不說拿走了那盒粉。”輔姬說着垂下眼簾，爲自己任性的行爲後悔不已。
“也就是說，是小姐你自己擅自用了這香粉，與沙羅無關？”賀茂忠行迫不及待地問了句。
輔姬點點頭：“沙羅確實和此事無關。”
晴明起身，面向藤原師輔：“事情差不多水落石出了，沙羅既然是無辜的，就儘快放人吧。”
“請勿見怪，我也是一時情急才錯怪了令媛。”說罷，他命人立刻釋放所有關押的人。
賀茂沙羅並未像保憲那樣關起來，而是被暫時軟禁在一間不大的廂房內，每天都有吃喝供給……可是沙羅個性極其要強，哪裡受過這等委屈！
想到這裡，晴明不免隱隱擔心。
推開廂房的槅門，賀茂忠行第一個走上前：“沙羅！”
然而房間里根本沒有沙羅的影子，對面的軟榻上但見一位身穿白色水乾的青年全身上下被五花大綁，嘴裡塞着一個果子。
男子徒勞地掙扎着，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藤原師輔一下子認出了對方，不由得大驚：“博雅大人！這不是源博雅大人麼？！”
焚香嫋嫋。
少女面對鏡子，手拿一把牛角梳仔細地、從上到下梳理着黑如墨的秀髮。
精緻典雅的銀紋銅鏡反射出的人卻是蠟黃臉、塌鼻樑，鼻尖處還有一點紅，與那一頭迷人的青絲實在不相稱！
坐在香爐旁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佝僂着身軀，不光是臉，連同整個人都籠罩在縈迴繚繞的煙霧中。
“婆婆，你真的可以讓我變得比輔姬還要漂亮嗎？”少女的模樣不好看，聲音倒頗有幾分吸引力。
“只要她死了，芳子小姐就比她漂亮了。”
芳子撫上自己的長髮，望着鏡中的影像，末了，她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我並非真想讓輔姬死，是她一直在我面前囂張跋扈，太可恨了……不過害慘了沙羅，我與輔姬的私人恩怨跟她沒有關係，沒想到最後連累了她。”
“所以，芳子小姐後悔了嗎？”
芳子搖了搖頭：“不會。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婆婆不嫌棄我的長相，對我最好，所以，只要是婆婆讓我做的事都是對的。”
冉冉上升的白煙模糊了少女的臉龐，增添了幾分朦朧之美。
老嫗勾着背看不清面部，面前放着一隻木碗，正一下一下地調製着胭脂。
隨着她調香的動作，陣陣醉人的芬芳瀰漫了整間房。
這芬芳彷彿不是來源於世間，或隱隱約約似有若無，或濃郁熱烈沁人心脾，竟無任何一種花香可以與之相比！
半晌，老嫗慢慢捧起木碗，脣邊漾起一絲詭譎的笑。
“完成了。”
芳子離開梳妝檯，轉過身膝行幾步湊上前。
但見那碗中盛放的並非胭脂水粉之類，而是一碗清水，只是那水面上，赫然漂浮着一張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