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瑜遂扶着宋棠跟上去。
在他們身後, 有五六個九鴻的人也跟了來。
九鴻端着燈走在前面,前面的路彎彎曲曲,但是佈置得十分高雅, 走在其中, 如同走在一幅長長的畫卷中一樣, 有種夢幻感。
看着這些精美的壁畫, 宋棠可以想象九鴻花了多少心思來建造這個石洞。緩緩往前走時, 她的腦海中也隱約浮現出一個女子美麗的身影,彷彿那女子正沿着這美麗蜿蜒的石洞行走,步態之間有種女皇般的從容與氣勢。
那位女子, 她跟九鴻在這洞穴內生活的日子裡心裡有感到幸福和滿足嗎?
前路彎彎曲曲,洞璧上的燈光忽明忽暗, 不知爲何, 宋棠忽然生出幾分害怕, 趕忙握緊了上官瑜的手。
上官瑜低聲說:“別怕。”
說罷在她額頭上快速地親了一口。
宋棠點點頭,想到有他在, 想到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他頂着,心裡便沒那麼怕了。
大約走了三十來米,前方出現了一排潔白的石階。
九鴻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沿着石階拾級而上,走到最頂級時他停住, 回頭看了看後面的人, 再轉身往洞穴前的一排特質石板上快速地畫了一個符號。
隨即洞穴的門便緩緩地向兩邊開了, 淺藍色的燈光也隨即從裡面透出來。
九鴻簡單地說:“到了。”
便走了進去。
到達洞穴門口的上官瑜和宋棠只見裡面的洞璧上吊着華麗的吊燈, 洞璧的牆刷成雪白色, 而在此洞穴靠近西邊洞璧的地方擺放了一口透明的棺材,棺材裡面躺着一位盛裝打扮的女子。
由於棺材的四周都點了燈, 因此即使在洞穴外的上官瑜和宋棠也能看清楚那棺材裡面的人。
棺材內的女子看起來30出頭,長得美豔無雙、傾國傾城,又有着婀娜動人的體態。她仰躺着,身穿做工繁複的白色裙袍,雙手端莊地交疊在腰腹上,如同睡着了般的安詳。
上官瑜和宋棠皆面露驚歎之色。
他們走南闖北的這些日子見過的人已經無數,可還真沒見過這般美豔動人的。
一瞬間,他們理解了九鴻對她的癡情。
但是九鴻的做法畢竟是不對的,況且九天靈珠鼎也必須得迴歸皇宮博物館,因此他們很快又清醒了過來,慢慢地走進洞穴,走向那躺在棺材裡的美麗女人。
越走近,越能將那女人的容貌看清晰,他們心裡的震撼也越加強烈。
那女人實在是美得不可方物,讓人一見難忘。
九天靈珠鼎上的那顆靈珠此刻在她身上的哪個部位?他們不約而同地想,目光在她的身上游移。
九鴻看出了他們的用意,卻並不明說,而是用帶點驕傲的語氣問:“她很美,是不是?”
兩人點點頭。
九鴻:“這麼美的人,誰忍心看她香消玉殞?”
兩人沉默。
隨後宋棠說:“我們能理解你的心情,畢竟你們如此深愛過。”然後她話鋒一轉,問,“那顆靈珠在她的身上發生作用了嗎?”
聽了這話,九鴻像被什麼重重打擊了一樣渾身抖了抖,臉上也現出痛苦的神色,但他沒有正面回答宋棠,而是淡淡地說:“她死了之後我整個人都變了,變得脆弱、敏感、易怒,別人隨便一句不經心的話,只要事關她的,我都會受不了。失去了她,我也失去了人生方向,像飄飛的柳絮,再也找不到根了。”
說着,他朝桑卉的棺材走近了幾分,忽然淚如泉涌,泣不成聲。
這個男人在此刻忽然像一個無助的孩子般,哭得如此的心碎。
上官瑜只覺得心裡也一陣陣地抽疼。
他對九鴻的感情是複雜的,但無可否認,九鴻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們之間是有血緣關係的,如今見哥哥哭得如此的傷心,他原本刻意不動感情的決心還是有點動搖了。
或許感情也是攻破九鴻的一個入口。
想到這裡,上官瑜朝九鴻輕輕地喊了一聲“哥哥。”
如同電擊般,九鴻猛然停住了哭,但並沒有擡頭看上官瑜。
他當然知曉上官瑜的身份,只是他心懷羞愧,沒法直面這位弟弟,然而這一句“哥哥”就像是一顆投進湖心的石子,在他的心湖裡泛起了漣漪。
這讓他忽然有了想哭的感覺,是跟面對着桑卉的屍體完全不同的一種感覺。
他的心裡泛起了一絲暖,同時內心中先前築起的冰牆開始分崩離析,這讓他感到些微的痛苦和恐懼。
他早就在心裡起過誓,他要誓死捍衛他心愛的女人,哪怕要與世上的一切爲敵也在所不惜,因此他臉上剛變得和緩些的表情此刻又變得剛毅起來,依舊不看上官瑜,只是緊盯着桑卉說:“我不明白,爲何會是她?她明明是個會巫術的人,怎麼會那麼容易得不治之症?”
上官瑜和宋棠又一陣沉默。
九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他們,說:“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做錯了,當時我別無它法,只得賭一把,我想着只要那顆靈珠能將她救活過來,我就立即將它連同那鼎一起歸還,絕不將它佔爲私有,可讓我感到意外和苦惱的是這顆靈珠並沒有將她救活,僅僅發揮了防腐作用而已。”
上官瑜:“或許是不對症的緣故。”
九鴻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隨後道:“一開始我覺得也許它需要點時間才能發揮作用,可是一天天、一月月地過去了,還是沒見起效,我只得另想辦法。幾個月前,我聽說用少女的心加幾味稀有草藥製成的藥丸也許有用,便去嘗試了,但後來發現並沒有用。”
上官瑜頓時臉色一凜,冷聲問:“所以,萬達嶺那九名少女被挖心的案是你乾的?”
九鴻點頭,眼睛並不看上官瑜和宋棠,而是望着洞頂上的一個小洞悠悠道:“我原打算如果那藥丸對她有用,我就立即將九天靈珠鼎歸還的。”
宋棠看向他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並非是那顆靈珠失去了靈力,而是因爲她練過巫術,她身上的氣與靈珠的浩然之氣相沖,因而無法起作用?”
九鴻聽畢忽然踉蹌了一下,眉頭也緊皺起來,苦笑道:“這什麼歪理?難道那靈珠自己會辨認?”
宋棠:“萬物有靈,說不定它還真的能辨別呢。”
九鴻又苦笑了一下,臉上依舊一副不願意相信的樣子,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一定會有辦法救活她的,一定會有的。”
他說話時表情像着魔了般。
宋棠:“我也很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假如你試着接受她已經去了的事實,對你對她也.......”
“你懂什麼?”他猛地打斷宋棠的話,然後帶着哭腔道,“你們不是我,如何懂得她對我的意義?”
他忽地跪倒在透明棺前,悽然道:“如果她沒了,我也活不成的。”
現場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宋棠和上官瑜用眼神交流。
末幾,上官瑜道:“我寫封信給皇上吧,問問他可否特殊處理。”
九鴻冷笑道:“別傻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如何能徇私?退一萬步說,倘若他徇私了,天下百姓會怎麼看天家?”
上官瑜抿嘴微微一笑,道:“多謝你能替天家考慮。”
宋棠:“九天靈珠鼎和那顆靈珠都肯定是要歸還回去的,否則天下都不得安寧,皇上所承受的壓力就更不用說了。”
上官瑜:“何止皇上,還有幾百條人命被此案所牽扯的呢,眼下一年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九天靈珠鼎和那顆靈珠若再不歸位的話這幾百人就得死。”
九鴻沉默地凝視着透明棺,彷彿沒聽見他們的話似的。
上官瑜和宋棠一邊看着他一邊快速地思考着。
或許在九鴻看來,桑卉的命大概要比那幾百人的命重要吧。
現場一度靜極了,但這種靜中又有一股緊張勁,是兩股不同的意願在較量。
良久之後,宋棠開口道:“你願意冒着這麼大的危險去取九天靈珠鼎,足見她對你的意義,你對她的這份感情讓我深深動容,所以關於你們之間的感情,我只有敬佩沒有任何異議。假如你們的感情純粹只是你們之間的事,沒有牽扯或影響到其他人或事,我甚至連置喙的資格都沒有,可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它已經不僅僅是你們之間的事,所以我想說的是,我們在爲自己謀求幸福的同時也要有爲他人的幸福着想的覺悟,這世界不是爲一個人而運轉的。”
上官瑜聽了點點頭,對九鴻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望你不要緊盯着失去,多想想以後。”
九鴻苦笑道:“沒有了她,我無心想以後的事。”
宋棠:“不必那麼悲觀,時間會治癒一切,人還是得往長遠看。”
九鴻擡眼看向他們,苦澀道:“我還能有未來嗎?”
這件事曝光後,原則上他是肯定得死的,退一萬步來說也要將牢底坐穿,他不認爲他還有什麼未來。
宋棠:“像我這樣身患怪病的人,每一天都掙扎在生死線上,不也一樣心懷希望地活着?人來這世上一遭不容易,只要還有一口氣,便有無限的可能,不要輕易放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