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臉上滿是幸災樂禍地古怪笑意,配合着他陰柔俊朗的臉龐,在黑暗中顯得尤其的詭異。
我們與周林之間的仇恨,述說三天三夜都完結不了,而此刻卻是逃命之期,雜毛小道果斷沒有廢話,將手中那把來自洛小北的青鋒寶劍使勁兒捏緊,長劍一揚,人就倏然前衝而去。
我從未有見過雜毛小道的速度竟然能夠達到這樣的程度,快得恍如一道魅影,一陣疾風——刷,揚起風,也將殺意衝刺在空間中。我在後面僅僅能夠看到他的背影,似乎與堵在門口的周林戰了幾記,哐啷幾聲響,漫天劍影飛揚,撞擊聲不絕於耳。
周林堵在的這個口子,是大和尚釋方用那六十斤水磨鑌鐵禪杖硬生生砸出來的,而後經過身型巨大的陣靈二毛一擠,直徑足有近兩米,並不是周林這一夫當關所能夠守得住的,然而這個沒有蛋蛋的男人卻是自信滿滿,在與雜毛小道的交手過程中,他始終保持着居高臨下的高傲和淡定,也不知道他使了什麼兵器,那鋒利的青鋒寶劍砍在他的手臂上,不但沒能寸進,反而發出沉悶的金鐵交擊聲,反彈回去,弄得雜毛小道雙手一陣顫抖。
然而奔行者並非雜毛小道一人,眨眼的功夫,這狹窄的通道里立刻擠滿了所有的人,都被堵在了當口。
瞧見大隊人馬趕到,周林也不敢託大,眉頭一豎,往後一退,雙手拍在地上,口中發出不似人言般的野性嘶吼。隨着他這一怪異舉動,那破口處突然生出了滾滾的濃煙,將這整整一片區域裹得昏暗,接着有無數背上兩翼、拳頭大的黑影,從那煙霧中飛出來,口中發着“吱吱”的叫聲。
我本來是跟在後面衝鋒,迎面飛來一物,右手上面的鬼劍一刺,竟然落了空,接着胸口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我左手握着的強光手電,一照,但見一隻相貌看起來非常醜惡的豬嘴蝙蝠附在我的胸口,這廝鼻部有一片頂端有一個呈“u”字形溝的肉墊,耳朵尖爲三角形,吻部很短,形如圓錐,犬齒長而尖銳,上門齒很發達,略帶三角形,鋒利如刀,正張嘴朝着我胸口咬去。
我哪裡會讓這小畜牲得逞,剛一瞧見,強光手電就順着猛敲一記,將這貨砸到在地,擡腳就是一踩,呱唧一下,鮮血飆射。
結果還沒等我踩第二下,四五隻的豬嘴蝙蝠便撞到了我的身上來,我的小腹和左胳膊上一陣劇痛,如被刀割,顯然是已經被咬到了,麻麻癢癢,毒性頗深。
正在我手忙腳亂地對付這些豬嘴蝙蝠的時候,陣靈二毛已經越過了我的身邊,朝着煙霧中劇烈撞擊而去。
轟——一陣驚天聲響,恍若雷鳴,連我都被這空氣的音波震得朝後退了兩步,接着一雙枯瘦的手掌扶住了我。我轉頭一瞧,卻是拉里邋遢、眉毛鬍子糾結在一起的蓮竹禪師,他將我扶起來之後,並不多言,而是朝着前方的黑暗中衝去。
目送蓮竹禪師遁入黑暗,剛一站定,我瞧見小妖和朵朵被甩飛而來,我伸手將兩人接住,問什麼個情況?
小妖氣呼呼地說周林這小子依託着那山體,在窟窿上面布了一個結界陣法,二毛撞上去,結果靈體潰散,差一點就掛掉了。我說不可能吧,二毛的形象這麼威猛,黑煙滾冒,怎麼這麼不經事?
小妖的目光瞧向了我們的背後,朵朵卻答我,說二毛離開了大陣中樞,被我們制服,得不到支援,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那老和尚爺爺的霞光,實在是太厲害了,可憐的二毛現在只剩下了平日裡二成的實力了。
我不由得苦笑,說早知道你們就應該叫它九毛,那麼此刻也不會這般辛苦……
我這兒苦中作樂,開着玩笑,卻不曾想兩個朵朵的注意力都瞧向了後方,根本沒有理我。
前方周林的大陣黑煙滾滾,雜毛小道、小和尚釋永空和蓮竹禪師都在破陣,人多且擠,而手持禪杖的釋方大和尚則怕誤傷到人,站在了陣外,幫着撥擋飛出來的黑色豬嘴蝙蝠。我也沒再往前邊兒去湊熱鬧,感覺到後方那股陰寒之氣,越發地凝固如霜,接着有龐大動物行走的聲音,一腳一個印子,將地皮都震得一陣抖動。
咚、咚、咚……
那聲音越發的近了,而我則緊張得呼吸都難以持續,沉身握劍,死死地盯着那甬道的盡頭,用發顫的聲音朝着黑霧間喊道:“老蕭,我日,你們那裡搞好沒有,這邊估計頂不住的!”
一片金鐵交擊聲中後,雜毛小道的聲音彷彿從遠山處飄來:“我艹,周林這狗日的是吃了激素,他這陣法古老得跟剛出土一樣,堅固得很,只怕是肥母雞那廝過來,都搞不定啊!”
我扭頭,想要衝進黑霧中瞧個究竟,然而就在此刻,余光中,那甬道盡頭突然衝出一個龐大的身影,它實在是太高了,這甬道根本就容納不下,所以幾乎是爬着朝這邊過來。儘管是爬,但是它速度簡直像是奔跑,我這時才發現,剛纔的那腳步聲竟然是一雙手製造出來的效果。
這一雙手青黑肥碩,上面有着蚯蚓一般的脈絡和溼滑薰臭的膿液,順着這手往上瞧,那是一個巨大的人形怪物,它的頭和雙手青黑堅韌,上面有許多鋼針一樣的黑毛,身體則呈現出一種水泡過後的灰白滑膩之色——它彷彿是惡魔用許多具屍體,胡亂拼湊在一起的產物,臉上根本沒有五官,而是許多手掌組成的一大坨肉,整體上看過去,有一種讓人發瘋的不和諧感。
這傢伙就這般爬行而來,口中發出娃娃魚一樣的哭聲,越是稚嫩,越是顯得尤爲的恐怖。
瞧這怪物朝着我們這邊爬來,籠罩在它身上的陰寒黑霧是無數怨靈所化,露出無數的鬼臉,或哭或笑,或跳或鬧,有着地獄一般的詭異氣氛,我和大和尚釋方都忍不住連着退了好幾步,我焦急地朝着後方喊到:“那東西追上來了,扛不住的,怎麼辦?”
這回雜毛小道沒說話,回話的是小和尚釋永空:“再頂一會兒,我們已經將這陣中的蝙蝠清理乾淨了,千萬要頂住,不然大家都得死!”
聽到小和尚那帶着懇求的急切話語,我的心中一沉,將鬼劍緊緊握住,回頭瞧見那屍怪已經衝到了七八米的地方來,便將左手的強光手電卡在地上,又把臉上的溼巾緊了緊,即便如此,我還是被那滔天的腐臭氣息薰得頭昏腦脹。
我看了一眼旁邊手持六十斤水磨鑌鐵禪杖的釋方,這個大和尚眼中也有決絕的意志,與我相對,點了點頭,嘆息道:“阿彌陀佛!”
此佛號一念完畢,似乎將胸腹中的那一口氣,和滿滿的畏懼都傾瀉出來,他先我一步,朝着甬道盡頭的屍怪疾衝而去,手中的禪杖平端而起,像中世紀的重裝騎兵,有着一往無前的氣勢。
在那一刻,我也被感染的熱血沸騰,萬事無外乎一死,連死都不怕,其他的東西,還怕他媽個毛啊?
我也開始衝鋒了,緊緊跟在釋方的身後,腳步飛快。
雙方都在衝鋒,七八米的距離簡直就是眨眼及至,最開始與屍怪接觸的釋方大和尚將禪杖一抖,上面的銅環玎玲一陣響,立刻紅光大現,重重掃向了這怪物的脖頸處,齊頭沒入,汁水四濺,黑煙滾滾。
然而這禪杖的一擊之力也到此爲止,那屍怪頭上的手掌可不是擺飾,居然從頭上伸下來,約有四五雙,緊緊抓着禪杖的一端,不讓進退,與此同時,那屍怪抓在地上的大手開始朝前,伸向了釋方的胸口。
大和尚分出一隻左手來抵擋,結果那屍塊堆疊的巨手直接就將大和尚的右手包裹住,無數肉塊像蚯蚓一樣,沿着手臂,朝他的身體上蔓延而來。
這樣的怪物,怎麼打?——我衝到跟前來的時候,腦子裡還在想着這個問題,可是並沒有得到答案。
有答案要上,沒有答案也要上,我惟有硬着頭皮,將鬼劍的潛能激發到了極致,朝着包裹住釋方那隻手的屍怪前肢斬去。這鬼劍乃槐樹精怪屍身精華所制,天生對陰靈之體有着強效的吸附作用,而且經過天材符籙師的繪符篆刻,更是加強幾分。
這鬼劍斬在了那前肢之上,立刻直入其內,將這一大團肉塊之上的陰靈吸附,頓時活力喪失,釋方也趁機將左手給拉了出來,上面全部都是溼淋淋的淡黃色屍液,薰臭異常。
一擊得手,我並未戀戰,而是避開左邊揮來的前肢,舞動鬼劍,在外圍小心翼翼地接觸,而旁邊的兩個朵朵也跟上來牽制,我這兒倒是沒有多大危險,至於釋方,他正在奮力與那屍怪頭上的那些手掌拔河,奈何空有一身強橫蠻力,卻也抵不過這屍怪頭上無數手掌纏繞,一時間幾成僵持局面。
時間不過三兩秒,釋方主戰,我正輕鬆牽制,突然頭頂一黑,籠罩在那屍怪身體中的陰寒氣息,朝着我這兒席捲而來。
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