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幻陣中甦醒過來,條件反射地坐直身子來,頭正好跟洛小北磕在一起,我倒沒有什麼感覺,那小姑娘倒是“啊”的一聲叫喚,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脣間的柔軟感覺還在腦海裡停留,我摸着被撞得略疼的額頭,睜開眼睛四處打量,只見這是一個長長的石道,可容一車行走,周圍有着恆亮黯淡的燈——那燈是油燈,散發着淡淡的香味。
這味道我很熟悉,是那種千年不滅的鮫人油。
瞧見這油我心裡就有些發虛,一般有這種東西的地方,通常都是極端兇險的詭地,裡面必然是機關重重,沒有“破陣專家”虎皮貓大人在,只怕我們很難應付這樣的地方。我在愁悶,洛小北卻氣呼呼地踢了我一腳,罵道:“人家好心好意地救你脫離幻境,你不但一聲感激都沒有,反而弄痛了我,你、你……”
這小姑娘勁兒還挺大,踢得我腳骨生疼,我也不敢反抗,捏着腳苦笑道:“姑娘,救人脫離幻境,掐人中似乎要比人工呼吸好得多吧……”
“你、你……你這個臭流氓,你以爲我趁你昏迷非禮你啊,你自我感覺不要太好啊?”
洛小北又羞又怒,嬌俏的小臉憋得通紅,我轉頭瞧向一旁的朵朵,小丫頭將食指放在嘴巴里,遲疑地說道:“陸左哥哥,剛纔你進來的時候,踩到一塊活動磚,結果被一道彩虹射中,人就昏迷過去,朵朵叫你、推你、掐你,都弄不醒,後來還是小北姐姐作了法,然後將津液度到你的口中,方纔將你給喚醒來……”
這方法,莫非是精氣雙修?
我心中一動,須知西漢時期張廉夫到嶗山授徒佈道,奠定了嶗山道教的基礎。從西漢到五代,嶗山分佈有太平道和天師道,宗派主要爲樓觀教團、靈寶派、上清派。後來全真派丘處機在嶗山太清宮開立宗門,這嶗山道教才進入全真時期,不過遺留一些天師道的法門也屬正常。
而這天師道精華之術,莫過於雙修。
既如此,難怪洛小北會如此待我。我瞬間計較清楚,知道自己這多少也算是佔了便宜,就沒有必要賣乖了,於是朝洛小北疑問道:“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沒昏迷?”
洛小北指着自己脖子上面掛着的檀木牌,頗爲自得地說道:“這是我師父親自灌注力量而成的檀木牌,有驅避鬼邪、剋制巫蠱、牽連生死的功效。我早就跟你說過,這裡有東夷迷幻殺戮陣法的痕跡,凡事須得小心,你不信,偏偏強衝進來,被困住也是正常的。”
洛小北瞧見我對她凶神惡煞,此刻逮到機會便損我,我也不在意,畢竟自己的命都是人家給救回來的,由她說幾句又如何?我坦然接受了她的嘲笑,只見腳下的青石板上面,確實篆刻着密密麻麻的奇形符文,這些符文很怪異,與我所知曉的都不相同,更加貼近於鬼畫符,天馬行空。
洛小北見我小心打量四周,出聲提醒道:“我曾經聽師父提及過東夷文化的一些事情,對這陣法略知一二,一會兒我們往前走的時候,我在前,你在後,小心地跟着,千萬不要亂動即是。”
我點點頭,拱手說好,勞煩姑娘了。
這個女孩子嘴角往上翹,不滿地說道:“剛纔還想將我給趕走,現在倒是學會假客氣了,你這人可真勢利!”
我心中一陣鬱悶,正待反駁,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幾聲狼嚎,聲音越發地近了。
我嚇了一大跳,雖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想來跟在我們身後的那些巨狼定是從那個“8”字型的口子裡衝出來了。當下也來不及猶豫,洛小北已經衝往前方,我便抓緊趕上,往前一路跑。一開始我還有些小心翼翼,然而見洛小北卻渾然不在意,青鋒寶劍前指,身形疾迅。
走了大約一百多米,周遭的空間頓時開闊了一些,出現了一個小廳。
這小廳寬敞,足足有一個教室那麼大,除了我們這處通道口外,其餘的地方還有三處石門,那石門上面描繪着諸般瑞獸祥雲,刀工古樸周正,頗有大家之風。這小廳裡依然沒有人在,不過卻有幾具骷髏,這些灰白色的骨頭架子或躺或坐,散落在大廳處,旁邊還有一些火石、兵刃、布袋等物,蒙塵散灰,顯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年歲。
我感覺這廳中似乎有一絲淡淡的血腥之氣,見洛小北停住身子,便蹲身下來瞧看,只見地上鋪就的青石磚表面有新鮮的血跡,而周邊則一片狼藉,灰塵四散,顯然這裡之前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拼鬥。
左右兩邊的石門嚴絲合縫,而正對通道的那扇石門倒是虛掩着,露出一個可容一人進出的口子來。
我和洛小北穿過小廳,朝着對面行去,突然就在這時,從我們的來路上出現了一頭直立行走的野狼,它的身高足足有兩米,渾身都是油亮黝黑的毫毛,騰空朝着我們這邊撲來。它的出現幾乎就是在一瞬之間發生的事情,厚實的肉墊使得它的行動悄無聲息,像一個最高明的獵手。
不過聽不見、看不着,並不代表我們就沒有防備,我那炁之場域的感應十分敏感,一瞬間便知曉了有人偷襲,當下也是閃身避開,接着受傷的山寨軍刀便朝其腹中捅去。
這直立行走的傢伙果然要比四腳着地的同伴厲害許多,皮膚也厚,形成了死繭老皮的胸膛結痂,我一刀捅去,竟然沒能當胸而入,刀尖都只進了一點點。
那頭狼人受痛咆哮着,揮爪就朝着我甩來。
我的身子一地,便感覺爪子拍打在身後的石壁上,石灰石凝結的牆壁頓時被抓得四散,粉末碎裂。洛小北在石門之後朝着我大喊:“陸左,快進來!”我退身而入,便見洛小北正在努力推門,瞧見那畜牲衝過來,頭顱卡在門口,讓我們根本就關閉不得。
這石門比我們平常所見的大門略高一些,足有兩掌厚,沉重無比,人力推動十分困難,那狼人拼力往裡面擠,口中發出巨大的嚎叫來,口涎飛濺,腥氣撲鼻,讓人忍不住腹中翻騰,噁心得很。
所謂困獸,那便是根本不顧忌生死的傢伙,最爲恐怖,它如此這般擠入,又撕又咬,使得我們根本無法關閉石門。而就在此時,洛小北放開石門,讓我先頂住。我不知其意,感覺壓力大增,然而爲了不放着門口的畜牲入內,也唯有拼力推動。
正在我和那狼人僵持不下,準備將下丹田的氣息提升出來的時候,突然聽到“啪嚓”一聲響動,接着門上傳來巨大的力道,我下意識地一鬆手,但見這石門以一種無可抵禦的氣勢,斷然合攏。
轟隆——這石門斷然合攏,那頭夾在門口處的狼人頓時就慘了:它已經探進來大半個身子,眼看着就要擠進來了,這一下竟然將它齊腰軋斷,小腹被碾成了肉糜,上本身在這邊,下半身在那邊,牽連的腸子牽連着兩頭,鮮血飆射一地,痛苦的嘶鳴在整個空間裡迴盪:“嗷、嗷……嗚!”
它叫得慘烈,而且驟然之間卻並沒有死去,上半身拖着溼漉漉的腸子,充血的眼睛裡面再也沒有了兇悍,更多的是求助和哀鳴,毛茸茸的前爪高高舉起,朝着我們奮力爬來。
洛小北嚇得一聲尖叫,而我則果斷地一腳高高擡起,猛力跺下,正中這血肉模糊的上半身。
一聲腦殼碎裂的聲音傳來,這狼人留下一聲婉轉的哀鳴,終於死去。
我來不及哀悼這剛剛逝去的生命,迴轉身子打量四周,發現我正身處與一個複雜的路口,頭頂上是三米高的堅硬石壁,前面是六七個路口,每一個路口都被地上生長出來的岩石給分隔,一眼瞧去,卻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洛小北剛剛從狼人的恐慌中掙脫出來,瞧見這個地方,不由得大驚:“這裡,這裡莫非就是神仙詭地?”
我皺着眉頭,說這是什麼地方?洛小北給我們解釋,說她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聽她師父提及過,在魯東泰山附近有這麼一處地方,曾經是某一位無名仙人的道場,後來那位仙人飛昇而去,留下了這麼一個場所。
它極端神秘,裡面有巨大的迷宮,四通八達的出口,兇戾的守護靈以及由墨家魯班營監造的機關,當然,還有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的法器和修行法門,傳言全真七子邱處機便進入過這神仙詭地,取出了一杆純白如雪的拂塵,才奠定他全真派首座的地位。
洛小北說得虛妄,我並不信,皺着眉頭朝着裡面瞧去,想着倘若小妖在裡面,我應該是有所感應的,然而正當我準備溝通時,突然從最左邊的一個路口處衝出一個人來,瞧見我還有洛小北,先是一愣,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繼而臉上露出了嗜血的微笑,朝着後面招呼道:“那個小雜毛跑掉了,但是這裡還有一條大魚,抓住他,蕭克明一定就會出現的,哈哈,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