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帶着依依不捨的明奕出了荷花巷,令狐儼纔算是鬆了口氣。
“怎麼?還捨不得走?不看看什麼時辰了?”令狐儼被明奕噁心了一晚上了,現在看着明奕遲遲不肯上馬,忍不住一腳踢到他的腿了。
“唉,你做生意的眼力見哪兒去了?我好多話都沒跟相逢說呢,你一直杵着,”叫他們連句體己話都沒機會說。
真不知道這兩個人腦子裡都在想什麼?令狐儼橫了明奕一眼,“你確定將來明媒正娶?不是哄人家姑娘的瞎話?”
“我什麼時候說過瞎話了?再說了,”明奕小聲加了句,“相逢那人我能哄住嗎?”
這沒出息樣子,令狐儼以手撫額,“好,就像你說的,你是真心要娶她的,可你也是大家公子出身,應該知道這種做法對你們兩個都沒有好處?難道將來叫人們說你們在未婚的時候就時常見面?私定終身?尤其是常姑娘,你叫她怎麼立於人前?”
“我以前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可是表哥,我跟相逢本來就是一早就認識的,就算是之後再也不見,人們就不會提當初洛河上的事了?而且如果沒有後面那些事,我跟相逢又怎麼會變成這樣?”明奕對自己跟常相逢的關係自有看法,在他眼裡常相逢就不是一般的姑娘,如果按一般的永安姑娘來對待,只怕常相逢根本不會看上他。
“可是你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娶她爲妻,就應該爲她的名聲着想,這樣常來常往的,叫街坊看了有什麼好處?”令狐儼覺得這兩個人太沒有腦子了。
相處這麼久,明奕對常相逢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而常相逢的許多想法和態度也已經刻在了明奕心裡,“街坊世人對相逢的看法她根本就不會在乎,相逢說過,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的言論,對我們來說,當大風颳過就好,如果活在別人的眼光和議論裡,一輩子豈不是要累死了?”
常相逢還說過這種話?令狐儼心裡將平時常相逢的所作所爲濾了一遍,這樣的話也確實是她能說出來了,“可是明奕你不一樣,你將來是要出仕的,能不顧忌周圍人的眼光和議論麼?”
“我是要做武將的,武將保家衛國憑戰功說話,難道我還怕那些士子們的唧唧歪歪?表哥你要是真的在乎人言,只怕也不會走到今天吧?”令狐儼做生意的時候手段算計無所不用其極,明奕也是略知一二的。
令狐儼從來沒有發現明奕現在口才了得,半天道,“你不覺得常相逢這人很奇怪?她身上異於常人之處太多?就像今天那桌菜,什麼水席,二十四道菜,這是常巧丫能做出來的?”令狐儼其實心裡已經對常相逢的來歷有懷疑了,只是他從內心對常相逢並不真的反感,而且也看出來了常相逢沒有害明奕的心思,才一直縱容着。
“那表哥是什麼意思?山精狐妖?你想幹什麼?”明奕也不傻,令狐儼能發現的他又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可是常相逢是什麼人,有什麼樣的來歷跟他喜歡她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她是常相逢就夠了。
看明奕一臉肅然,令狐儼心裡長嘆,“她是你心尖兒上的人,我能做什麼?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她是不是常巧丫,爲什麼會那些,如果她想說,我就聽,她不想說,我也不會問的,”明奕擡眼望向雲彩邊那抹微亮的月光,於他來說,常相逢是誰並不重要,只要她在自己的身旁。
令狐儼也沒有想到明奕對常相逢情深至此,可是這世上能做到這一步的又有幾人?“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幫你看着她,就算是她不來找我,該幫忙的時候,我也不會推託。”
不論常相逢到底是什麼來歷,她是明奕情之所鐘的人,只要她對明奕沒有壞心,自己能幫多少就幫多少好了。
知道明奕這次是和母親譚氏一起進京的,常相逢也沒有想着什麼悄悄相送,只是一天做生意都沒有什麼精神,看着一旁的徐氏都嘆息連連,撿着常相逢感興趣的話題說,“相逢,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賣炒菜?”
“大娘你覺得我昨天的菜行不?其實其他的家常菜我也會些,昨天的那些留着當招牌菜你覺得怎麼樣?”徐氏畢竟在洛陽生活了幾十年了,對行情的瞭解應該比自己更熟悉,“這樣吧,過幾天閒了,我帶你們一起把周圍的館子都轉轉?”
“一起下館子?還把周圍的館子都轉轉?這得多少錢啊?相逢,咱們有銀子也不能這麼糟蹋?”徐氏雖然知道常相逢是想摸摸底,可這麼整也有些過了。
“那就轉出名的,大娘你是本地人,附近哪幾家飯館口碑好總是有些數的,咱們走上幾家總成吧?”不做市場調查,不去了解自己未來的客戶在哪裡可是萬萬不行的,不論徐氏怎麼想,常相逢是決定要多出去轉轉了。
因爲自己才租了徐家的院子沒有半年,而且這樣大小合適又有水井的院子實在難尋,常相逢也不打算搬家,所以她還是決定在龍宮小吃漿麪條的基礎上來添些家常炒菜來賣,當然,她會的水席中的特色菜可是要做爲招牌主打的。
雖然古代交通不發達,可是像洛陽這樣的地方,不論哪年哪代都是重鎮,市面上能見到的酒樓飯館可以說是將永安的各式菜點都包括了,常相逢擡頭看着令狐儼家的福滿樓,與明家的盈樽樓不同,福滿樓是令狐儼當家之後新開的,可是卻請到了據說是宮廷裡的御廚掌勺,御廚啊,不論做的如何,光聽聽就夠高大上了。
不過像福滿樓這樣的地方是常相逢的追求目標,卻不是她現在的競爭對手,常相逢站在門邊將裡頭的裝修佈置掃了幾眼,心裡暗暗讚歎,這地方腰裡沒個幾十兩還真心不敢往裡進啊。
常相逢用幾天的時間將城東的比較有名的小飯店走了個差不多,她大概捋了一遍,相對外來的菜系,本地菜更受廣大百姓的喜愛,而且一個小店兒的生存,不需要各類特別多,有些店只有一個叫的響的招牌菜,照樣能將生意做的風生水起。
“大娘,我想好了,咱們這個店兒啊,早上這熱豆腐就不賣了,把生意集中在中午跟晚上,漿麪條要留着,不過我改成小鍋,漿底我一早就弄好,到時候咱們誰閒着誰就下面,從這月開始大娘你的工錢我給你加到六百文,還有鎖住也是,咱們不磨豆腐了你也要開始學竈上的事,”常相逢將自己半個月來了解的情況整理了一下,跟徐大娘和鎖住公佈自己以後的計劃。
這就要開始了?遇到常相逢,徐大娘覺得自己簡直就白活了一世了,這丫頭比一般男人心都在,校場街上賣小吃的,許多人家是幾輩子都做着一門生意,餓不死也富不了,自得其樂,“你都想好了?水牌也定了?”
“咱們這店兒小,地方也偏僻,一開始賣的太多除了增加成本以外,沒啥好處,我打算弄幾個涼菜,然後再做幾個扣碗,水席裡用個蓮湯肉片,小酥肉跟焦炸丸,燴假海蔘,加上扣碗也有十幾樣了,不算少了吧?”
“可是不少了,這得備多少料啊,”徐氏一拍大腿道,她以爲常相逢說剛開始少弄些,是弄個三五樣呢,這十幾個菜在尋常人家裡都能擺席了,“備的料太多,放不住咋辦?”
“這個我也想過了,這天兒不是越來越冷了,而且丸子,悶子之類的都是放,”常相逢準備的這些菜,用的肉基本是豬肉爲主了,丸子之類的又耐放,上桌前再過一遍油就成。
聽常相逢這麼說,徐氏頷首道,“這也行,這天兒越來越冷,大家就算是出來下館子,這湯湯水水的也更對胃口些,你的那幾個菜,都是湯菜,倒還省了再點道湯呢。”
洛陽人喜歡湯水不但是現在的永遠,就算是常相逢生活的現代,也都是一個樣,也這是常相逢對自己這次的計劃很有信心地方,口味相同的受衆決定了曾經深受喜愛的菜式在永安的洛陽城裡應該也有市場。
商定之後,常相逢說幹就幹,找了將水牌跟幌子都做好了,料也備上,龍宮小吃正式升級爲大龍宮飯館。
“相逢你這手腳可真麻利,這就開始啦?”常巧姑一收到常相逢開飯館的消息就趕到荷花巷來了,原本想着是過來幫個忙,沒想到人到了才發現,這個妹子手腳麻利的很,居然什麼都準備好了。
對自己的成績常相逢也很得意,“看看這水牌,怎麼樣?還可意吧?”
“菜還真不少,我竟不知道你還會這許多,這菜名兒我在白園的時候也沒有聽過,”常巧姑覺得自己這個妹子簡直能極了,“你這賣了幾天了?生意咋樣?”
常相逢的飯館是纔開的,現在主要還是以漿麪條爲主,不過已經分成了大鍋賣和單做兩種了,至於涼菜跟炒菜,現在已經是農閒了,進城的莊戶人家雖然多了,但指望他們點菜是不太現實的,常相逢目前的服務對象以校場街周圍店鋪的掌櫃跟夥計爲主,生意不算火爆,每天還是有些收益的。
“還成,能顧住本兒,現在農閒了進城的人多,這周圍的生意一好,大家也樂的出來改個口味,姐沒吃吧,來嚐嚐我做的扣碗跟拌菜,”這個點兒跑到自己這裡來,常巧姑肯定是做好了麪條就出的門,常相逢從籠屜裡拿了兩個熱騰騰的饃饃又端了一碗丸子跟一碗小酥肉,“你先吃,我再弄個涼菜。”
“不用,不用,你這個可是要賣錢的,我盛碗麪條就行了,”這兩碗犖菜可是不少銅板的,常巧姑怎麼舍的吃?
“你是我親姐,連兩碗肉都不敢吃了?嚐嚐看看我這扣碗做的跟別家的味道差多少,還有這個龍宮拌菜,可是我自己弄的,全洛陽都沒有,”常相逢將常巧姑摁在凳子上,“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再給我姐夫也捎幾個菜回去,叫他也嚐嚐我的手藝。”
八大碗是洛陽人擺席請客經常備的菜品,蒸丸子蒸悶子條子肉,紅燒魚這些,常巧姑平時遇到村裡娶媳婦嫁女兒也是吃過的,聽妹妹這麼說,她挾了筷子酥肉嚐了嚐道,“味道不錯,你這小酥肉可真實惠,別家做的時候恨不得拿面裹的找不見肉,像你這麼本分做生意,只要來嘗過一次,就能留住人。”
常相逢也是這個意思,這世上的人誰比誰能傻多少?賣的人爲了眼前的利益一味剋扣,買的人上過一次當自然心知肚明,何況吃食這種東西,一進口就能分辨出來,哪裡是能哄住人的?“所以啊,就算是我這兒的味兒差些,一個實惠就能攏住人,何況你妹子我的手藝並不差,這味兒又實惠,不發財不就沒天理了?”
“那這是啥?看着亂糟糟的啥都有?這菜還有這樣調的?”妹子什麼時候都比自己想的明白,常巧姑也就放心了,她挾起常相逢所說的“龍宮拌菜”放到嘴裡,直接被嗆出了眼淚,“咳,這裡頭你放了芥末了?”
常相逢這個拌菜是她以前自己經常做着吃的,芥藍頭,香菜,洋蔥,芹菜,蘿蔔絲,油炸花生,加上醬醋芥末之類的涼拌而成,酸辣可口,將你口中的味覺全都給刺激了起來,“怎麼樣?好吃不?現在天冷了沒有野菜,不然放些菊花也成。”
“嗯,我剛纔沒防着,叫嗆了一下,細品品味道不錯,我喜歡這個,你教給我,我回去自己做了下飯,”常巧姑覺得這拌菜最對味口,連着吃了許多。
“你不但可以自己吃,多拌些放在攤上也行啊,加一文錢給添上一盤,也是有賺頭的,”常相逢將做法跟常巧姑說了,提議道。
“也成,不過巧丫,我今兒來是想着好久沒到咱娘那裡看看了,想過去一趟,你-”常巧姑成天忙着生意,難得進城一趟,出來了就想着把兩處都看了,也好安心。
雖然答應了常巧姑常去看看海氏,可是常相逢對海氏真是半分感情也沒有,因此也只是抽空過去過一趟,看段天生還是下不了牀,纔算放心的回來,間或就是叫鎖住過去一趟,送些錢跟口糧,“行,過一會兒沒生意了,咱們一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