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幾天時間過去,終於到了凌芊芊跟歐宇凡結婚的正日子,雖然歐家並沒打算大肆的操辦,但畢竟是歐家,依舊有大量的媒體以及政商兩界的朋友們前來道賀。
婚禮地點設在郊外的教堂,一大早便有人將這裡佈置得美輪美奐,用鮮花搭建起來的月亮門上不時有蝴蝶經過落在上面。碧綠的草坪修剪得恰到好處,早已經有政商界名流在當中三三兩兩的交談着。
一大早四點鐘,凌芊芊便被造型師弄起來畫新娘妝,梳頭,做造型,一番忙碌下來天都亮了。凌芊芊目光呆滯的任由造型師們在自己的頭上,臉上,身上擺弄着,彷彿她根本不是主角,只是一個玩偶而已。
過了今天她便是歐太太,從人生的一個階段步入到另一個階段當中,她的心裡沒有任何的欣喜,甚至還有些惶恐。一想到以後的每天早上,晚上都要面對歐宇凡那張臉,她的心裡就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在新娘休息室外,手中拎着一個箱子,被人攔在外面,“你是誰呀,這裡是新娘休息室,閒雜人等不能進來。”
“我是新娘的父親,你們讓我進去。”老人跟看門的人說着,語氣甚至有些卑微,正是凌義東。
“新娘的父親?那也不行,所有人都得去前面的會場,來這裡做什麼?新娘正在化妝呢,待會耽誤了吉時怎麼辦?”
“我不會耽誤時間的,我就只是想要進去看看我的女兒,你們讓我進去吧。”凌義東的聲音有些顫抖的哀求着。曾經的他剛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在一家髮廊裡做過造型師,只不過年代太久遠,而且多年不做手藝已經荒廢了。但是今天是他唯一的女兒出嫁,他想要親手爲女兒梳頭。
“不行,警告你趕緊離開這裡,我們歐總的未婚妻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父親?”門口的人壓根就不相信凌義東的身份,兀自驅趕着他。
“芊芊,芊芊你出來一下,我是爸爸啊,爸爸來看你了。”凌義東見進不去,只能在門口大聲喊着,期盼着女兒能夠聽到。
此時的凌芊芊雙目無神的看着鏡子裡被妝扮的明眸善睞的女子,飽滿的額頭,賽雪的肌膚,彎彎的雙眉下是一雙無神的大眼睛,挺翹的鼻子,櫻桃般的小嘴,這真的是她嗎?凌芊芊苦笑了一下,原來她也可以這麼美的呵。
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自己穿上婚紗時候的畫面,臉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旁邊站着同樣出色的白自強,兩個人在牧師的證明下宣讀婚禮誓詞。
但是現在的她只是孤孤單單的坐在這裡,任由旁邊一大堆不想幹的人在她的臉上塗塗畫畫,本應該溫馨的婚禮突然間變得好冰冷。
凌芊芊突然瑟縮了一下,她是真的感覺到冷,這裡一個她認識的人都沒有。媽媽病重還在醫院裡,爸爸這個時候不知道還在哪個賭桌上拼盡全力的翻本,唯一的姐姐在意大利留學。
以前的同學和朋友她也幾乎都不聯繫了,唯一熟悉的報社主編倒是來了,但並不是她邀請的,而是聽說今天是歐氏集團總裁結婚纔來的。
這場婚禮女方沒有一個賓客,所有人全部都是來自於男方的親朋好友,她就孤零零的坐在這裡,她真的好想逃離這裡,可是她不能。
這時候聽到外面傳來的吵嚷聲,隱約間聽到爸爸在喊她的聲音,凌芊芊的心中頓時涌起一陣感動。
儘管從她記事起,爸爸就幾乎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她的童年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儘管只是一場契約婚禮,但這畢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穿上婚紗。哪怕是當做麻痹自己也好,她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
這時候凌芊芊來到了門口,一眼便看到正在跟守門的人爭執的父親,今天的父親跟每天不一樣,身上穿着雖然過時但卻熨燙的很整齊的西裝。
凌芊芊認出來這是爸爸最好的一套衣服,他一直都捨不得穿,放在櫃子最裡面,媽媽曾經說過這套西裝是他們結婚的時候穿的。這麼多年來除非有重大的場合,否則爸爸絕對不捨得穿的。
“爸爸,您怎麼來了?”凌芊芊叫出來,同時向着凌義東走去,今天的爸爸身上沒有酒味,一臉慈祥的看着她。
凌芊芊的話讓所有人瞠目結舌,這個老頭竟然真的是新娘子的父親?歐總是歐氏集團的總裁,他的岳父穿的這也太寒酸了,人們的眼中閃爍着難以理解又鄙視的光芒。
凌芊芊父女倆根本不在乎這些,在凌芊芊看來這些人在心裡是否瞧得起她,都跟她和爸爸沒有任何的關係,只要他們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她可以裝作沒看到。
“爸爸,您要來事先也不告訴我一聲?”凌芊芊拉着父親坐在椅子上,雖然是問句,但是語氣中難掩的興奮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她並不是孤單的一個人,待會她可以攙着父親的手走上紅毯。
“我打你電話了,但是沒有打通。”凌義東低着頭有些侷促不安的說着,來之前他是打算給女兒梳頭,但是看到這裡滿屋子的造型師,以及女兒身上穿着的昂貴婚紗,突然間感覺到自己這樣子好丟人,給女兒丟人。
凌芊芊這纔想起來她的手機那天被歐宇凡丟掉了,趕緊拿出新買的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爸爸,這是我的新號碼,之前的手機丟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您,以後您要找我就打這個電話好了。”
“哎,爸爸知道了。”凌義東欣慰的答應着,感覺到在女兒的面前有些擡不起頭來。
“爸爸,您……去看過媽媽了嗎?”凌芊芊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來,她曾經無數次勸過媽媽離開爸爸,但是媽媽始終不肯,凌芊芊知道支撐媽媽這樣做的完全是對爸爸的愛。可是一味的付出誰都會累的,她希望媽媽的愛能夠得到回饋,哪怕是一點點。
凌義東默默的點點頭,他去過,無數個夜裡他逗留在妻子的病牀前,看着她消瘦的面頰,曾經的她是那麼的美麗。歲月磨光了她臉上的光華,留下了皺紋,曾經的妙齡少女如今已經到了遲暮的年紀。這一切都怪他,要不是他一蹶不振,妻子又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
只是他每次都是趁着妻子睡着的時候去的,等到她快要醒來便離開,因爲他沒有臉見她。
看到父親承認,凌芊芊的心裡也放下心來,昨天媽媽還跟她說晚上爸爸去了。只是當時媽媽太累了,沒有辦法睜開眼睛,但是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丈夫的存在,他還是在乎她的。
因爲常年飲酒,凌義東的雙手有些顫抖,擡起來撫上女兒的臉頰,一雙渾濁的眼睛充滿了慈愛的看着女兒,“芊芊,今天是你的大日子,爸爸當然要來,來親眼看着我的寶貝女兒出嫁。芊芊,讓爸爸爲你梳一次頭吧,你看爸爸把工具都帶來了。”
凌義東說着將帶來的箱子打開,裡面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剪刀,梳子等一系列理髮用品,這是當年他的老本行,自從他迷上了賭博喝酒之後就再也沒碰過。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就算是窮到最沒有辦法的時候,也沒有把這些東西賣掉,用他的話來講,這些都是他的老夥計,他們之間是有感情的。
凌芊芊的頭已經由造型師弄好了,但是她毫不猶豫的將頭髮散開,坐在梳妝鏡前等待着爸爸爲她梳頭。
一旁的造型師着急的看着這一幕,這可是歐總的婚禮,萬一新娘弄的很醜,他們推脫不了干係,“歐太太,您看您父親這麼大年紀了,而且看得出來他這麼多年沒有工作,萬一待會婚禮上出醜怎麼辦?”
凌芊芊兩道目光頓時射向說話的造型師,“這是我的婚禮還是你們的婚禮?我說用誰就用誰,你們都給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們在這裡。”
這是凌芊芊第一次行駛歐太太的權力,因爲他們觸及到了她的底線,而她的家人就是她的底線,他們可以瞧不起她,但是不可以瞧不起她的家人。
“是是,對不起歐太太,是我們不對,您隨意。”七八個造型師被凌芊芊的兩句話弄的灰溜溜的出去,將偌大的新娘休息室留給這對父女,他們當然不是畏懼凌芊芊,但是他們畏懼她背後的男人。
終於休息室裡只剩下父女倆,凌義東手中拿着梳子輕輕的幫着女兒梳頭髮,感受着她順滑的髮絲流瀉在掌指間,一下子讓他想起了她的,“芊芊,你的頭髮跟你媽媽年輕時候一樣,又黑又亮的。那個時候我跟你媽媽剛結婚,我最喜歡每天早上給她梳頭髮。而她也一直等着我給她梳,看着每天她迎着朝陽坐在那裡,都是一天中最美好的開始,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真的很幸福……”
凌義東一邊給女兒梳着頭髮,一邊想起來曾經的種種,那個時候他們很幸福。要不是後來發生了那件事,他們也不至於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這一切到底該怪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