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的不只秦錚和李夢嬌,夜歌總警司趙明誠也瘋了。
一天之內,夜歌兩處豪門世家產業被砸,可謂人心惶惶、滿城風雨,無數問詢從四面八方飛來,把他淹沒在一聲聲譴責中……李家和那個姓秦的小子要幹嘛?他實在是伺候不了這羣大神了。
最要命的是,這件事情他還真不能管,李家已經給他有過知會了,這事兒叫停無用,該停的時候自然會停止,奉勸找警司不要把自己擱在兩方之間,這不是他能頂得住的。
可不把自己放在兩方之間就沒壓力了?趙明誠現在頂着的是來自夜歌甚至燕京的各種壓力,如果不是燕京那邊有大佬對夜歌軍門的混亂樂見其成,給了他相當大的支持,現在他肯定已經住進精神病院了!
可就算如此,夜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對他的政績絕對是極大打擊,別的不用想了,等着事畢以後被髮放到閒雜部門養老去吧……真是世事弄人啊!
夜歌自由開放,遠遠勝過菊城,所以夜歌的警政一直都沒有真正被世家豪門所把持,趙明誠也沒有什麼深厚根基,這一點也給了秦錚和李家相當大的便利。
除了趙明誠,鄭龍騰瘋得更厲害。秦錚在夜歌尚沒有產業,紅袖添香只是入股而已,有着來自外界家族的支撐,李家也是投鼠忌器,就把火全都撒在了他的腦袋上。
“秦少,”當鄭龍騰終於找到秦錚的時候,簡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算我求您了,您老是大神,伏屍百萬、流血漂櫓的場面經的多見的廣,手筆大一點也沒什麼。可是您得考慮考慮我啊,我鄭家現在是真正的小門小戶,繞圈打架是真扛不住啊!”
秦錚看了他一眼,說:“扛不住你可以撤。”
鄭龍騰都愣了,哪有這麼說話的?這還是那個禮賢下士的秦錚麼?簡直就是市井無賴啊!
兩個人彼此也鬥過很長時間,相互間總有個瞭解。鄭龍騰是講究體面的人,再打再鬧也都是高端的智謀計算和暗戰爲先,什麼時候用過市井流氓砸場子的方法?這也太不講究了!
過去三天,李家砸了他三個場子,秦錚也砸了李家三個場子,看起來是很公平的。但是受損的是他,不是秦錚,說到底秦錚毫髮未傷,一門心思拿鄭家往裡面填啊!
想到這裡,鄭龍騰心中忽然咯噔一下,似有所悟。
難道秦錚知道鄭春暉已無力抗衡,那一半的鄭家已經是囊中之物,所以現在打算把這一半的鄭家也放進腰包了?可這也不對啊,以秦錚的實力,要搞定鄭龍騰並不困難,何必去招惹李家這種龐然大物呢?
看着仔細與張勇探討接下來步驟的秦錚,鄭龍騰徹底迷糊了。
迷糊歸迷糊,可鄭龍騰並不傻,他沒再打擾秦錚,迅速退出了這位於近郊的偏僻樓宇。
與此同時,鄭春暉送走了前來拜訪的林慧心,正坐在院子裡,看着院門愣神,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他接起電話,道:“喂?”
對面的人說:“感覺如何?”
“亂,”鄭春暉說道,“非常亂,剛剛明兮大學的林教授來過,居然是找我這個秦錚死敵商量如何抑制秦錚的事情,現在的夜歌真是亂得可以了。”
對面傳來嗤笑,說道:“越亂越好,秦錚走了一步昏棋,少不得要四面楚歌了,這對我們有利。”
“有利?”鄭春暉搖搖頭,“亂歸亂,可終究不可能持續下去,總會有人干涉,有人妥協……今天林教授會來,明天陳霸先就可能回來,後天說不定就是李百味,真沒想到,我一個沒落的鄭家,居然被他們看得那麼重。”
對面沉默一會兒,說:“你是秦錚最正面的對手,也最有理由對他出手,這些人都不傻,借你的刀是最好的。時間不是問題,既然混亂開始了,我們提前一下不也可以麼?”
“提前?”鄭春暉有些意外,“真的要如此?我們的力量還不夠。”
對面說道:“加上李家呢?”
鄭春暉眼前一亮,說道:“夠了。”
對面再一次笑起來,說:“何止是夠了?秦錚這一次把李家惹得不輕,逼得李家居然用上了破皮無賴手段和他對砸,丟了場子也丟了面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麼,我去試探一下?”鄭春暉問道。
“不,”對面立刻說道,“我去,你越老實越好,不要讓秦錚察覺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鄭春暉說:“好。”
對面扣死了電話。
鄭春暉把電話擱在一旁,有些悵然地看着頭頂的樹葉,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墨盈走過來問道:“他的電話?”
鄭春暉點點頭。
張墨盈眉頭一皺,說:“怎麼?之前毫無作爲,現在看到優勢來了,就跳出來收割果實了?”
“也難怪,”鄭春暉嘆道,“從秦錚入夜歌,我們就留了這條後路,可秦錚勢大之後,這天后路也缺乏成功的可能……反倒是秦錚自己給了我們機會,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他伸手牽住張墨盈,雙眼中迸發出堅毅神色,“只要這次活下來,我立刻帶你離開這裡,我們找個舒適的地方,慢慢過下半生,如何?”
張墨盈湊到他面前,輕輕吻了他的脣,說:“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那那個戶頭還是留着吧,總不能離開以後讓你賺錢養我。”鄭春暉忽然冒出了句俏皮話。
張墨盈臉上飛紅一片,說:“養你就養你,我要不養你,你這身子骨還能活?”
鄭春暉啞口無言,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令人想不到的是,在風雨飄搖的夜歌,最溫馨的一幕,居然發生在幾近窮途末路的鄭春暉身上……
近郊,舊居民樓內,秦錚和張勇、小十七一起吞着泡麪,一個隨風走上樓來。
“秦少,剛纔有人進入了李家。”
“誰?”秦錚問道。
隨風道:“遮得太嚴實,負責觀察的弟兄沒看清楚。”
“我去!”小十七刷刷刷寫了兩個字,跳起來就要下樓,卻被秦錚一把拉住。
秦錚說:“吃東西吧,對方這麼神神秘秘,出來時一定會由李家派車送走,沒法盯梢的。”
小十七一想也是,就坐下來老老實實繼續吃泡麪。
“這算是上鉤了?”張勇一邊吃一邊問道,嘴裡塞滿了泡麪,有些含糊不清。
秦錚點點頭,說:“或許吧。”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張勇好奇地繼續問道。
秦錚想了想,說:“老早就覺得不對勁,但是沒有細想,後來想通整件事也是機緣巧合,所以必須拿到足以說服人的證據,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說服誰?”張勇笑道,“陳家?餘山?還有你那幾個相好的?”
秦錚搖搖頭,說:“說服我自己。”
“自己有什麼好說服的?”張勇怪道。
秦錚苦笑起來,說:“有些事情是我不想做的,眼前的一切恰恰可以說服我不去做那些事,不然我也不用這麼處心積慮。”
“何止是處心積慮?”一個聲音傳來,林慧心站在了門口,木着臉看向秦錚。
秦錚趕緊嚥下去一口面,站了起來。
“市區都亂成一鍋粥了,還不收手麼?”林慧心問道。
秦錚說:“有些事情必須要做,現在收手就是功虧一簣。”
“有些事?”林慧心冷笑,“不就是我們反對你逼死鄭春暉的事麼?有必要因爲這件事,把所有人都排除在外圍?”她看了一眼張勇,“拋棄自己出生入死的同伴,從敵友莫測的人那裡借力弄險,你師父就是這麼教你的?”
張勇趕忙鳴冤,別人說這話也就算了,林慧心身爲學校的老師,怎麼能惡意揣度身爲學生的他的用意,又怎麼能懷疑曾親眼見證過的戰場友情呢?
“閉嘴!”林慧心一句話把他噎了個夠嗆,轉頭又對秦錚說,“我不和你廢話,什麼時候算完?”
秦錚想了想,說:“一週之內。”
“三天。”林慧心毫不留情面地說。
秦錚搖頭道:“不夠。”
“三天就是六起暴力事件,還是不考慮暴力升級前提下的預計,”林慧心說道,“再這樣下去,你都夠格兒出動特警對待了,只有三天,多了沒有!”說完,她轉身離開了這裡。
看着林慧心消失,張勇有些擔憂地問秦錚道:“三天不夠啊,逼不到死角,那不全都是無用功了?”
一道完美的弧線在秦錚嘴角浮現,他笑着說:“三天六起,是不考慮暴力升級前提的……還沒明白?”
張勇一愣,瞬間恍然大悟,衝着秦錚翹起了大拇哥!
“繼續吧。”秦錚淡淡地擺手,然後坐下繼續端起了泡麪。
一天裡,夜歌原本就緊張的局勢忽然更加緊迫起來,人們發現原本一天一家的砸場開始升級了,僅僅一個下午,李家三個場子被砸,鄭家三個場子被反砸,而且有傳言說今晚還會繼續!
鄭龍騰出去求爹爹告奶奶跑了一天,回來之後整個人癱在那裡不動了。
都他媽不是人啊!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也不是這個玩法的!這不是活生生拿他的命往裡面填麼?
這位曾經叱吒夜歌的大少,蔫得就像秋霜打了的西紅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