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有人在意秦錚讀什麼專業。
即便已經是這個開明的時代，華夏人大都依然保持着當年“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心態教導着自己的子女，考大學，讀熱門專業，最後拋掉這些開始適應世故人情，成了大部分孩子必經的道路。
但是秦錚需要麼？似乎是不需要的，他需要的只是前往夜歌而已，順手要做的纔是滿足秦一清對他走一個正常學習過程的期待。所以在專業的選擇上，他有絕對的自主權。
聽到秦錚要填報“神經生物學”時，李思萌直接啞口無言了。在她的預計中，秦錚只需要報箇中文系混混日子就可以了，但沒想到他居然選擇了這麼別出心裁的方向。
“本科沒有神經生物學。”李思萌否決得直截了當。
秦錚愣了一下，說：“那怎麼學這個？”
“從生物科學或者醫學學過去，然後考研。”李思萌對此熟門熟路。
秦錚點點頭，說：“那就選這倆！”
“你是文科生……現在還沒有資格選理科。”李思萌直接截斷話頭。
秦錚無奈了，說：“那怎麼辦？”
“等會兒……”聽筒裡開始傳出敲擊鍵盤查找資料的聲音，緊接着李思萌的聲音傳來，“明兮大學已經允許文理跨專業轉系了，你只需要學滿一年，成績足夠好，最好在生物科學顯露一下天賦，到第一學年結束後就可以申請轉系了。”
“那就這個吧，”只要有路子，秦錚就無所謂了，“幫我隨便選一個冷門專業進去吧，最好好混日子的，我需要時間去研究生物科學。”
“……”李思萌沉默了一會兒，“轉系很難，文理跨專業更難，你確定麼？”
秦錚很明確地給出了答案：“確定。”
“爲什麼？”李思萌覺得沒事兒找事兒不符合秦錚的性格。
這下輪到秦錚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他纔對李思萌講述了最近幾天的事情。
在第一次聯動失敗之後，秦錚很快開始了第二次對蘇婕妤夢境的聯動，可惜除了累得爬都爬不起來之外，他一無所獲。
飽飽睡了一覺後，秦錚又開始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不知道多少次嘗試，但是別說成功，連哪怕一點點進展都沒有。這讓他大爲光火，甚至有點責備蘇青詩的意思。
可蘇青詩話說得很明白，她對人工智能之類的東西很有研究，但對生物科學類的東西只算得上一知半解。秦錚並不知道，蘇青詩生前也是蜚聲中外的專家，雖然礙於家族限制，並沒有使用過本名。到了她這個層次，任何一個學科都難如登山，大部分人窮盡一生也未必能取得一丟丟進展，能夠研發出機器，她已經超越了太多太多人了。
要求她解決眼前的問題，其實太過苛求了。
聽完蘇青詩的話後，秦錚思考了好久，最終得出了結論——既然蘇青詩無法解決，那只有自己想辦法了。而他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開始研究這一類的東西。
有了這個欲求，秦錚原本的學識積累就完全沒有了意義，大學的學習也就成了重中之重，所以查閱了相關資料後，秦錚決定去研究神經生物學。
“夢境”只是一個虛擬稱謂而已，真正的關鍵還是在神經這個學術概念中。
聽完秦錚的講述，李思萌就明白，她阻止不了秦錚了。秦錚對蘇婕妤的感情如何，李思萌非常清楚，而且非常羨慕。哪怕有一點點微渺的希望，秦錚就會毫不猶豫地爲了這個目標奮進，就像當初蘇婕妤爲了守護他而做出的努力一樣。
“值得麼？”就算明白，李思萌還是喃喃問道，聲音低沉得似乎是在問自己一樣。
秦錚沒有猶豫，說：“我必須爲她做些事情，哪怕只有這一件事而已。”
這種泡菜國電視劇裡的話都說出口了，李思萌還能說什麼呢？她最終幫秦錚選定了一個絕對冷門的專業——歷史學。
學了不一定能填補歷史空白，但一定會留下空白歷史，讀了不一定有用，有用也不一定好就業……這就是華夏曆史學的真實表徵。好進好出、時間空閒、課業輕鬆……一大堆好處都擺在眼前，更重要的是，明兮大學的歷史學院就靠着生物學院，一牆之隔外，秦錚的需求隨時可以滿足。
旁聽課程是不會被阻止的，只要他聽得明白。
兩三秒的時間裡，秦錚做出了這項決定，只是沒想到這項決定居然對他的人生影響至深。
解決了專業問題後，秦錚把電話交給了劉傑娜。劉傑娜一早就決定好要報考金融學了，只需要按照分數線進行篩選就好。
誰知道一接過電話，劉傑娜的眼眶就紅了，說話也帶着哭腔，唬得秦錚和李思萌不輕。這丫頭剛纔就在旁邊，秦錚爲什麼要做出那樣的選擇，爲什麼要把四年大學時光變成五年，爲什麼要把甚至一生的時間投入到神經生物學這種對他毫無意義的專業中去……劉傑娜已經門兒清。
而這些爲什麼背後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蘇婕妤，這讓她怎麼可能不傷感呢？
李思萌開始勸解起來，儘管她自己現在也是心酸的，而秦錚早就狂奔逃竄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寬慰劉傑娜了。
日子還在一天天度過，秦錚也在一天天不懈地嘗試着，直到他們離開這裡的前一天。距離報到只有一星期了，他們還需要回菊城準備一下。
臨行之前，秦錚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決定，他要把蘇婕妤留在這座小山村裡。
蘇婕妤還是有意識的，她只是拒絕做出迴應而已。從菊城到小山村的路上，秦錚就察覺了這種反應，再將她帶回菊城，說不定會讓她的執念更深，也更加難以喚醒。
夜歌或許也有同樣的作用，可是那裡將是秦錚踏入的又一處龍潭虎穴，不是自己的地頭，蘇婕妤的狀態不足以應付疾風驟雨。她已經爲秦錚受盡了折磨，秦錚不願意她躲在自己營造出的夢境中時，依然會受到外界的打攪。
盤子很猶豫，但最後還是答應了。雖然菊城已經是秦錚水潑不進的大本營，但任何防範都會出現疏漏，可小山村不一樣，這裡是不爲外界所知的地方，更有老頭子親自坐鎮，安全係數之高遠超過菊城。這段時間裡，盤子不但見識了老頭子出神入化的本事，更注意到這座山村中不乏高手，論整體實力也不輸給菊城世家的武裝力量。
除此之外，還有蘇婕妤自己的問題。無論她多麼美麗，多麼可人，長久的睡眠都在摧毀她的身軀，就算那些護士悉心照料也沒有太大改觀。但老頭子卻有辦法，他不但可以幫助蘇婕妤舒筋活血，還活用這裡的草藥與清泉給蘇婕妤維持健康和營養，說服老頭子離開小山村，秦錚連想都不敢想，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對老頭子有過多大的創傷，除非能夠直面那一切，否則他絕對不會出山。
秦錚做不到，蘇婕妤也做不到。
“再見。”在夢境之中，秦錚看了蘇婕妤最後一眼，衝着她坐在湖邊眺望明月的背影說道，然後退出了夢境。
“下一次再見時，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我身邊。”他喃喃自語，讓身邊的老頭子都有些動容。人類的情感是共通的，如果有差不多的經歷，那就更加能夠理解了。
等秦錚休息好了，老頭子把他叫到了不遠處的密林中，然後在地上刨挖起來。
這是幹嘛？秦錚不明所以地看着老頭子，直到他挖出了一米多深的坑，露出了裡面的包裹。
包裹是細長的，大概有一米光景。秦錚忽然想到許多武俠小說裡的場景，仙風道骨的老師父取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神兵利器，鏗然出鞘，語重心長地說道：“此劍名曰龍泉，老夫四十歲前仗之縱橫河朔，無人能當鋒芒，你要珍視之。”
老頭子還有這種寶貝？儘管滿心都是對蘇婕妤的牽掛和不捨，秦錚還是充滿了好奇。
包裹打開，老頭子不顧石化的秦錚，取出了那件“神兵利器”，炫耀地說：“這是我當年用的東西，給你了。”
看着這個一米來長的金屬棒棒，秦錚有種吐血身亡的衝動。你當年用它都做了什麼啊？大鬧天宮嗎？西天取經嗎？這東西能放大縮小嗎？能收進耳朵裡嗎？你真名叫猴子嗎？
老頭子也注意到秦錚的震驚和不屑，笑呵呵地說：“看不起老子的東西？”說着，他也不知道觸動了哪裡的機簧，金屬棒一端忽然“鏘”地彈出一截鋒利的梭形利刃，緊接着，另一端又彈出一截金屬，瞬間成了一杆長約兩米的長槍！
秦錚“嗤”了一聲，很明顯沒有受到震驚。
老頭子笑呵呵把那半截槍桿收了回去，利刃卻忽然暴長，瞬間又成了一柄長劍！
“好了好了。”秦錚有點看不下去了，“現在電視劇裡比你這好玩的東西多了去了，你就別顯擺了。”
這回輪到老頭子不屑了，他忽然一揚手，竟將手中長劍擲向遠處！
“咄——”劍刃指指插入那株樹中，直沒入柄！
老頭子得意地看了秦錚一眼，秦錚卻還是嘴硬，道：“你那麼高深的本事，這值得炫耀麼？”
“你來看看這是什麼樹吧！”老頭子懶得和他爭辯，直接走上前去，拍了拍那棵樹的樹幹，那柄劍如有生命般跳了出來，落在了他的手中。
秦錚仔細一看，臉色大變，伸手從老頭子那裡奪過長劍，研究起上面的機簧和變化來。
這東西是鐵樺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