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能就這麼白白佔老頭老太太的便宜!”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這心也太黑了!”
“我們家有三個戶口本,就給兩套房子,憑什麼!”
剛纔洪濤很煩錢叔,嫌棄他沒好處就不認爹媽,有好處立馬出現,沒交情套交情,賴皮賴臉和自己張嘴要房子。
但是現在洪濤覺得錢叔好歹還算個有底線的人,再看看這幾位,一個個眼珠子都紅了,一邊說還一邊圍了上來,很有頂不說清楚、不答應他們要求就不讓走的架勢。
“……幾位,都喊痛快了吧,想不想聽我說幾句?”洪濤靠在欄杆上又掏出一根菸,伸手和錢叔借了一個火,先把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左顧右盼的看着後海兩岸燈紅酒綠的酒吧招牌,等這幾位嚷嚷夠了,不再和自己搶話了,纔開口說話。
“哎哎哎,大家停停,讓小濤說兩句。要我說啊,小濤不是故意要坑咱們,他也忙,肯定是手下有人瞞着他做主了。”
“咱只要把事兒說明白,他肯定不會虧了我們這些老鄰居的,怎麼講也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遠親還不如近鄰呢。正好老街坊們也在呢,讓小濤表個態。”這時錢叔再次站了出來,高舉雙手幫洪濤維持着現場秩序。
看上去是在幫着洪濤打圓場,但說出來的話味道很濃郁,當着一羣湊過來看熱鬧的街坊鄰居,把洪濤死死按住了。和剛纔那幾位一方唱紅臉、一方唱黑臉,打算給洪濤來個雙簧。
“您們幾位火氣有點大,這我也理解,爲了等我您幾位是不是在這兒待一天了?”洪濤的態度很好,沒說事兒先問候了問候大家。
“何止一天啊!我們兩口子倒班兒都在這裡蹲一個禮拜了,每天早上8點到、晚上8點回家,容易嘛!”看到洪濤軟了,又有人說話了,腔調裡全是勝利者的喜悅,說完之後還拿出煙和周圍幾個眼熟的鄰居打上了招呼。
“哦,那你們幾位也都和錢叔一樣是這裡的老住戶了吧?”洪濤換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擡起一隻胳膊架在欄杆上繼續問。
“那可不是,你們家還沒搬過來的時候我們家就住在這兒了,鄰居們都還在呢,這還能有錯兒嘛!”洪濤的問題引起了又一頓騷亂,面前這幾個男女紛紛在人羣裡找出認識的鄰居給自己作證,然後再用話捎帶捎帶洪濤,提醒他只是個後來戶,別太囂張。
“那這事兒就怪了,我好歹也在這裡住了小二十年,近十年我幾乎就沒怎麼見過你們幾位,如果你們不回來,我還以爲你們父母都是絕戶呢?”
“哦,合算一要分房子了你們都回來看父母了,還一天守十二個小時、夫妻兩個輪班。我不是你們親爹,你們這麼孝順,我受之有愧。”
“你們親爹、親媽在院子裡呢,有時間多回來幾趟也好讓我認識認識你們是什麼德性的人,現在和我說是老鄰居、老街坊管用嗎?我他媽認識你們幾個是誰啊!”
一秒鐘之前還滿臉堆笑的洪濤突然把菸頭一扔,直接翻臉了,挨個人指着鼻子、蹦着高的罵。這時候看熱鬧的人羣裡立馬就有人悄悄往後退了,他們纔想起來,這位本來就不是啥好苗子,剛老實幾年,備不住就是裝的,現在的模樣纔是他的本來面目。
你看,來了不是,趕緊躲遠點吧,看熱鬧在濺一身血就不值當了。
就在那幾位都被洪濤罵得發愣時,人羣后面突然一陣騷動,然後瞬間向兩邊散開,十多個手裡拎着木棍子的小夥子橫着膀子出現了。
有幾位看熱鬧的躲得慢,身上立馬就被棍子頭捅到,疼是疼,可是一看來人的架勢,沒一個敢頂嘴的,全都乖乖的閃開老遠。
“老子認識你們,老子手裡的棍子不認識!來來來,讓我看看都是誰……我說你們幾個老棺材瓤子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多大歲數了還愛看熱鬧,就不怕心臟病犯了直接嗝屁嘍!去去去,散散、散散,有什麼好看的?”
這羣小夥子打頭的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左胳膊上紋着一條帶魚、右胳膊上紋着一個尼姑。衆人一看,有認識的,他不就是南岸老唐家的大兒子,人稱唐狗熊的唐晶嘛。
如果說洪濤是個笑面虎,那這位就是屬餓狼的,急眼了能拎着板磚把他爹追得滿街跑,是個混不吝,威脅性可比洪濤大多了。
到這時已經有很多看熱鬧的街坊全都悄沒聲的溜了,或者乾脆縮進自家院子裡隔着門縫偷偷向外張望。他們本來是想起鬨架秧子藉着人多難爲難爲洪濤的,誰讓他小子這幾年發財了呢。誰家過得好就盼着誰家倒黴不就是人性嘛,洪濤這些街坊鄰居也是人,自然逃不脫這種思想。
但唐晶和這些小夥子一出現大家終於醒悟了,狼就算不咬人也始終是狼,別指望豬和羊能趁機欺負狼,這這種想法很不切實際。
不過現在他們又改想法了,打算看看剛纔衝在最前面的那幾位該怎麼收場。如果洪濤發了狠把這幾位全揍一頓,也算是個熱鬧,不看白不看。
“房子的問題你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一平米都不會再加。不光不加,以前多給了的我還得收回來,願意搬就搬,不願意搬也得搬,否則有一家算一家,我讓你們一天踏實日子都過不上。”
“這大熱天的你們也不容易,要不都下水涼快涼快去吧,免得腦子一發熱再做出什麼蠢事來。”洪濤還真沒讓街坊們失望,他不打算再通情達理、和和氣氣,這件事兒讓他非常鬱悶。
如果這是政府或者房地產商來拆遷,自己不反對鄰居們這樣幹,甚至還得想辦法幫他們去爭取更多利益。那些好處真是不拿白不拿,本身也應該是老百姓的。
但自己已經和他們每家說過無數次,這是自己找來的企業贊助,不爲賺錢也不求名聲,就是當成善事來做。爲了不讓這些老鄰居吃虧,自己還特意在國家補償標準的基礎上把補償方案又上調了一塊。
沒想到啊,好心被當成了軟弱,大家這些年已經被社會現實逼得沒有基本的信任感了,總覺得自己會吃虧,賺多少都不嫌多。
既然他們想在自己身上咬一口,一點情面都不顧及,自己反倒容易做了。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鄰居,各家是什麼狀態基本全都掌握,要想折騰他們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肯定每一下都捅到軟肋上,讓你想告都沒地方告去。
至於說這麼做合適不合適,洪濤算是看透了,在這種世道里當個壞蛋比當好人要好過的多、也舒服的多。
壞人的脊樑骨大家只敢在背後戳,見了面都溫順着呢,比看見親爹笑得還甜。而整天被人誇的好人,也就值幾萬塊錢,只要超過了這個門檻,你的好別人就會統統忘掉,瞬間就能把你當做仇人往死裡整。
既然要當壞人了,那就肯定得乾點天怒人怨的壞事兒,不能光動嘴不動手,把這幾位扔進後海好像就挺符合壞人身份的。
“你們要幹嘛……來人啊、救命啊、出人命啦……”這次唐晶的反應很快,洪濤話音剛落他就帶頭向離洪濤最近的那位錢叔撲了過去,一手揪領口、一手往對方雙腿之間一插,雙臂一使勁兒就把人擡上了欄杆,下面只要一鬆手,再補上一腳,對方就水裡見了。
剩下的幾個人基本也是這個待遇,只是姿勢略有不同。誰敢用手抓着欄杆不放,手指頭上就會被棍子重重敲一下。兩個中年婦女也沒因爲是女的而倖免,落到小混子手裡根本不分男女,敢張嘴罵人立馬就是一個大嘴巴。想呼救沒人攔着,喊吧,喊破嗓子看看會不會有人來救。
救肯定是沒人敢過來,認識洪濤和唐晶的人早就躲遠了,生怕濺上一身血;不認識的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全都聚集到東邊那幾家酒吧門口交頭接耳互相打聽。
連酒吧裡的客人都驚動了,也紛紛跑出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這個景兒肯定比裡面的歌手錶演更有吸引力。
“小濤啊、小濤啊,可不敢動手。他們不懂事,老太太我給你磕頭了!搬家,明天我就搬家。他有糖尿病,饒了他一次吧……”
但話也別說太死,還真有人敢出面阻攔,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邊喊邊撲了過來,如果不是洪濤手快,她真就一頭就跪在自己跟前,王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來給她兒子求情了。
老鷹來了,能張開翅膀護着小雞仔的只有老母雞,哪怕這隻小雞仔一年到頭也不回來看看老母雞、一隻蟲子都沒給老母雞帶回來過、還總惦記着能不能再從老母雞這裡弄點好處,可每次小雞仔一要遭罪,老母雞依舊還是會撲棱着已經沒什麼羽毛的翅膀往上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