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是一個殺人的地方。
古代,殺人是要示衆的。而菜市口,不啻於是一個最好的斬首示衆,警醒世人的地方。
菜市口不同於午門,午門是專門用爲皇帝殺人的地方。殺的,一般也是王公大臣以及上了品級的官員。
殺這些人,需要警醒的自然是同一階級的人,所以只需要文武百官看見就可以了,老百姓卻是無需觀看的。
當然,對於惡名昭著、禍國殃民之大奸,鉅奸,需要昭告天下、平息民怨的,也會拉到菜市口斬。
也就是說,一般情況之下,只有菜市口才是正規、合法的刑場,午門用的極少。
菜市口地處開闊,平時自然是賣菜的地方。也沒有專門所用的殺人場地,一般就在幾家商鋪面前臨時搭建一個監斬席,再清空前面的空地,就是一個合格的刑場了。
“王爺,午時三刻已到。”
張子文走到監斬席之前,對着中間的水溶道。
首輔遇刺,皇家爲了顯示重視,欽點了水溶作爲監斬官,而主審官吳子豪則爲副監斬。
水溶點點頭,道:“即刻驗明正身。”
“是!”
張子文拱手一禮,然後就走到犯人之前查驗。只看了一眼,張子文就皺了皺眉。
只因此女的樣子實在髒亂之極。一頭糟亂的頭髮披散而下,只露出半張烏黑帶着血跡的臉,身上也是烏漆嘛黑的。
張子文不過是例行查驗一下,走個過程。可是見到犯人這個模樣,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唏噓。他也知道了此女犯人和賈清有着不淺的關係,據說賈清還爲了能救她一命而在大明宮之外跪了足足三天。
唉,可惜……
張子文搖搖頭正要轉身覆命,忽然目光一凝,再次擡眼望了望面前跪着的女子。
他作爲此案的助手,自然是認得吳仙兒的。否則,也不會讓他來驗明正身。
可是……
張子文想上前挑開犯人的頭髮看一看。忽然心生警覺,眼神兀的一凜,背後隱有冷汗冒出。
快步轉身走回監斬席。
“可驗明瞭?”水溶笑問道。對於這種狀元出身,又踏實上進的青年清貴,他自然是樂得交好的。
張子文看了旁邊笑呵呵的吳子一眼,然後面色恭肅道:“回王爺,已經驗明。”
“好。”
水溶也不再多言,從面前的籤桶之中,拔出一隻令箭,扔了下去。
“斬!”
“有刺客!!”
水溶的話音剛落,忽然圍觀的百姓中間,傳來動亂。然後就見兩名持劍的女子突破官兵的防線,向着中間殺過來。
“保護王爺!!”
“保護大人!”
水溶與吳子豪的衆護衛立馬護衛在監斬席之前。
呯呯嘭嘭的打鬥聲傳來,顯然來者身手不錯。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若是一般監斬官肯定就慌了。盛世之中,劫法場可是大新聞!
遑論還是在京城劫法場。
可是水溶卻一點不急,甚至連身形都沒動一下。不但如此,他旁邊的吳子豪也一點不着急的樣子……
水溶見了,大有深意的看了吳子豪一眼,沒有多言,然後就靜靜的觀看場面。
雖然官府這邊的高手都護衛在監斬席之前,沒有動手,但是場中還有近兩百名官兵,那兩名刺客雖然身手不錯,但還是很快被拿下。只是殺傷了數名官兵,根本未來的及靠近案犯。
見此,水溶和吳子豪的護衛們才放下心來,給二人讓開視線。
水溶掃視了下面兩個受傷不輕的女刺客,望了望邊上的羣衆,似乎想看看還有沒有同夥。可惜,老百姓此時都是一副害怕惹禍上身的樣子,紛紛退了老遠,也沒有絲毫異常再出現。
“吳部堂認爲當如何處置?”水溶笑着問吳子豪道。
吳子豪也看了看下方不停呼喚着“小姐”的兩名刺客,並沒有因爲她們的主僕情深而受觸動,只笑着回道:“但憑王爺裁奪。”
水溶面上笑意更濃,也不再客氣,宣道:“先將兩人押下去。”
“是。”官兵粗魯的將兩名刺客帶走。
“繼續行刑。”
……
“晴雯,清兄弟還沒醒嗎?”
晴雯一看,連道:“寶姑娘來了,快請。”
薛寶釵點點頭,隨着晴雯往裡走。
“顰兒也在啊。”
一進屋,就見一道嬌弱的身子立在榻前,薛寶釵就道。只是黛玉卻沒有轉身,而是擡着手,可能是在拭淚。
薛寶釵想着。
“寶姐姐……”
黛玉轉過身來,給薛寶釵見禮道。
果然,兩眼紅紅,也不知道哭了多一會了。多半是方纔聽見自己的聲音才止住的吧。
薛寶釵只略想了想就放開,卻拉住要去給她倒茶的晴雯,遞給她一包包好的東西道:
“昨兒聽說,清兄弟的傷要用上等參來補,老太太又說怕天兒太熱,補多了上火氣,因此讓給吃白參。
正好我媽說咱們家也得了一些這種參,就叫我全部包了送來。”
“多謝姨太太和寶姑娘,讓你們費心了!……”
晴雯大喜,她也仔細打聽了,這種參確實正適合現在的賈清服用。可是賈母那裡也沒多少,眼見賈清的傷不知多久才能養好,這種好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她不懷疑薛家能有這種東西。滿府裡誰不知道薛家是皇商,豪富程度恐怕連賈家都略有不及,能有這玩意兒也不稀奇。
她卻不知道,賈母的那些白參,是宮裡按份例賞賜的,整個賈府,也就只有賈母纔有資格得一份。
薛家自然是沒有的。
不過,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區區幾兩參,只要薛家肯,自然也能弄來。
昨兒薛姨媽聽了賈母的話,當時就留了心,回頭囑咐薛蟠去戶部打聽,然後花了一筆銀子給買了一包回來,也不算太多,與賈母給的差不多。
太多,就刻意了。
薛姨媽做事,自來講究面面俱到的。
“這沒有什麼。”薛寶釵笑回道。然後上前看了看賈清,見其並無什麼變化,就拉着黛玉到一邊說話。
“常聽說妹妹身子也不大好,就該少哭些,如此纔對身子有益。
況且昨兒太醫也說了,他這病,不過是好好調養幾日,保管就能好的。你又何必這麼着,倒把自己的身子給作賤壞了。”
黛玉心知寶釵是看出來她剛哭過,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此時另有一宗想法。
她貫是會做好人的,纔剛給了晴雯那些參,現在又來勸我……
輕輕退開些,黛玉道:“哪有,我沒哭。”
寶釵笑道:“還撒謊呢。”
拿起帕子,爲其擦了擦還未拭盡的淚痕。又伸手將她黏在面頰上的一根髮絲撥弄到耳後。
黛玉面色一紅,道:“我走了。”
然後,腳下不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