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一頓,看了說話的人一眼,眼眸微亮,連忙笑着迎了過來:“這位公子倒是識貨,咱們東家說了,誰能出準這價錢,珠子就可以賣誰。一千五百兩,不多不少,正好是緣分價。”
鑑寶商微愣,臉上紅白交錯,看了軒轅景一眼,試探性地問:“公子要買?”
“不買出什麼價呢?”軒轅景微笑,朝旁邊的隨從看了一眼,那隨從當即便拿出了銀票,放在掌櫃的手裡。
圍觀的人一片譁然,紛紛猜這人是什麼來頭。就算是蕭家二少爺,也不會隨時帶幾千兩的銀票在身上啊。
身後的蕭家二少爺保持了沉默。
軒轅景有收藏古玩和稀奇東西的嗜好,他攔不住也懶得攔。這玲瓏軒今日擺明了是套冤大頭,沒想到三公子給人家送上來了。
瞧瞧旁邊的鑑寶商,顯然是個託價格的,周圍圍觀的人倒不都是騙子,而是看熱鬧觀望的。今日這珠子賣了一千五百兩,那以後若是還有同樣的珠子,自然是更高的價錢。
裴方物真是會做生意。
不過……看了一眼軒轅景拿在手裡的珠子,那東西的確是誰也沒見過,三公子拿回家去討討長輩喜歡,一千五百兩,倒也不虧。
於是蕭驚堂就悶不吭聲地看着軒轅景一路捏着那珠子把玩。
“母妃最近正悶呢慌,說是頭面拿不出手了,父皇給的恩賜又不多。”坐在珍饈齋廂房裡,軒轅景低聲道:“拿這個回去鑲在她的寶藍頭面上,應該能討她兩分笑意。”
“公子孝順。”蕭驚堂點頭。
軒轅景笑了笑,盯着那珠子道:“不過一顆倒是有些少了,若是能多尋些,自然更好。”
“公子先用膳休息,這珠子,驚堂自然會再多尋幾顆,到時候一併送回京城,娘娘想必更開心。”
蕭驚堂一點也不心疼地應承下這差事:“左右您還會在幸城停留一月,我會派人多去玲瓏軒打聽打聽。”
“辛苦你了。”軒轅景微笑,眼裡滿是溫和的亮光,伸手便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單子:“這是你一直想要的東西,倒是有了進展。”
蕭驚堂一直想要的,無非就是皇家的生意。聽三公子這麼一說,他心裡便是一跳,接過單子就看了看。
貢品物什納進單。
“多謝三公子。”心裡的石頭落了地,蕭驚堂輕笑:“您每次來,都是帶着好消息來的。”
“也是你蕭家爭氣,與我有什麼干係?”軒轅景鳳眼微眯:“你的路,還長得很呢。”
蕭驚堂頷首,將那單子仔細收好,然後便讓人上菜。
裴家瓷窯。
溫柔頂着兩個黑眼圈,無精打采地調着配料,旁邊的裴方物看了她好幾眼了,瞧着她將坩堝放進窯子,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夫人怎麼了?”
“沒睡好。”溫柔沮喪着臉:“虧心事做多了,被惡靈纏身。”
她說的是實話,昨兒做了噩夢之後就去逼問疏芳杜溫柔做過的惡事,結果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這個杜溫柔的手上,不止有自己親姐姐的人命債,還害死過蕭驚堂身邊的丫鬟,逼死過杜家的姨娘。壞人該做的事,她全做了個遍,並且當真是一點不無辜。而且身世上,還有個大秘密。
溫柔很想哭,她雖然不是什麼純潔無辜的小白兔,但至少也是在陽光下成長的共產主義接班人啊,戴紅領巾的那種!憑什麼就遇見這種宿主了啊?不是她做的壞事,最後可能全得要她來買單,這也太欺負人了!
瞧她說得這麼坦蕩,裴方物只當她是在說笑,不肯說實話,當即也沒追問,只守着她把新一批的玻璃珠子做出來,然後便帶她去房間裡坐着,送上兩盤點心和一個盒子。
“這是什麼?”溫柔耷拉着腦袋,塞了一塊點心在嘴裡。
“是你該得的東西,打開看看。”裴方物溫和地笑着,看起來很像個疼愛學妹的學長。
看他一眼,溫柔伸出爪子刨開盒子上的鎖。
一股子屬於銀票的芳香氣息撲面而來,瞬間就讓人完全精神了!溫柔瞪眼,拿出那一大疊東西,往手指上啐了口唾沫星子,仔細數起來。
“……二十九、三十。”
一百兩面額的銀票,一共三十張!溫柔震驚了,呆呆地轉頭看向裴方物,瞳孔都變成銅錢狀的了:“這……我該得的?”
“你的頭一盒珠子,一共八顆,今日賣掉了兩顆,每顆一千五百兩。”裴方物失笑:“算是運氣不錯,遇見了貴人上門,一千五百兩買走了一顆。店裡新上的另一顆,直接被蕭家給收走了,蕭家二少爺還放話給我,說一有珠子,直接送去蕭府就是。”
下巴差點掉在地上,溫柔渾身一個激靈:“你說啥?蕭家?”
“正是。”裴方物點頭:“看樣子是想拿去送禮,估計要湊夠個吉利數,你這一盒子珠子,可以賺個盆滿鉢滿。”
原以爲一共能賣個五千兩已經是天價了,沒想到這一賣就是一萬兩千兩!溫柔差點流口水了,連忙拿帕子捂着嘴,樂得眉毛不見眼的:“賣!第一盒全賣給蕭驚堂那冤大頭,咱們可以暫時不做玻璃珠子了。”
物以稀爲貴的道理誰都懂,她不再做這東西,那算上剛出爐的那一盒,世間總共也才兩盒,值得起這個價錢。剩下的那一盒可不能在幸城賣了,要賣就賣遠點,專挑有錢人家賣。
裴方物頷首,溫柔地看着她:“你想不做,那便不做了,這兩盒珠子已經夠你過上幾年的日子了。”
“你別誤會啊,我只是說不做玻璃珠子,別的還是要做的。”溫柔眯眼:“誰還嫌錢多啊?”
裴方物:“……”
本還覺得有些可惜,她賺了錢就該回蕭家了,誰曾想……竟然還有更長遠的打算嗎?心裡微暖,他正想開口,就見溫柔伸爪子拿了兩張銀票,然後把剩下的都給他了。
“怎麼?”
“這是說好的,第一盒的收益都該給你。”溫柔認真地看着他:“我拿兩百兩,算是意思意思,之後蕭家給的貨款,全歸公子處置。”
竟然當真捨得?那可是一萬多兩銀子啊!裴方物有點震驚:“夫人可知這一大筆銀子,能做多少事情?”
“我大概能猜得到。”溫柔笑了笑,挺直了腰桿:“但是我有賺錢的本事,又何愁賺不回來?公子幫我至此,總該有所答謝。”
怔愣地看了她半晌,裴方物無奈地搖頭:“你這樣大方,若是遇見別人,指不定會吃多大的虧。”
“幸好遇見了你。”俏皮地眨眨眼,溫柔道:“看在咱們也算共同致富的份上,公子一定不會出賣我吧?”
面前的人一頓,表情嚴肅起來,伸手指天,認認真真地道:“我裴方物,今生今世,若是出賣夫人半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古人發誓是件很嚴肅的事兒,不跟現代人吃飯喝水都在發誓,這兒的誓言都是很正經的。
溫柔有點感動,瞬間覺得銀票送出去也不那麼心疼了。
“不過,這第一盒的收益,夫人自己收着吧。”放下手來,裴方物認真地看着她道:“夫人沒有買賣的路子,在下有,第二盒珠子給在下便是,這些銀票,夫人若是不方便存,在下可以幫夫人在錢莊開戶,您想什麼時候用,直接去取便是。”
聽這話,她和這人的友盟關係算是鐵了吧?雖說商人無情,但她覺得裴方物這人人品不差,況且她都這麼真誠以待了,人家必定會念着她的好,不會坑她。
“好。”溫柔答應了:“那我也就不推辭了,多謝裴公子。”
裴方物微笑,替她將剩下的銀票收好,正要叫人進來,外頭的小丫鬟便扣了門,有些着急地道:“公子,大瓷窯那邊出事了。”
溫柔耳朵一豎,看了看裴方物,低聲問:“過去看看?”
凝重地點頭,裴方物道:“走吧。”
看起來應該是大事,但是人家也一點沒回避她,溫柔心裡更踏實了,跟着就往外走。
她不是個會輕易相信人的人,再好的關係,難免也有出現分歧,最後反目成仇的時候。她現在做的事情要是給別人知道了,下場一定不會好到哪裡去。作爲唯一的知情人裴方物,她肯定是要套好關係,最好能抓點把柄在手裡的。
不怪她心機,她也算真心交裴方物這個朋友,只是兩人結識本就是非同一般的情況,退路怎麼也得提前找好,免得一朝風雲變,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上了馬車,裴方物一路都很沉重。上次送溫柔回去的那個機靈的小丫鬟也在車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溫柔,沒說什麼話,就乖巧地跪坐着。
去的瓷窯是裴家最大的瓷窯,最近正爲了瓷器大會的事忙碌,不過不知道爲什麼,現在裡頭一片安靜,只有火爐的聲音,別的什麼動靜都沒有。
“東家。”
一看見裴方物下車,負責瓷窯的人立馬應了上來,嘴脣都在哆嗦:“剛做好的八仙過海……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