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海灘邊追逐打鬧了很久,玩累了,就躺在軟綿綿的沙地上,任明媚的陽光拍打着他們的臉頰,任清涼的海水打溼他們身下的沙灘。
慕容亦寒的雙手撐在腦後,轉過頭去一語不發地看着夢汐的側臉,微微有些出神。
她的雙眼微閉,眼瞼下一對細長濃密的睫毛宛若兩把小扇子,輕輕地顫動。白皙的小臉上透着淡淡的紅暈,彷彿三月裡的梨花,嫩白中帶着一點粉紅,清淡恬雅。精緻小巧的鼻翼顯得靈動秀氣,玲瓏的櫻桃小口微張,如琬似花。
慢慢地傾身靠近她,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美顏,慕容亦寒的心裡泛起陣陣暖意,就連嘴角也跟着不自覺地上揚。
長長的睫翼輕動了兩下,夢汐緩緩睜開眼,明亮的雙眸清澈如水:“你……你幹嘛這麼看着我?”
想要別過頭去,卻又怕碰到慕容亦寒伸過來的手,夢汐抿着嘴脣,眨着眼睛移開了視線。
輕輕地將她左臉上沾着的沙粒擦去,手指劃過她柔軟的臉頰,慕容亦寒又湊近了她一點,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不會是害羞了吧?”
“我、我哪有……”推開他,夢汐坐了起來,帶着微惱,帶着羞憤,耳根微微發燙。
看着她窘窘的樣子,慕容亦寒輕笑着躺回了沙地上。層層的海浪早已將他大半的衣衫打溼,半散的發尖也沾着水珠,在陽光的折射下閃閃發亮。
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慕容亦寒忽然開口道:“我娘雖然是我爹的正室,可性子溫婉嫺靜,又不愛爭強好勝。很多事情她雖看在眼裡,卻也同時藏在心裡,若非必要,她不會說出來。久而久之,遭到的非議越來越多,她卻總是一味地默默忍。在我十二歲的那一年,因常年的憂愁鬱結於心,最終回天乏術。”
轉身看着慕容亦寒,夢汐將剛纔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她靜靜地看着他,聽他講着他的故事。
“從我記事起,娘就對我很冷淡,不管我怎麼討她歡心,她都彷彿視若無睹。見到別的孩子都可以開開心心地跟他們的孃親在一起,承歡膝下,而我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這一幕幕,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偷偷地羨慕……”平靜地訴說着過去,慕容亦寒的眼底帶着濃濃的憂傷,“爲了能夠引起她的注意,我開始學着外面的那些富家公子,除了殺人放火以外,幾乎將所有的壞事都做了個遍。我以爲這樣她就能發現,哪怕打我罵我,也總比對我像陌生人那樣好。可惜我錯了,在她知道那些之後,仍然不發一語,就連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所以我時常會想,她到底是不是我的親孃,爲什麼她就不能像別人的孃親一樣,疼愛自己的孩子呢。”
“那你爹呢?他也不管嗎?”往他的身邊靠近了一點,夢汐抱着膝側過身對着他,將頭靠在自己的膝上。
“爹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這種小事就算他想管,也無力顧及。”視線跟着天空中的一朵白雲,漸行漸遠,慕容亦寒道。
“這怎麼能說是小事呢?你爹既然是一家之主,就算有再多別的事情,也應該先處理好家事啊。”夢汐辯駁道。
不是有句話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嘛。講得就是要想成就大事,就應該從一點一滴的小事做起。如果他爹連最基本的家庭都照顧不了,又如何能夠成就大事呢?
以前桃山的家雖然很窮,可是在爹心裡,她和娘一直都是最重要的。
輕搖着頭,慕容亦寒望着她,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夢汐歪着頭不解地問道。
“說了你也不懂。”微微一笑,慕容亦寒擡手將她的一縷髮絲捏在指尖。他現在還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知道太多,對她來說未必是件好事。
嘟起嘴,夢汐顯得有些不高興了。她看起來有那麼笨麼,他說都沒說就怎麼就確定她不懂了呢。
“王員外本是教我念書的先生,後來因一些事情,便向爹請辭,舉家遷徙到了嶽州城。娘得知之後,便以我的學業爲由,將我也送到了王府,並暗中讓王員外好好看着我,不讓我出門。”
“你會那麼配合地聽她的話?”夢汐狐疑地看着慕容亦寒,一臉深思的樣子。據他所說,他那個時候就已經是個小霸王了,那又怎麼可能乖乖地就範呢。
“唔……看樣子你是越來越瞭解我了。”慕容亦寒點點頭,帶點笑虐地說道,“我當然不會那麼聽話了,可是當時的我也只是一個十歲的孩童,就算再怎麼反抗,也打不過那麼多大人啊。所以咯,最後只能很沒形象地被雷管家五花大綁去了王府。”
“五花……大綁?”一想到慕容亦寒也會有如此狼狽的時候,夢汐就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緊抿着嘴脣,努力地剋制着不去想象他那時的樣子。難怪,雷管家見到他時怕他怕得半死,原來是這樣啊。嗯,和他結下了樑子人,日子一定不好過吧。
無奈地點點頭,將她眼底的嬉笑看在眼裡,慕容亦寒卻難得地沒有生氣。許是因爲現在的心情讓他沒有辦法去生她的氣,夢汐乖乖地正色起來,安靜地等待着他繼續往下講。
沉默了一會兒,慕容亦寒繼續道:“我以爲娘是因爲不喜歡我,纔對我做的事情不聞不問,還狠心將我送走。所以對她,我也不由得心生厭恨。再次回到家,已是兩年之後了。娘病危躺在榻上,我原本不想見她,可爹告訴我,是娘讓我回來的,她想再見我最後一面,她有話要告訴我……那時我才知道,娘她並不是因爲不喜歡我,反而太愛我,纔會疏遠我,她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在保護我……後來我離開了家,遇到了師父,就跟着師父一起來到了天清。”
“嗯?”夢汐有些糊塗,他好像跳過了很多重要的地方沒有講嘛,比如她娘這麼做的原因啊,還有他是怎麼成爲掌門師伯的徒弟的。可等了半天他也沒有再繼續講下去,看他的神色,應該是不想再提這件事了。
也對,像這樣的傷心事,任誰都不願意去回想。
“師兄,你到底是什麼人啊?”過了許久,帶着一肚子的好奇,夢汐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是誰,你很想知道嗎?”收起了眼裡的悲傷,慕容亦寒坐了起來,嘴角微揚,狡黠地看着夢汐。
“呃……我就是有那麼一點點好奇啦。”
被他突然轉變的態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夢汐尷尬地說道。呃,這個師兄變臉果真比翻書還快,前一刻還沉浸在過去的憂傷中不可自拔,眨眼之間立馬又變成了一副好像得着機會就想捉弄她的樣子,讓她也不由地跟着從同情他轉變爲了同情自己。
“過來。”慕容亦寒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靠他近一點。
看懂了他的動作,夢汐撇撇嘴,心道這裡有沒人,有什麼好保密的嘛。明知道他不會說實話,不過她仍是十分配合地將耳朵湊到了他的脣邊。
“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呢?”
她就知道不應該相信他的!夢汐輕哼了一聲,把腮幫子吹得氣鼓鼓的撇過頭去,“不說就不說,我還不想知道呢!”
不告訴她就算了,他這說的是什麼話嘛!
趁機捏了一下她滑嫩的臉頰,慕容亦寒完全無視了夢汐怒火般的眼神,挑逗道:“那剛剛是誰說好奇的?”
“誰說好奇就是誰想知道,我現在不想知道了,所以不是我!”耍賴嘛,她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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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本來我還想告訴她來着的。既然這樣,那就算了。”聳聳肩,慕容亦寒拿起身邊的一塊薄薄的石頭,擲向了海面。小小的石頭猶若蜻蜓點水地在海面上彈了幾下,才沉入海底。
由於力氣太大,慕容亦寒的衣袖撩起了一大截。無意中看到他手上奇怪的紅痕,夢汐好奇地“咦”了一聲。
順着她的視線,慕容亦寒也看到了那道紅痕。不,應該說不是一道,而是兩排淺淺的牙印。似笑非笑地將手伸到了夢汐的眼前,索性讓她看個仔細:“這是曾經被某個放我鴿子的小妞咬的,真想不到她小小年紀力氣就這麼大,還差點把本少爺的手給咬斷了。”
一眨眼,竟是這麼久了。現在回想起初見他時的情景,夢汐又好笑又無奈,那時的她一定不會想到,多年以後的他們,居然可以這麼平心靜氣地坐在一起,看着潮起潮落。
命運,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呢。
推開他的手,夢汐輕笑道:“那是他活該,誰讓他總愛欺負我,又那麼囂張的。”
“我囂張??”聲音提高了一倍,慕容亦寒臉黑黑地瞪着她。
呃……一不小心把實話給講出來了……
夢汐嘿嘿笑笑,食指含在嘴裡,裝傻道:“我有說是你麼?有麼?有麼?好像沒有吧……”
被她的自言自語弄得哭笑不得,慕容亦寒整理好了衣袖,又聽她在一邊輕聲問道:“爲什麼它還沒好呢?”她咬得雖然重,可也不至於會留疤吧。
“好了它就會消失了,可我想留着它……”也許是潛意識裡一直不希望它消失,所以這個傷口至今都沒有完全好,甚至有時思念起她,還會隱隱泛癢。
“因爲……這是你咬的……是你親自留在我身上的記號……”凝視着夢汐,慕容亦寒款款言道。
如果還有來世,希望它能帶我去你的身邊,在所有人之前,先認識你。
我拖情節了麼?如果有滴話、大家要告訴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