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嵐山俊秀巍峨,上面環着層層霧氣,好似仙家駐地,下面堆着嫋嫋瘴氣,像是一塊寫着生人勿近的活招牌,上山的人從來都是有命去無名回,平添了神秘的氣息。
山腳處幾樹槐花剛剛盛開,雪白的花瓣中一隻只勤勞的蜜蜂正在勞作,半山腰大大小小瀑布相連,分不清是水汽還是霧氣,那風姿綽約的桃花正由盛轉衰,清風一過,便撒下一地的粉紅芳華,傳出一陣的魅影花香,好似美人遺世獨立,風華絕代。
豆蔻年華的少女已拆了頭上的垂掛髻,在碧潭中哼着小調嬉戲。款款的陽光懶懶的灑下,爲她塗上一抹淺黃色的光暈,雙燕眉自然天成,雙瞳剪水,亮如晨星,小巧的鼻子,水潤的脣帶着狡黠的笑意,露出齒如瓠犀,膚若凝脂,手如柔荑,自然天成,周身環繞着上流帶下的粉紅桃花,身上的一層白紗若有似無,添了幾分欲拒還迎的味道,這情景便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岸上趴着一窩白底黑紋的老虎,一雙雙百無聊賴的眸子正漫不經心的看着少女放在一旁的衣裙。杏黃色隱花裙跟短小的襦衣靜靜躺在碧綠的草地上,幾根系頭髮用的綵帶也隨意的仍在一邊,鵝黃色的頭巾散開放在裙上,靜香閣新出的步步生蓮鞋正七倒八歪的躺着。
“瞳瞳,下山去給師父打一壺醉夢仙的酒!”蒼老的聲音經歷了歲月的沉澱,從山頂處的洞中發出,傳到半山腰的碧潭
處依舊清晰可聞,足見此人的功力雄厚。
悠閒的少女如遭雷擊,短暫的呆滯後,歡快的從水中一躍而出,不過須臾間,已經穿好了衣裙,拍了拍幼虎腦袋,迫不及待的用了移形幻影,飛檐走壁逃也似的離開了倚嵐山,後面還回響着老者的話語,“瞳……瞳……”
剪瞳從未下過山,師父總說人心詭譎,她還小,若是出去了,被人賣了還會幫人數錢。若不是前幾日師父採藥傷了筋骨,又受不了這每七天一發作的酒癮,她怎會有機會下山呢?
長髮及腰,如今脫離了師父的影響範圍,她終於有時間好好打扮一下。對着山腳處的一汪清水,梳了一個垂鬟分肖髻,用內力哄幹了一頭瀑布般的青絲,唯有那美如蝶翼的睫毛上,還沾了些許水汽,更顯得嬌俏的面容水靈透白。
竹牀上,鶴髮童顏的老人正愛憐地摸着自己的酒葫蘆,一瀑白髮凝如白練,只用一條深藍髮帶綁着髮尾,他斜倚在牀頭邊,明亮的雙目從未沾染世間一點污濁,沒人知道他是誰,也沒人知道他來自哪裡。十二年前,他從白虎窩裡救了個孩子,只因她雙瞳剪水,便新起了個名叫做剪瞳。
不過一個酒葫蘆,一面是五福壽星捧桃的烙畫,一面是如米粒一般的大小的楷書微雕,能夠在酒器上下這麼多功夫的人非富即貴,可偏偏這人又看不出一點問題。老人無奈的搖搖頭,自言自語的說道:“老
咯,年輕人就是腳程快,老頭子我就想說一句,銅板跟銀子都在架子上,銅字還沒說完,瞳瞳就下山了。”
老人自嘲的搖了搖空蕩蕩的酒葫蘆,仰着頭,用嘴接着嘴壺,想要晃出一滴解解饞,今兒這酒怕是喝不成了,只能聞一聞這多年殘留下來的酒味聊以慰藉了。
天籟般的笑聲迴響在各處,剪瞳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市井的繁華,打聽到醉仙居的所在,踏着輕快的步子跨過了門檻。
“小姐,您有什麼吩咐?”穿着粗布的褐色衣服,小二忙不迭地迎上來,卑躬屈膝很是尊敬。
剪瞳歪着腦袋想了一下,耳上的明月璫連着流蘇墜子叮嚀作響,下襬處的九枚柳葉玉禁步還回蕩着清脆的玉聲,對着小二笑意盈盈的說道:“辛苦小二哥,來壺醉夢浮生。”
“好咧,一共三兩銀子。”
銀子?剪瞳不由得拍了下腦門,師父從未跟她提過山下的事情,她自然不會知道錢是什麼樣子的,現在被小二一提,算是終於明白了。
小二早就見慣了人這副樣子,狡猾的看了看剪瞳的裝束,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嘴上也不免鬆動了一下,“姑娘,沒帶錢是嗎?好說,您回家去取,小的在這兒候着。”
“原來是買東西是用銀子的!”此話一出,酒樓大堂裡面噴了一地的好酒,這霎時間散出這誘人的酒香襲的路人也有幾分醉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