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躲在這裡偷偷的哭?”上官白蹙眉問道,“孃親她已經退燒了,沒有大礙,你不用替孃親擔心,她會沒事的。”
他的話並沒有讓紅蓮的眼淚停止,反而掉落得愈發迅速。
她捂住嘴,從指縫間傳出的壓抑哭聲,讓上官白聽得有些茫然,他已經告訴她,孃親沒有大礙,她幹嘛還哭?
“你是不是有什麼傷心事?不然你告訴我,等孃親病好以後,我再告訴孃親。”她是孃親的丫鬟,他的態度也多了幾分友善,若換做是其他人,上官白絕對不會這麼好心。
紅蓮痛苦的搖搖頭,只是不停的喃喃着一句話:“對不起……大小姐……對不起……”
“你幹嘛向孃親道歉?”這人好奇怪!上官白滿臉不解,勸了一陣,眼見不管用,他便轉頭離開了,留下身後的紅蓮,孤零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如果不是她向大夫人稟報了大小姐和二皇子的事,大小姐她不會受傷,不會病重臥牀,是她的錯!這一切通通是她造成的!
巨大的自責,讓紅蓮情緒崩潰,她沒臉再去見大小姐,只能狼狽的躲在這裡,用眼淚,來發泄着心裡的痛苦。
上官若愚在中午醒來,眼皮很重,她用力睜開,瞳孔有些渙散,好一會兒,視線才逐漸變得清晰。
手指微微動了動,卻好像被誰握着,她微微擡起腦袋,就看見了,握着自己的手掌,趴在牀沿,閉目休息的南宮無憂。
他的臉色很差,濃濃的黑眼圈與蒼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憔悴,虛弱,即便是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依舊緊縮着,遲遲沒有鬆開。
他一直在這裡守着自己嗎?
複雜的心潮,好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灣,那些翻騰不息的情緒,也在這時,恢復平靜。
她靜靜的睨着他,看着他的睡顏,沒有驚擾到他。
手臂被他握得有些發麻,她卻沒有動彈,擔心自己細微的舉動,會把他吵醒。
“唔。”趴在桌上的上官玲揉着惺忪的睡眼,從夢鄉里醒來,她擦了擦脣邊的哈喇子,剛轉頭,立馬就瞧見牀榻上昏迷一夜的女人,睜開的雙目。
“哇,孃親——”她飛撲向牀沿,卻因爲動作太快,衝擊力太大,導致腳尖被牀下的木條絆住,整個人險些直挺挺壓到她的身上。
一抹白影驀地閃過,在空中,將她前傾的身體穩穩接住,旋身落下,三千華髮一縷縷垂落在他羸弱的肩頭。
“小心點。”他第一次對上官玲用上了責備的口氣,方纔若非他及時醒來,她必定會撲到她的身上。
“人家不是故意的。”險些做錯事的上官玲,自責的垂下小腦袋,小嘴微微撅起。
南宮無憂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娘她剛剛病癒,身體很虛弱,不要吵到她。”
“嗯。”在他耐心的安撫下,上官玲很快就從低迷中恢復,小心翼翼挪動步伐走到牀邊:“孃親,你沒事了嗎?”
肉嘟嘟的小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像不是很燙。”
“讓你擔心了。”她強扯出一抹笑,只是笑容略顯虛弱,不似平日的那般精神。
她這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看得上官玲眼圈一紅,眼淚在眼眶中滲出,“孃親,人家都快被你嚇死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人家有多擔心你?”
一想到昨夜,她大半夜忽然渾身發熱的樣子,上官玲就忍不住後怕。
她不停的用手擦拭着眼淚,但那些淚珠,如同斷線似的,不受她的控制。
“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她強撐起身體,想要起身,南宮無憂見狀,迅速出手,扶住她的臂膀。
眉頭不悅的皺緊:“你不要亂動。”
明明剛甦醒,她亂動做什麼?不知道她的身體還很虛弱嗎?
“我沒事。”她倔強的要從牀榻上坐起來,身上出了一身熱汗,這會兒粘得要命,“我想沐浴。”
“不行。”他斷然拒絕,若是再染上風寒,豈不是又會讓病情反反覆覆?
“可是我難受。”也許是在病中,她難得露出了小女孩的一面,任性的說道。
“……”一抹緋紅染上他白皙的面頰,臉龐微微側開,不願去看她這副讓人無法拒絕的可愛樣子。
上官玲不知何時也止住了哭聲,一雙古靈精怪的大眼睛,來回在他們之間打轉,眸光泛綠,好似發現了什麼姦情。
“我真的渾身不舒服。”她糯糯的說道,孩子氣的聲音,讓南宮無憂徹底投降。
他想,或許他永遠沒辦法拒絕她的要求。
“好好照顧你娘。”出門前,他特地囑咐了上官玲一句,這才前往廚房,想要爲她燒水。
剛踏出門,夜月便從院子裡迎上前,湊到他的耳邊,道:“主子,上官姑娘帶來的丫鬟似乎有些不對勁。”
“恩?”因她甦醒略顯緩和的面色,微微一冷。
“她從昨夜就一直躲在暗中哭泣,嘴裡還不停的唸叨着,對不起姑娘。”二皇子府就這麼大,以夜月的功夫,任何一個角落的風吹草動,都不可能瞞過他。
他昨天夜裡就注意到紅蓮反常的舉動,照理說,她的主子正在病重,她即便再傷心再難過,也不會持續這麼久,且口口聲聲向她道歉,這不科學!
“去問問,這事莫要告訴她。”她纔剛甦醒,不應操心這些瑣事。
“是。”夜月頓時應下,擡腳向紅蓮藏身的地方走去。
而南宮無憂則來到廚房,想替她燒熱水沐浴。
剛進入廚房,一股濃濃的煙霧,就從門裡頭颳了出來,味道有些嗆鼻。
“咳咳咳。”他虛咳幾聲,擡起袖口掩住口鼻,在朦朧的灰煙中,他依稀看到,竈臺旁,蹲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擡腳走入廚房,“你在做什麼?”
清淺如雲的聲音,讓正在忙活的上官白嚇得差點把蒲扇給扔到地上。
“在燒柴。”他想給孃親準備吃的,但這柴火半天也燒不起來,上官白和它槓上,一門心思,非得把柴火燒旺,這才導致廚房裡瀰漫着一股濃濃的煙霧。
南宮無憂微微搖頭,伸手將他手中的扇子奪走,“我來。”
“你不是在照顧孃親嗎?”上官白蹙眉問道,被煙燻得一張小臉黑一塊,灰一塊,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
“她已經醒了。”話音剛落,上官白咻地一下,竄出廚房,撒開雙腿,就朝廂房的方向狂奔過去。
從一醒來,上官若愚就忙着安撫上官玲提心吊膽的情緒,上官白回來後,她又要安慰他,好不容易把兩個小傢伙心裡的擔憂撫平,正等着洗澡,誰料,府外,有客人登門拜訪。
“孃親,是大姐姐,還有漂亮姐姐。”上官玲跑去前院迎客,見到熟人,立馬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在她身後,並肩走來的羅氏姐妹花,帶着一幫婢女,浩浩蕩蕩將屋子站滿。
“喲,你的氣色不錯啊。”雖然躺在牀上,但上官若愚仍舊不忘調侃羅亞兩聲。
她今日的氣色,比起那天在四皇子府相見時,好了許多,白裡透着粉紅,眉宇間的盛氣,比昔日更甚,不見絲毫苦澀。
“那當然,本小姐可不是某些人,病一場,就變成這副鬼樣子。”羅亞對上官若愚這幅病怏怏的模樣很是厭惡,她還是喜歡看到生龍活虎的她。
“若愚,聽說你病了,我和姐姐特地來探望你。”羅子清含笑開口,明眸皓齒的小臉,卻含着幾分疲倦與抑鬱。
上官若愚偷偷朝羅亞遞了個眼色,無聲的詢問她,羅子清這樣子是怎麼回事。
羅亞不屑的冷哼一聲,“你們先下去。”
“是。”追隨她們前來的婢女恭敬的退出房間,離開時,還不忘將房門替他們帶上。
沒有外人後,羅亞纔在椅子上落座,譏笑道:“本小姐這妹妹最近犯了相思病,呵,一心爲了一個男人,茶不思飯不想,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偷偷抹淚。”
話雖然難聽,甚至暗藏諷刺,但仔細聽,卻不難發現,話裡的擔憂與關切。
羅子清臉色一暗,“姐姐。”
“成了,你在府裡的一舉一動,爹都告訴了本小姐,諾,正主就在你面前,你若是想要知道,那人的消息,自己問她。”羅亞指了指牀榻上的上官若愚,將難題拋給她。
“……”我去,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還是一枚病號?病情剛有所好轉,就讓她幫忙做感情導師,真的可以嗎?
一排黑線悄無聲息的滑下她的額頭,上官若愚心裡頗有種交友不慎的悲催感。
“你還在想着我的表哥?”她眸光一轉,落在羅子清的身上,有些意外,她至今仍舊對沙千宸的念念不忘。
不過是一面之緣,就能情根深種?坑爹呢!
羅子清苦澀的揚起嘴角,昔日明媚如陽光般絢爛的笑容,此時彷彿蒙上了淡淡的灰色,“我……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就是忘不了他……”
她生平第一次愛慕一個人,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註定了一生不變。
可如今,她連默默注視他的機會,也沒有,只能一遍又一遍回憶那天在酒樓裡的畫面,越想,他的輪廓就越發清晰,讓她難以忘記。
上官若愚嘴角一抽,“可他現在已經回國了,你就算愛他到死,他也不會知道的。”
她的話雖然殘忍,卻是事實。
羅子清低垂下腦袋,神色愈發黯淡:“我知道,我只是想偶爾能夠得到有關他的消息,就夠了,我沒想別的,真的。”
“所以你們今天來,壓根就不是來探望我的,而是來找我幫忙,對吧?”擦,這什麼朋友?她們這樣做,今後還能愉快的一起玩耍嗎?
羅亞涼涼的勾起嘴角,神色倨傲:“你精氣十足,像是有病的樣子嗎?”
“我怎麼聽你這話,巴不得我生病啊?”她笑罵道。
“病了也好,省得你成天精力旺盛,到處惹事。”羅亞不知想到了什麼,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