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想睡覺的,不過躺在那裡一想,千年難逢的熱鬧不湊白不湊,所以就來了。”
鳳淺‘哧’了一聲,對他的話,半句也不相信。
剛到洞邊,一股熱氣襲來,並不象其他山洞,進洞是陰陰冷冷的感覺。
鳳淺有些意外。
她怕冷,在朔月尤其受不了陰冷。
進洞前還有些顧忌,感覺到那股暖意,懸着的心反而落了下來。
山洞很長,越往裡走,溫度越高。
漸漸地,前面開始有人熱得受不了,前進的步伐也就跟着慢了下來。
拐了幾個彎,隱隱能看見裡面赤紅一片。
跑在最前面的人大驚小怪地亂喊,“是熔漿,前面全是熔岩漿。”
進洞尋寶的人全部停了下來。
鳳淺和無顏互看了一眼,走到前面。
熱浪濤天,洞子裡果然全是在沸騰熔岩漿,只有正中間有一條一腳寬的小路可以落腳繼續前行。
但那些熔岩漿一直延伸到洞子深,無窮無盡。
有人拾了石塊拋進岩漿。
只聽‘咚’地一聲,不知石頭沉去了哪裡。
石頭濺起的岩漿落在那人身上,那人殺豬般地慘叫,衆人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
所有人的臉色都開始變得難看。
一滴岩漿都能燙得人皮焦肉爛,如果整個人掉進這潭岩漿,還不得屍骨無存?
寶藏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得到。
寶藏涉及到的是國家生計,他們來這裡,是爲了幫自己國君打開神秘之門。
神秘之門打開了,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
雖然每個人都想看看寶藏,但爲了一時的好奇心搭上自己的性命,那是傻瓜。
有受不了地底熱氣的人捨棄了好奇心,開始退出。
也有不見棺材不落淚,甚至想從中撈取點好處的人,大着膽子,試着踏上岩漿中間的小路。
那條路上雖然沒有岩漿,但長年被岩漿的熱氣烘烤着,尋常人哪裡受得住。
隔着鞋底,那人仍受不了腳底傳來的熱意,燙得往後急退。
退得太急,身體失去了平衡,往熔潭裡栽去。
站在最前面的人,忙伸手拉住那人的手臂,那人下墜的力道極大,慌亂中抓住救他的人,死活不放,生生地把那人拖拽着一起身岩漿裡倒去。
出手救人的人,鳳淺認得,叫張揚,也住在人字院。
離他們最近的那些人見張揚跌倒,不但不再伸手施救,反而往後退開,唯恐被他們抓住,一起拽下岩漿。
鳳淺站的遠,想救也救不了,脣微微抿起,人真是自私又薄涼的東西。
就在這時,站在身邊的無顏,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人羣前頭,他的扇子一頭被抓在張揚手中。
一聲慘叫,前頭摔倒的人半邊身子栽進熔潭,眨眼間那半截身子只剩下一副焦黑的骨架。
他人死了,抓着張揚的手卻不放開。
張揚嚇得臉色發白,如果不是無顏及時遞來扇子,他現在也和那人一樣,成了一堆骨架。
感激地向無顏看去。
無顏一臉的驚慌失措,雙手攥着扇子不放,“喂喂,小心着點,別掰斷了我的扇子骨,這扇子骨可是上等冰玉做成的,脆得很。”
張揚被死屍抓着不放,偏偏那屍骨不知卡在了哪裡,他一時間也不能把屍骨拉起來,身體半懸在熔潭上,身體的重量全靠抓着那把扇子支撐。
只要手一滑就得掉進熔潭,哪是他想小心就能小心的。
苦笑了笑。
其實這種時候,只要有人肯上前幫一把,就能把張揚拉上來。
偏偏那些人見有人死了,死得還那樣悽慘恐怖,一個個地生怕腳下一滑被拖進熔潭,哪裡有人願意上前幫忙。
鳳淺推開看熱鬧的人,撥出一旁一個紅秀坊護院的鋼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用力砍向吊在半空中的屍體手臂。
手臂頓時被一分爲二,鮮血潑了張揚一身,其中幾滴濺在無顏白淨的臉頰上,襯得他嫵媚的面容有些詭異。
無顏眼裡閃過一剎那的詫異,向鳳淺看來。
鳳淺淡睨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無事一般把刀還給護衛。
好像她砍斷的不是人的手,而只是截木頭棒子。
沒了屍體拖累,張揚總算重新站穩,待要向無顏道謝,無顏卻指着仍被張揚攥在手中的扇子,“快放手,要斷了。”
張揚忙鬆了手,無顏立刻抖開扇子查看他的扇子骨去了。
至於張揚的道謝,他只應付地‘嗯’了一聲。
無顏見扇子骨沒事,才吁了口氣,“還好,還好。”
擡頭見鳳淺帶着審視的目光停駐在他臉上,他舉起扇子,遮了半邊臉,只露出一雙媚極的眼睛衝着鳳淺拋了個媚眼。
鳳淺打了個寒戰,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張揚扳開手臂上的死人手,丟進熔潭,又向鳳淺行了一禮,“大恩不言謝,以後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儘管開口。”
鳳淺隨意笑笑,算是答應。
還有報着僥倖心理的人,見死了人,打消進洞尋寶的念頭,紛紛退出,轉眼間又走了一半的人。
有會動腦子的,脫下身上衣袍,撕成兩半,把腳層層裹了起來。
已經入冬,不少人已經穿上了襖子,撕了襖子墊在腳下,再踩上被岩漿烤熱的小路,果然不再燙腳,一步一步往洞子深處走去。
其他人也紛紛跟着效仿。
沒一會兒功夫,不肯放棄的人幾乎都上了那條小路。
坊主不敢,也不願冒這個險,但又不能不管寶藏的事,只好忍着熱等在這裡。
另外鳳淺也不急,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小道上密密麻麻的隊伍。
不着急的人,除了她,還有無顏。
鳳淺看那些走羊腸小道的人,無顏看的卻是她。
雖然砍人的手臂沒有什麼難處,但小小的一件事,卻可以看出她當機立斷而又強硬的性格。
這女人真是當年整天跟在送柴男孩屁股後頭,連看他一眼都要偷偷摸摸的小丫頭?
當年的那個小丫頭,瘦得皮包骨頭,小得跟只麻雀一樣,大聲吼她一句,她都能嚇得哭着叫:“哥哥,哥哥。”
鳳淺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轉頭瞪了他一眼,他卻厚着臉皮貼了過來,“你不進去?”
“你怎麼不進去?”
“不急,等前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再走不遲。”
“你是想說等面前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吧?”
這條路太窄,一但前面出事,後面的人只要一個控制不好自己,就能造成追尾。
一但追尾,就會成堆的人跟着倒黴。
倒黴的結果就是被岩漿焚化。
“哎,有些事知道就好,說出來就太傷情。”
無顏湊到她耳邊,聞她發間的幽香,小聲道:“你是怎麼長大的,煉就了這麼一副冷硬的心腸?”
鳳淺橫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二人說話間,小道上就有人出了狀況。
那人包着腳的袍子鬆了,蹲下身去重新包腳,他身後的那位跟着停下,但再後面的人只顧着自己腳下道路,沒料到前面的人會突然停下,直接往前撞了上去。
只有一腳寬的道理,平衡本來就是問題,前面人被猛地一撞,哪裡還站得住,往前撲倒,直接把蹲在前面包腳的人拱下了熔潭,他自己也跟着跌了下去。
撞他的人嚇得連忙收腳,卻被身後的人一撞,不能倖免得摔了下去,腳絆了後頭的人一下,後頭的人頓時失去了平衡,他身子亂晃,試圖抓住什麼重新站穩,急情之下抓住了後面的人的袖子。
一個抓一個,轉眼間十幾個人栽進熔潭,化成焦骨。
鳳淺眉頭微皺,她不急着跟上去,就是怕這個,害怕的事情果然出現了。
坊主看得膽顫心驚,後背冷汗涔涔。
都說尋寶路是用屍骸堆起來的,這句話果然不錯。
無顏漠然地看着,“我們打賭,有多少人可以走過這條熔岩小道。”
鳳淺慢慢開口,“我賭不到一半。”
無顏向坊主揚聲問道:“坊主你賭多少?”
坊主牙根抽了一下,這兩個壞水東西,拿人家性命做賭注。
瞪了他一眼,不理。
又有人滑進熔潭,連帶着前後十餘人跌進熔潭。
無顏對坊主的臭臉,絲毫不在意,笑着挑了挑一邊眉毛,“我賭不到十分之一。”
坊主心頭涼了一下。
無顏表面上沒個正經,但心裡比誰都明白。
他說活不出十分之一,那就真的可能活不下十分之一了。
提着一顆心緊盯着前面的羊腸小道。
好不容易等險情過去,有人嚇得不想再往前走,打起了退堂鼓,但後面的路被堵死。
除非所有人都肯退,否則根本退不出去。
後面不肯退出的人,自然不肯讓出道路。
想退出和不想退出人發生爭執,這一爭,難免又有人動手。
這樣的地方動手,結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