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顏已經完全康復了,不過黎正還需要留院住些時rì,可能是因爲身體縮小到了孩童,恢復能力也差了不少。紀顏離開的時候黎正連眼皮都沒擡,依舊在看書。出院後的紀顏在家中靜養,可惜這幾天李多也在,恐怕要靜是不大可能了。
當幾天後來到紀顏家裡,卻看見了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輕jǐng察,大概二十七八,高而偏瘦,幾乎半凹陷的臉頰有着一些病人般的蒼白,卻也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和嚴肅認真猶如機器般的冷酷表情。制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有些滑稽。同他握手的時候感覺很有力,尤其是食指。
“我是刑jǐng隊的桑一陽。其實我們不認識,不過我的一位jǐng校校友紀先生應該是故交了。”桑一陽的聲音很獨特,是那種混合着回聲的低沉嗓音,隨着上下滾動的巨大喉結,他薄而緊閉的嘴脣吐出幾個有力的字語。我把名片給了他,不過年輕的jǐng探雖然結下了名片,但眼睛卻一直注視着紀顏。
紀顏笑了笑,“不妨說下,我一時記不得了。”
年輕的jǐng探頓了頓,“葉旭,想必你還有印象吧,他告訴我你幫他破過一樁非常奇特的案子。我其實不相信這些,不過最近這件事實在很古怪,葉旭向我極力推薦你,我希望紀先生最好和jǐng方合作下,盡一下優秀市民的責任。”桑一陽說話的時候幾乎可以和黎正拼一下了,都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表情,我嘆了口氣,心想又來個不好對付的人。不過紀顏卻依舊不說話,只是高興地坐了下來。
“說下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果然,這傢伙除了對奇怪的事情感興趣外,絲毫不在意別人的態度。紀顏的熱情似乎讓桑jǐng官有些意外,不過他很快也坐了下來。我看見他坐下的時候特意用手往腰間挪了下。
我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事情是這樣的,最近夜晚經常出現割喉的案件。起初我們認爲是搶劫殺人,可是被害者的財物分文未動,幾名被害人之間也毫無聯繫。長時間的排查絲毫沒有進展,所以大家本來把這件事情判斷爲無差別殺人。”
“無差別殺人?”我問道,桑一陽皺了皺眉頭,不過又很快解釋道:“就是兇手殺人沒有絲毫的預判,隨意殺人,這樣我們很難找到他。而且所有被害者遇害的地點時間都是沒有共通xìng,也沒有目擊者,簡直成了懸案。”桑一陽說到這裡有些生氣似的吐了口氣。
“如果不是上週看到電梯裡留下的錄影帶,恐怕我們也會把這事當作普通的變態殺人狂處理。”桑一陽的語氣有些不連貫了,居然帶着略需悲傷。我很想知道他到底看見了什麼。
“最近的一名遇害者是一位白領女孩,她是獨自一人在電梯裡出事的。”桑一陽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卷錄影帶。
“你們看了就知道了。”他指了指電視。
“畫面出現了一名穿着黑sè套裝的年輕女xìng梳着一頭過肩的烏黑頭髮,揹着一個皮包,畫面正好是從頭頂上方正對着她。女孩似乎有些疲倦,身子歪斜地靠在電梯壁上。
似乎沒有什麼不妥。
忽然,她好像想起什麼一樣,開始翻找揹包,原來是手機,她拿出了手機,看了看,似乎有些不解,不過還是放到了耳朵邊上。
“注意看這裡。”桑一陽忽然把帶子放慢了,畫面一下一下的慢慢前進。
我清除地看到,女孩耳邊上的頭髮好像飄起來了幾根,宛如失重或者有風一樣,接着,女孩的喉嚨起了變化,而最差異的是她自己卻渾然不覺,依舊對着手機喊話。
我看見女孩的喉嚨就像拉鍊一樣,一條口子慢慢的打開,沒有流血,一點也沒有,傷口幾乎一直拉到脖子的另外一側。接着,停止了。
女孩也收起了電話,我驚訝她難道一點也沒有任何的感覺麼.這時候,女孩似乎想開口說什麼,電梯門也打開了。
傷口開始流血了,最開始是往外滲透,就像漏酒的酒桶一樣,接着,女孩察覺到了,她下意識的用手去捂住,可是那是徒勞,很快,她倒在了電梯口,女孩拼命想掙扎着爬出去,可是沒過多久她就癱倒在地上後腿開始有節奏的抽搐,我忽然一陣噁心,因爲兒時看見父親宰殺雞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場景。身子下的血液像化開的冰塊,濃稠地慢慢散開。
錄像結束了。
“你們看到了,我們把幾個受害者的傷口對比了下,都是同一類型的,不是用利器像刀片之類的劃開的,因爲如果是人,用力的大小,會讓傷口呈現不同的粗細程度。可是這些傷口幾乎是一個寬度的。如果要說的話,感覺就像是有人用刻度其畫好了藍本,在如同解剖室的醫生慢慢的打開似的。”桑一陽的話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
“手機呢。”紀顏忽然說了三個字。桑一陽點點頭。
“的確,我們查看了手機,包括以前的幾個受害者,他們最後接到的電話都是一樣的。但是這個號碼是個空號,無從查詢。不過由於數年前同樣發生過一起類似的割喉案件,我們以前曾經對比過,那兒兇手叫王真,已經入獄了,據說他當時就是事先打電話給受害者確認其身份再計劃殺人。而現場的那個號碼,就是王真的。”
“你是說他每殺一個人前都要打電話給受害者?”我驚訝地問,這種人還真是不多。
“王真還在麼?”紀顏問道,桑一陽點了點頭。我卻更奇怪了。
“他殺了那麼多人,難道還活着?”我有些質疑法官的宣判了。
“他不僅活着,而且活的很好,你們要是不相信,我帶你去吧。”桑一陽終於露出了進屋子以來的第一次笑臉。
雖然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或許有些人的確不適合笑,桑一陽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見到王真的時候我才知道爲什麼說他活的很好了,的確是活的很好。
無論誰有着好幾個漂亮年輕的護士照顧rì常起居,住着寬敞明亮的住房,躺在舒適暖和的被窩上都不得不說這個人活得很好。
不過活的很好並不代表活的很快樂。
桑一陽脫下帽子,把身體埋進病牀旁的軟沙發,沙發發出一聲噗哧的聲音。
“喏,他就是王真。”桑一陽拿帽子指了指牀上的那個人。
如果還能算人的話。
王真的四肢幾乎乾枯了,就像剛打撈上來木乃伊,骨頭上面包着一層薄薄的佈滿蜘蛛絲一樣的青紫sè血管,全身插着十幾根導管,旁邊還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機器。一臺似乎是心電圖,不過看上去他的心臟跳動很微弱。王真的腦袋很像電視裡出現過的那些食人族吃完人後遺留的頭部標本,幾乎全部縮進去了,頭髮就像剛被火燒過的草地,殘存着幾根枯黃的頭髮,只有眼睛圓鼓鼓的放在眼眶之內。
“其實忘記告訴你們了,雖然王真殺了很多人,但這些人都沒死。”桑一陽的話又讓我驚訝了。
“哦?”紀顏也有些不解。桑一陽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王真身邊。
“所有受害者都是在被電擊後暈倒了,他們的咽喉都只是非常準確的離氣管很近的地方劃開了。而且每次離開的時候,他還用隨身帶好的紗布把傷口包紮好,並且幫助他們叫救護車。以至於在最後定案的時候都不知道如何去判。由於情節不是太嚴重,而且他家人四下裡花錢到處打點,最後還是以故意傷人罪判了十年。”桑一陽說完後帶着非常戲謔的眼神盯着王真。
“當年把他抓起來的,是我的一名同事,那傢伙真是走狗屎運,居然在值勤的時候偶然撞見了神sè匆忙離開現場的王真,結果就這樣戲劇xìng的逮起來了。不過王真入獄前自殺,雖然救了過來,卻成了這個樣子。”
“不明白你們怎麼會花這麼多人力物力來維持一個將死的囚犯的生命。”我語帶嘲諷地說。
桑一陽似乎不介意我的話,而是轉動着自己手上的jǐng帽。
“呵呵,保住他的命不是我們要求的,而是他的親人。王真是一位非常著名的外科醫生,要不然也沒有那麼高超的刀法了。快而準,下手力道也不輕不重。”
“那個號碼的確是王真以前打給曾經的受害者的,不過那部手機已經不翼而飛了。所以我們覺得這次的割喉案子非常蹊蹺。當然,葉旭告訴了你的事,所以我只好試試看,當然,如果你們害怕拒絕也沒有什麼,畢竟是人之常情。”桑一陽帶着挑釁似的用黑而發亮的眼睛看着紀顏。
“好的,我會立即開始查,不過我需要你給我以前受害者的所有資料。”紀顏非常乾脆的答應了。
桑一陽把我們送出了醫院門口。我和紀顏則搭上了一輛出租車。
“現在去哪裡?”我看了看紀顏,他的臉sè不太好。
“沒辦法,雖然討厭坐車,現在我們就去那個出事的電梯看看,死了人的地方一定也會有一些遺留下來的普通人看不見東西。”看來紀顏好奇心的確勾起來了。
這是棟非常普通的寫字樓。我們進去後表明了身份,因爲桑一陽先前打了電話來,所以我們進去的很方便。我極討厭這種寫字樓,建築佈局非常緊湊,雖然外表高大,裡面卻非常狹窄,猶如一口巨大的棺材,而且每當走到電梯時候總覺得有些涼意,樓層非常安靜,只能看見三三兩兩的少數幾個人出入,出事後jǐng察曾經封鎖過現場,現在還能看見遺棄不用的道具。
出事的電梯已經封鎖了。緊閉的銀sè電梯門前擺了個黃sè的塑料jǐng戒牌。上面寫着八個黑體正楷大字。
“電梯故障,正在維修。”
其實不用上鎖,出了這事,在這裡工作的人還有誰敢乘坐這部電梯。
人內心的鎖比外界任何的鎖都要堅固百倍。
地面上似乎還能看見黯淡的紅sè血跡,我覺得那女孩很可憐,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去了。或許死的時候她都無法理解是爲什麼。
紀顏打開了電梯們,裡面空蕩蕩的,可是我又總覺得似乎塞滿了什麼東西一樣。
紀顏蹲了下去,仔細的看着電梯內部,不過看來沒有什麼發現。
“乾脆我們坐坐看。”紀顏笑了笑。
“好吧。”我勉強擠出笑臉。紀顏喊來了管理者打開了電梯開關。這個厚實的中年男人拿來鑰匙打開了,接着立即跑開,非常注意不讓自己的手接觸到電梯,似乎生怕自己沾惹到什麼晦氣,我回望四周一個人也沒有,看來連旁邊的電梯都沒人坐了。
我們按了頂層的按鈕,電梯卻沒有反應。紀顏繼續按了幾下。
這下有反應了。
“電梯超過最大限載人數。”我聽見一個非常機械的女聲。隨即電梯上的紅燈轉了幾下,四周光滑的電梯壁上如同潑了血一般鮮紅。
紀顏看了看電梯,和我一起走了出來。
剛出來,電梯門就關上了,然後徐徐上升。
“這是怎麼回事啊?裡面不是沒人麼。”我非常奇怪。紀顏則一言不發,使勁掰着電梯門。我雖然不輕,但這電梯至少可以同時進去十幾人,爲何我們兩個上去就現實超載了?
“來幫忙,看看有什麼可以撬開的。”紀顏吃力的掰着,我怕他手上的傷還沒好,趕緊過去幫他,很快,電梯門被拉開了。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清楚,下面好像還有層地下室。我和他小心的站在電梯邊緣,上面傳來咯嚓咯嚓的纜繩摩擦聲音,聽起來似乎電梯開始往下走了。
“你這是幹什麼,被人看見可不太好。”我埋怨他道。
“電梯好像快下來了,你用眼睛好好看看電梯底部有什麼。”紀顏擡起頭,盯着上面的電梯。
“這麼黑怎麼看?”我話一出口,忽然想起鏡妖,有它的話,即便在黑暗中視力也很好。
電梯的確又開始回落了。
我眯起眼睛向上望去。
電梯的底部似乎粘着什麼東西,就像是一塊口香糖一樣,死死趴着,電梯越來越靠近,我也看的越來越清除。
是一個女人,穿着黑sè的職業套裝,但衣服顯的非常陳舊,頭髮低垂着下來,遮蓋住了一部分臉。雙手雙腳張開,像一個大字一樣,刻在電梯底部。爲什麼說刻?因爲我看見她的肢體幾乎有一半已經陷入到電梯裡了,彷彿她的身體和電梯連成了一體。
電梯還在繼續降落。
我已經看清楚她的臉,她的脖子了。
女孩的臉幾乎是飛快從上面接近我,我看見面無表情的她似乎又好像在笑,很迷人的笑,卻又很憂傷。說老實話,她的臉還算清秀。只是她的眼睛沒有光澤。
死者的笑容,我是第一次看見。
脖子處一條手指粗細的均勻傷口,已經變的紫黑sè了,可是她身體其餘的部位卻是慘白sè的。
她的嘴脣動了下,可是我聽不見任何話。雖然我極力眯起眼睛想靠着嘴型猜測下,可惜我沒讀過脣語。我只能依稀辨別出一個字。
那個字似乎是“風”。
電梯重重的落了下來。紀顏把我拉開了,因爲我幾乎看的入神,差點被砸到。
紀顏望着地上大口喘着粗氣的我。眼睛有些疼痛,紀顏說過,鏡妖不能使用過多,畢竟我無法承受它的能力太久。
“她好像向告訴我們些什麼,不過我聽不見,只知道其中好像有個風字,不過也可能是同音字啊。”我從地上爬起來,趕緊把看見的東西告訴紀顏。
“那個女孩一直都不肯離開。”紀顏若有所思地說。
可是爲什麼呢?爲什麼她要趴在電梯底部,而且似乎不準任何人進入?
電梯門又打開了。紀顏決定再次走進去實驗下,可是雖然只站了一個人電梯依舊報jǐng說人滿了。我想到紀顏的腳底下就是那個女孩就一陣不舒服。
出來後,我們叮囑管理員關閉電梯並不準任何人靠近,哪怕是電梯修理工人。他點着頭答應了。於是我和紀顏離開那棟事發的樓層,只是我的腦子裡女孩的臉還在晃來晃去。
這次換我的臉sè不好了。
“女孩好像在阻止任何人進入那個電梯。”紀顏望着窗外的景sè。
我們接下來繼續走訪了後面的幾個出事地點。總共有三個。第一個死在路邊的電話亭裡。第二個死在自家的浴室裡,而第三個,則死在車窗緊閉的汽車裡面。
後來的調查沒有別的情況發生了。可是我們依舊沒有太多的頭緒。紀顏於是開始翻看起王真的資料。而我也瞅見了那個象徵死亡的電話號碼,很普通的一個電話,是在想不通爲什麼這些人死前手機裡接到的最後一個電話都是這個號碼打來的。
王真是名資格老到的外科醫生,而且尤其擅長咽喉部最難的腫瘤息肉切除手術,一些歌手由於用嗓過度,加上不注意調節和保養,所以很容易產生息肉,自然,王真的那一刀對他們來說是保住自己身價的一刀。
唱歌唱的爛的演員可以去唱歌。但演戲演的爛的歌手卻不是那麼好轉型做演員的。所以王真的名氣自然越來越響了。
不過王真在幾年前忽然連續幾次手術失誤,這對外界來說非常奇怪,因爲這些失誤幾乎是連新手都不會去犯的,他甚至還讓一個病人這輩子無法發聲,成了啞巴,不僅賠償了一大筆醫藥費,連醫生也沒的做了。或許後面他做的那些事情只是爲了證明自己的醫術還在麼?不過這也太無聊了吧。
紀顏合上了王真的資料。
“我們去找找那個女孩身邊的人看看。”我很同意他的觀點。
死在電梯的女孩叫孫穎,是一名文職人員,平時爲人處世小心謹慎,是個很乖巧的女孩。無父無母,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男朋友。我們找到她的住址時,恰巧看見個男人走出來。
這個男的大概小三十左右,梳着大背頭,身材很高大,國字臉,鼻子高挺,五官棱角很分明,只是臉上很悲傷,眉毛幾乎連到了一起。他的頭髮很長很邋遢,兩邊的絡腮鬍子遠遠望去就像塗抹了層黑sè的泥巴。 那人一直低着腦袋,所以沒有注意我們。
我和紀顏表明來意,他沒有說話,只是聽說我們是桑一陽委託的,擡了擡眼皮,接着哦了一聲。然後請我們進了房間。
房間裡很凌亂,東西到處都是,彷彿要搬家一般,在裡面的房間,我們坐了下來,我看見牆壁上似乎掛了很多照片,其中就有孫穎的
“我們本來很快就要結婚了,不過那天晚上我們吵了架,大吵了一架,天sè很晚了,我告誡過她不要離開,說了很多次了,因爲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感覺,可是她不聽我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噩耗。”男人低着腦袋坐在牀邊,喃喃自語般地說着。
紀顏看了看牆上的照片,皺着眉頭,忽然冒出一句。
“你是jǐng察?而且和桑一陽是好朋友?”
男人擡起頭,順着紀顏的手的方向望去,接着機械的點了點頭。
“王真該不會是你逮捕的吧?”紀顏又繼續試探地問。果然,男人沒有否認。
幾年前是這個叫柳落石的jǐng探在值勤時候誤打誤撞逮捕了王真。並且還得到了嘉獎,獲得了升遷。而王真最後一個割喉的對象,其實就是孫穎的姐姐。看來兩人的結合從某種意義來說倒是王真的功勞。
我和紀顏沒有見到孫穎的姐姐,因爲她已經出國了,恐怕還沒有接到妹妹遇害的消息。只是從柳落石這裡也沒有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我和他互相留了電話號碼,接着就離開了孫穎的房子。
“我總覺得,牆上的照片有些奇怪,但又一時說不上來。”紀顏離開的時候回望了下呆在房子裡的孫穎的男友。
洗澡死在自家浴室的是位醫生,很巧合,他是王真以前的助手,當王真出事離去後他接替了王真的職位。至於另外兩人,就沒有任何的聯繫了,一個是下班回家的DJ,被人發現喉嚨割開死在電話亭裡面,一個是某公司高級白領。直到第二天他的同事來上班的時候才發現了從車裡漏出來的血。電話亭的詢問結果也是那時候打進來的電話和其他幾人接到的是同一個號碼。
“醫生不是在洗澡麼?”我看着檔案有些奇怪。
“很正常,一般他們會在浴室也會安置一部電話,怕有急事出診。看來倒是名副其實的死亡電話,接到的都死了。”紀顏看着醫生的資料,頭也不擡的回答我。
我見他專心看東西,就沒再問他,只是有些擔心紀顏的身體。還好我把桑一陽的委託告訴了老總,畢竟是刑jǐng,有道是民不與官鬥,老總也只好放了我的假。
“如果你是一位醫生,一位藝術高超,刀法jīng湛的醫生,而且又沒有什麼其他的事影響你做手術的心情,這種情況下如果你犯錯了,你想會是什麼原因?”紀顏經常把自己代入人物,或者乾脆把我帶進去。
“不知道,或許手突然抽筋吧。”我半開玩笑地回答。可是紀顏卻非常認真地望着我。
“你知道麼。那個死在浴室裡的醫生,以前就是爲王真準備rì常用品和手術衣服及手套的。”
“那又怎樣?”我不解。
“有一種外傷用的麻醉劑,如果塗抹在手套內側——你想下如果手指接觸到,在進行手術的時候當然反應會遲鈍很多。”紀顏說到這裡停頓了下,指着資料上那位遇害的醫生,“不巧,這個傢伙好像手裡就有,這種麻醉劑叫表面麻醉劑,這個本來是爲了幫助兒童而發明的,結果也用於小型手術,如扁桃體的切割,一般當需要對扁桃體手術的時候,醫生會把麻醉劑噴灑在喉嚨裡,世界上第一種能滲透完整皮膚的淺表麻醉劑——恩納就是由英國阿利斯康公司推出並進入中國市場的。這種麻醉劑可以成功地將高水含量和高濃度局部麻藥鹼xìng基因結合起來,克服了其他麻醉劑不能滲透皮膚的缺點,可以在皮膚上保留4~5小時的止痛效果。用這種麻醉劑大量稀釋後加入0.5毫升的利多卡因,只要在手套內部塗抹薄薄的一層就足夠可以使王真靈巧的手指失去平時的靈敏了。”
“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我聽他說了這麼多,覺得有些好奇。
“不要忘記了,我是醫學院畢業的。”他笑了下,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果然,進一步調查我們知道這個死去的醫生的確和王真積怨頗深。看來四個死者裡有兩個居然多少和王真有聯繫。
可是一個躺在牀上幾乎是個半死人的王真是如何去殺人呢?
我問紀顏難道可以靈魂狀態去割喉,紀顏笑着搖頭,回答說這基本是不可能的。
王真沒死,即便死了,他也是無法對人做物理攻擊的。
另外,那個手機也找不到了,像桑一陽說的一樣,在王真入獄的時候就不見了,至今也找不到,資料上寫着丟失二字。
將近半天跑下來,卻沒有得到太多的消息。我有些許氣餒,中途還接到了桑一陽的一個貌似關心的一個電話。不過紀顏似乎在醫院呆久了,jīng力充沛的很,絲毫看不出一點疲憊和厭煩。
如果王真要報復,殺死逮捕自己刑jǐng的女朋友和害自己失去工作的同事似乎說得通,可是一個死在車子裡的公司白領和那個迪廳下班的DJ和他並沒有任何聯繫,似乎這就有些不明白了。
桑一陽給我們的資料可以說比較詳細了,可是其實沒有太大作用。jǐng察甚至懷疑過王真的家人,但那次電梯裡的錄像卻又讓他們覺得非常不解。因爲那的確無法被認可爲是人所能做到的。
我和紀顏決定先回王真所在的醫院,去看看那個躺在牀上半死不活的人。紀顏則去了病房翻看了王真的病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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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王真已經萎縮如同雞爪一樣的手,忽然感嘆了一下,曾經是一雙治病救人的手,卻變成現在這樣。沒過多久,紀顏變回來了。
“你知道王真是怎樣自殺的麼?”紀顏一邊看着王真,一邊對我說。我搖了搖頭,似乎資料上並沒有寫。
“剛纔我打了電話給桑一陽,在王真入獄前在拘留所的時候,除了他的親戚朋友外還有一個人探望過他,這個人是柳落石。那個逮捕過他的人,兩人似乎交談過,而王真在回去後,就用毛巾想勒死自己。”我大惑不解,除了上吊,怎麼可能勒死自己?
“拘留所裡沒有可供上吊的地方,也沒有任何鐵質鋒利道具,王真開始就表現過自殺跡象,所以只要他單獨一個人的時候,連嘴巴里都放了牙套,根本合不上,就是爲了避免他咬舌自殺。不過王真的確很厲害,居然用帶來的幾條毛巾系在一起,綁在兩邊的鐵欄杆上,在把脖子套進去,然後身體開始轉圈,毛巾如同扭螺絲一樣,把脖子勒慢慢勒緊。
你也知道,自己勒死自己是不可能的,因爲失去意識後手自然會鬆開,不過鐵柵欄不會,而且那毛巾是溼的,所以即便後來王真被勒的昏迷,可是脖子上的結卻依然很緊,不過他差一點就可以死了,很湊巧,那天的jǐng衛突然接到了個電話,然後發現了他在自殺,把他救了下來,不過由於缺氧太久,他變成這樣了。”紀顏慢慢悠悠的在王真的病牀前走來走去。
“其實他躺在這裡還是很幸運的,因爲我聽說有好幾個受害者都買通了裡面的牢頭,要廢了他的手,可能他知道了消息,所以決定自殺吧。”
我望了望躺在牀上的王真,開似乎對這個瘋狂的外科醫生有了些憐憫和同情。他恐怕這輩子都只能這樣了,連死的權利都喪失了。
出來的時候,門外停了輛jǐng車,我以爲桑一陽來了,可是四下裡看了看卻沒發現他,我猜想估計上廁所去了吧,也好,我不是很喜歡和他多說話,這人總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不料,車門漸漸打開,從裡面出來一個人,不過不是走出來的,那人巨大的身體幾乎從車裡翻出來,從車子裡爬了出來,我看見他的喉嚨就像破裂的水管,鮮血從裡像外噴shè出來,飛濺得到處都是,車子裡面也鮮紅一片。
那人正是柳落石。
我和紀顏連忙趕過去,看到他的車子裡還有部手機。
如果發現的早,即便喉嚨割開用手捂住也能多活十幾分鍾,可是柳落石已經斷氣了,臨死前他的臉似乎很安詳,沒有像前幾個受害者一樣的恐懼表情,似乎一切都如他所願一樣。他的左手拿着一部手機。
“一定是王真了,可是他現在還躺在病牀上啊。”我扶着柳落石的腦袋,恨恨地說了句。紀顏則長嘆了一口氣。他在柳落石身上找出了個錢包,並在車子裡看了看,用那部手機打通了桑一陽的電話。
桑一陽來的時候臉上像鋪了層霜,一句話也沒說,看了看屍體就叫人用白布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