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章環兒所料,當那團黑影越來越大地感受到來自妖王的壓力,並且發現自己無法掙脫之後,突然,一陣詭異的波動從底下傳上來,彷如漸漸沸騰的開水,越來越激烈,夾雜着浩大的氣勢,蔓延着一股令人心底不安的壓抑氣氛。
章環兒的心猛地跳了兩下,雙眼一睜,叫道:“不好!躲開!”
話音未落,她已經猛地一拉妖王,兩人倏忽間橫移了數丈之遙。
在妖王還未回過神來之際,只見前方他們原本所處的位置下方,突然爆發出一陣濃重的波動。彷彿無數個高手在同一瞬間自爆,那能量的波動撲面而來,即使他們已經避讓了數丈之遙,卻還是有些抵受不住,不得已又退後了一些。而在那能量波動傳出的中心地帶,是一團似乎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沒有任何光亮,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似乎已經成爲生命的禁地,就連地獄都不曾有過如此死寂的地方。
妖王不禁咋舌,面目凝重地凝視着前方,眼中寫滿了憂慮。章環兒則微微嘆了口氣,看着前方的那團黑暗,眼中複雜難明,卻並不是全然的厭惡或者擔憂。
很快地,四面八方接踵而至妖族的族人們,其中不乏高手。他們一來到近前,便首先被眼前的這片瀰漫的黑霧和令人窒息的壓力所震懾,無一例外地露出了震驚的神色。隨即有人發現了身在半空中的妖王和章環兒,趕緊紛紛上前見禮。妖王緊皺着眉頭,讓他們各自都散了,並不允許太多人留在此地,只命令當地的守衛們負起了看守的職責,將這一帶劃爲禁區,嚴禁妖族人隨意接近。
如今形勢不明,也不知道魔族究竟有多少潛入了進來,更不可確定這團黑霧是否對妖族人有害,他又怎麼可能放心讓自己的族人接近此地?
終於,妖族人終究是不敢違抗王的命令,儘管仍然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卻不得不依言離開了這裡,只留下守衛們仍然盡職盡責完成着自己的使命。
妖王卻並沒有離開,而是派人將所有的長老都叫到了跟前。長老們有些離得遠的,並未聽說或是察覺這裡發生的事情,一頭霧水來到現場,頓時也都被這裡詭異的氣氛和環境給嚇了一跳,面面相覷。
“王,這是……”他們不得不囁囁地問道。
妖王嘆了口氣,指了指前面仍舊黑霧瀰漫的地方,也不知那魔族人是怎麼弄的,竟然這股黑煙到如今仍然無法消散,而那中心地帶似乎能夠吞噬天地的黑暗依然猖狂,他不由感到深深的棘手。
“這就是這些天來我們妖族大量準族人死亡的真相。”他淡淡地說道,“魔族已經有人潛入了我們妖界,正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興風作浪。”
“魔族?!”長老們不約而同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王,魔族不是在萬年前已經被消滅了嗎?”
妖王看了看他們,似笑非笑地說道:“天地平衡,六屆互爲依存,缺一不可。既然我們都能夠避到妖界來休養生息了,爲何魔族不行呢?”
他用章環兒的話去回覆他們。
章環兒在一旁抿了抿嘴,差點笑出聲來。
長老們頓時也是一片尷尬,彼此對視了一眼,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事實勝於雄辯,面前這一片令人心悸的黑霧已經說明了問題,誰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
長老中一個一眼就看得出來是虎妖的人上前兩步,面色凝重地說道:“王,爲何魔族會突然出現在我們妖界?我們應當如何應對纔好?”
妖王再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我們妖族已經與世隔絕太久了,久到根本不瞭解外面究竟是怎樣的情形。另外,我們的族人也已經習慣了平穩安逸的生活,如今突然面對着驟變,是否能夠做出有效的反應還是問題,更別提什麼應對了。”
一番話說得長老們都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說到習慣了平穩安逸,他們又何嘗不是?
章環兒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妖王大人,目前最重要的,莫過於趕緊查清楚究竟有多少魔族來到了妖界,把他們都找出來、清除掉,解決眼下的危急纔是。”
她這一說話,立刻便引起了長老們的注意。能夠當上長老的必然都不是等閒之輩,她這番僞裝可以騙過一般的妖族人,卻瞞不過他們的眼睛和感知,只不過方纔一時心中混亂,無暇發現到她這個假妖族罷了。如今一旦注意看來,她便頓時無所遁形。
“你……”長老們不由驚怒交加——爲何這個人類的女子也會出現在這裡?!
妖王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不必驚訝。是我讓她跟我一起來調查的,也是她及時發現了魔族的蹤影,並且及時救了我的性命。”
她能夠救得了妖王?長老們沒一個相信這個說法。在他們看來,妖王便是無敵的存在,只有他去救別人,自己又何須別人救?
只是如今再沒有人能夠將黑鍋往章環兒身上推,畢竟事實擺在眼前,而章環兒是人不是魔,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長老們紛紛皺起了眉頭,只當是妖王仍然被這女人迷昏了頭,所以出言爲她開脫。只是這會兒暫時找不到可以用來說服妖王離開這女人的藉口,他們也只能暫時噤聲,並沒有選在這個時候發難。
妖王只看他們的表情就能明白他們都在想些什麼,不由長嘆道:“各位,我們就是因爲封閉得太久,所以纔會對已經發生的變故仍然一無所知,以至於差點就釀成大錯,讓真兇逍遙法外。如今已經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候,我想你們都應該很清楚,現在已經由不得我們繼續固步自封下去,就算解決了目前的緊要問題,接下來也勢必需要走出去,將現在的形勢探查個明明白白。”
長老們都默然無語。
他們自己也很清楚,繼續這樣自欺欺人下去是不行的。但走出妖界究竟是禍是福?且不說妖族人已經習慣了與世隔絕的生活,就算能夠成功融入外面的世界,但千萬年來流傳下來的祖訓,還有千萬年前妖族差點滅絕的教訓都在在說明了外界的危險重重,如若他們打破祖訓離開妖界,是否會重蹈千萬年前的覆轍?
這些都是非常現實的問題,不容任何人迴避。但此刻誰也沒心情去辯論些什麼,魔族入侵的消息實在太過突兀,也太過震撼,他們一時之間根本無暇去多想什麼。
妖王下達了徹查妖界內部的指令,便帶着章環兒回到了府邸之中。
從天上降下來,章環兒不由踉蹌了一下。雖然這一路上都是妖王帶着她飛,但她卻在方纔閃避的時候臨時調動了超過負荷的能力,以至於內腑已然受了不大不小的傷,動一動便顯現出來,只覺得身體內部拉扯似的疼痛。
妖王急忙伸手,一把抱住了她,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沒事吧?”
她笑了笑,露出一抹疲憊的笑容,道:“不礙事,只是有些過度使用靈力罷了,稍微震傷了下內腑,休息調養一段就沒事的。”
妖王面上閃過一絲紅暈和愧疚,輕聲說道:“都怪我,反應能力太差,以致連累了你。”
章環兒有些訝然地看着他,笑道:“作爲一族之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而且面對着之前從未想到過的情況,你能有如此表現已經殊爲不易,還想要怎麼做呢?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
妖王張了張嘴,但卻最終沒說什麼,只是微微一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說道:“別說那麼多了,趕緊進去休息吧。小傷也是傷,更何況傷在內腑,更是不可小覷。”
章環兒也不拒絕,笑了笑,伸手攬住他的頸子,將頭買進了他的胸膛,有些疲累地閉上了眼睛。
說實話,今天她其實也沒用多少力,但心上的勞累卻無法避免。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算算也該是出事的時候了。世間萬物無不是輪迴循環,因果早已註定,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不會因爲任何人、任何事而有所改變。
只是……
她不由暗中苦笑了一聲。
之前還一直在抱怨着無聊,想法設法給自己找樂子,這會兒可好,大麻煩來了,就算想要清閒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兩人走進了屋裡,雪兒正在打瞌睡,突然聽到聲響便立刻清醒過來,一轉頭,看見妖王抱着章環兒進屋,頓時嚇了一跳。
“王,環兒姐姐,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她驚叫着迎上前去。
章環兒此時已經解除了變幻的法術,露出了真實面目,擡起頭來看着她,笑道:“沒事,只是受了點兒輕傷,不要緊的。”
妖王則皺了皺眉頭,對雪兒說道:“她傷到了內腑,這些日子你給她一些溫養的藥吃,小心一些,別讓她的傷勢加重了。”
章環兒翻了個白眼,說道:“我自己調息療養就可以了,大可不必如此緊張。妖王大人,你不是還要去解決外面的問題嗎?我的事情就不必操心了,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她這是在下逐客令了。妖王不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但她說的倒也是實話,所以他找不到什麼可以反駁的話,只能悻悻然將她放到了牀上之後,便匆匆離去了。
雪兒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們,忽然問道:“環兒姐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怎麼覺得你跟王之間愈發地融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