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黑潤如玉的眸子似乎結了一層冰霜,一字一句的說道。
他以爲,眼前少年打扮的女子口中的慕千顏,是慕千雁。
少年似乎微怔,然後紅脣一勾,笑了開來,如玉的臉上笑意流轉,那眼底卻依舊寒涼。
原本有些木訥的神色一瞬間變得鮮活起來,墨玉般的眸子染上一抹豔色。
黑袍少年朱脣微啓,笑言:“三王爺的反應,不覺得有些過激了麼?”
這一下,風淺墨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面上神色一變,他似乎毫不在意的彈了彈衣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又坐了下來。
“爲你好罷了。”
男子的聲音一如他的膚色般蒼白,低沉,而壓抑着怒氣,乍一聽卻好像在閒聊般隨意。
“那就別攔我。”慕千雁又是一笑,撐開捻在手中的油紙傘,轉身離去。
那油紙傘慢慢迷失在雨霧,只看的到少年黑袍撩起,詭秘而孤高。
啪!
琴絃應聲而斷。
風淺墨心裡,突然不安起來。
他竟然騰昇了一種感覺,他在與虎謀皮。
不過……
男子蒼白俊朗的容顏上乍然浮現一抹深長的笑,他自己本來就是虎,又何來與虎謀皮?
慕千雁走出風府的時候,天色已已經有些明亮了起來,雨也有些停止的徵兆,官道上馬車聲急,遠遠望去,細雨連綿中一片漫漫泥濘的黃土。
一個士兵騎着馬從長安城門內飛速而來,馬蹄聲聲,踏在泥濘的水灘上,濺起大量的污水,濺的路邊的行人滿頭滿臉的髒水。
路邊的一處茶館內,一名黑衣少年坐在桌前,手中一把長劍擱置在桌子的右手邊,正吃着飯。
身後站着的兩個一身勁裝的女子正一臉的不明所以的看着那個黑衣少年。
倒是一個大漢大大咧咧的坐在那個少年的桌子對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歡快。
他張無存可不管這慕公子要去哪兒,只要尊着主子的意思保慕公子安全就好了,管人家行蹤如何。
有酒喝,有肉吃,擔心啥啊!
不過倒是剛纔失口叫了聲公冶姑娘,眼前這人雖然沒有說什麼,可那突然看過來的眼神真真是讓他經受不住,就改口喊了聲“慕公子”。
“張叔,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地方收臨時殺手或者僱傭兵的麼?”
身着黑色緞子長袍的少年漫不經心的問道。
那雙神秘而銳利的眼眸隨意的瞥向那個正喝着酒的大漢,讓對方一下子就認真了起來。
她慕千雁本就是女尊之人,後來嫁給樑謹夜也是四處奔波,雖然爲了打下這梁氏江山她十分了解此處地形,但是當年梁氏皇朝纔剛剛建立,並不繁華,而且她……
而且不待她有足夠的時間好好看看她相助打下的這梁氏江山,就……
就死於非命!
想到這裡,慕千雁的心口一陣抽搐的痛。
少年閉了閉眼睛,面若冰霜,再睜眼時,已是一片穿越亙古的平靜。
“蘇格城。蘇格城的長殷鎮上有註冊僱傭兵的地下協會。”
“離這兒大約多少路程?”
“不遠,起馬的話一個時辰左右。”
張無存放下手裡的酒碗,有些驚奇的看着慕千雁,“慕公子缺錢?”
卻見眼前的少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勾了勾脣角,不置可否。
“走吧,去蘇格城。”慕千雁提劍起身,見桃紅柳綠還是傻愣愣的站在那裡,也不搭理,徑自和張無存走了出去。
真是難以理解,風淺墨竟然給了她這樣兩個沒腦子的人來代替原本樑謹夜的宮女。
張無存牽了四匹馬來,四個人上了馬,往蘇格城而去。
馬蹄濺起地上雨後遺留的水花,沒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官道上。
在長安以外的其他地方,蘇格城算是十分繁華的,近黃昏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下來了,西邊還能看到耀眼的夕陽,點綴成雨後昏暗天空的唯一一抹亮光。
遠遠的看到前方城門,是比較古老的模樣,似乎已經存在很多年了,沉重的城門上當,三個龍飛鳳舞的狂草,“蘇格城”。
因着這裡商業發達,而且十分繁華,所以鄴城那邊戰爭的影響並沒有波到這裡,依舊是山珍海味,佳餚美酒。
城門附近,一名黑衣少年從馬上翻身而下,長袍揚起,一身冰冷桀驁。
“慕公子,現在就要過去麼?還是稍作歇息?”
一個大漢牽着馬從少年身後走了過來,問道。
“先把今晚的住處定下來,然後就去你說的那個地下協會吧。”
慕千雁打量了四周一番,見周圍都是生意極好,極其上成的酒樓,皺了皺眉頭。
她出宮的時候,樑謹夜雖然給了她很多銀票,可那些都是印有皇室專門的標誌的,根本不能亂用,不然泄露出去,被有心人追查發現是她在使用,並且行進的路線完全不符合爲國祈福的路線,她可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她自己身邊只留了幾張銀票,其餘的都給巧竹了。
當然她也不擔心巧竹會亂用甚至攜款逃走,因爲巧竹是個聰明之人,知道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以巧竹的父母相要挾。
如今身上銀兩不多,客棧還是住普通點的爲好。
這般想着,他們沿着街道往下走,卻不曾想,那些較爲普通乾淨的客棧酒樓的人竟然都滿了,根本沒有他們呆的地方。
“哎喲,這位客官,實在是不好意思,已經沒有空房了。”
一個掌櫃站在客棧門口,見到桃紅柳綠她們要上前詢問,連忙推拒道歉道。
怪哉!
慕千雁皺起眉頭,離開了那家客棧。
尋了段路,他們終於在這條繁華街道的盡頭找到了一家客棧,不知爲何,今天各個酒樓以及客棧的人都特別多,幾乎爆滿,特別是那些客棧,好多都已經住滿了人。
許是因爲這家客棧的裝修太過破舊,住的人不多,但生意也是極好。因爲尋遍這附近街道,那些看起來好一些的客棧酒樓都已經住滿了人,以至於很多人無處落腳,如他們一樣,不得不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