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衡斥責的話就被噎在口中,沉着臉哼了一聲,卻並不讓莫少璃平。
莫少璃也不介意,神色自如地直起,淡淡然回椅中坐了。
這裡是珠寶店,不是王府,她和杜若衡也不是上下關係。她給杜若衡見禮請安是禮儀教養,禮節到了也就是了,大可不必太過卑微。
莫少璃和杜若衡說話時聲音雖然都不大,但圍觀人羣因爲見忽然來了個貌美驚人的小姑娘,未免有些屏聲靜氣,就把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許王妃?!”
“鬧事的居然是許王府的許王妃?!”
“難怪這般大的派頭!”
“我就說麼,東華樓誠信買賣這麼多年,哪裡做過店大欺客的事?”
“卻原來……權勢壓人啊。”
……
事不關己的圍觀羣衆八卦緒瞬間高漲。
劉掌櫃卻沒法淡定了。
王妃?!……許王妃?!
他腦子一激靈,“噗通”就跪在了杜若衡面前:“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小的這就去把銀子全部退了,全退了!”說着忙從地上爬起來,把剛收下的,還沒有焐的一盤子銀票又奉回到杜若衡面前。
但他雖然害怕,心裡卻也忍不住嘀咕。
許王府的許王妃以前是杜首輔家的杜小姐,杜小姐從前也經常光顧東華樓……他記憶中的杜小姐不是長眼前這個樣子啊!以前的杜小姐回回來時,都穿得跟仙子似的!說話也滴滴的甚是溫柔有禮,怎麼,怎麼……現在,竟變成了這……樣子?
難不成女子嫁人後真的就會珍珠變成魚眼珠?
劉掌櫃想着,不由悄悄擡起眼皮,朝杜若衡偷偷看了一眼。
嗯,細看眉眼還是有些影子的,是杜小姐……哦,不對,許王妃沒錯了。
杜若衡看着劉掌櫃伏在地上給她請罪賠禮,乖乖地還銀子的卑模樣,臉上的沉之色不覺就消退了去,目光轉動,掃向莫少璃的眼神裡就帶了幾絲得意。
莫少璃神色淡然,氣定神閒在一旁看着,並不覺得劉掌櫃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杜若衡背後不僅有許王宋恪,更有首輔杜興。
這樣大的來頭,莫說杜若衡剛纔讓人砸了東西后還給了銀票,就是不給銀票,東華樓也不能真就把她扭送到官府。
劉掌櫃不敢,換做她……也不會這麼做。
按大周朝律法,杜若衡帶人砸店鬧事,東華樓認真打起官司來,杜若衡就是有許王府和杜家罩着,也不一定就會贏。東華樓,也不是一定會輸。
但京都府尹即便真的能秉公處理定杜若衡的罪,以她現在懷皇裔的子,又能得什麼懲罰?
而東華樓若因此被杜興和宋恪咬上……以後卻就別想好好做生意了。
這種得不償失的事不做最好!
所以,莫少璃倒很讚賞劉掌櫃這種能屈能伸的通達,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能不和人打官司鬧新聞,還是不要和人打官司鬧新聞了,這不是什麼正面炒作。
然而,當她碰到杜若衡的視線時,心卻不由一動。
許王妃……目光裡那份得意是什麼意思?是想要表示已經知道東華樓是自己的產業了?還是……
但莫少璃不過是心念稍動,杜若衡不說,她便也只當做沒看懂。
本來她來東華樓之前,因爲不知道來鬧事的是什麼人,是打算着等劉掌櫃把人打發走後,裝作不經意把應對法子教他,甚至或者等她回府後再以東家的份傳達過來。
可是看眼前形……卻不能藏着掖着了。
杜若衡份已明,如果今天她不把事當面弄撕擄清楚,後杜若衡莫少珊再來鬧騰,劉掌櫃也許還會因爲害怕許王府和杜家的權勢,再次屈服……
如此循環反覆,必然後患無窮。
杜若衡目光從莫少璃臉上收回,落在劉掌櫃捧來的銀票上,卻並不讓人接下,而是冷冷說道:“劉掌櫃,本王妃剛纔不是已經說過了麼?按銀子數把店裡最好的東西給本王妃包起來!本王妃要帶回府裡砸着玩!劉掌櫃你是沒有聽見……還是故意想要和本王妃作對?”
話說到後來,聲音已然變得凌厲尖銳。
劉掌櫃腿一軟,就又跪在了地上:“王妃,這……小的……小的……”支吾着不知道該如何回覆。
杜若衡目光冷地看着他,還未及再開口,站在她後的莫少珊已厲聲喝道:“還不快去!難道還想要王府的人自己動手不成?”
她先前被劉掌櫃的人轟走,雖然按着事先和杜若衡所定好計劃,回府去搬來救兵,但心裡卻也難免憋着一口氣,此時當然要乘機找補。
到了此時,劉掌櫃哪還敢再說半個不字,只能對夥計道:“去罷!把那金玉滿堂紅寶頭面,海洋之星藍寶頭面,汨羅國螺黛……給王妃裝起來。”
這些都是東華樓的鎮店之寶,劉掌櫃倒是想瞞下來,可是前些天莫少珊來時,已經把店裡的好東西都看了個遍。
他知道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莫少璃在旁邊聽劉掌櫃一樣一樣說着,心裡卻有些不爽了。
“金玉滿堂”“海洋之星”……都是她花了很長時間才設計出來頂級製作。
她的心血,怎能讓杜若衡隨意拿去糟蹋?
莫少璃前生極珠寶,卻苦於只顧忙着讀書賺錢,沒有時間發展興趣好。這世從她知道自己名下有珠寶店時起,就興致極高地親自參與了珠寶的鑑定和設計。爲此她還特意找莫四老爺苦學了一段時間的工筆畫……設計圖紙是讓林聰交給程諾的。
劉掌櫃當時看到程諾拿去的設計圖樣時,面露驚色,讚歎不已,連聲說道:“這實在是……太好了!太好了……”心中的欣喜無法言喻。
有了這樣的高明的設計匠人,東華樓何愁不雄霸大周朝珠寶業?
他只以爲程先生是找到了隱世的高手,卻並不知那位高手就是他東家。
而此時,那位高手兼東家,就坐在他面前……
正不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