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不多了,乾脆讓他直接通過‘紅房子’進入小鎮吧...”
“有什麼意義嗎?現在裡面兇手未明,出來的三個學生都彙報進度堪憂,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觀望,等剩下的其他還在小鎮裡的學生找到關鍵情報了,再派關鍵的王牌進去。”
“等新的‘紅房子’修建好?到那時候裡面幾乎所有人都瀕臨死亡了!現在再多遲一步把‘S’級送進去,就越接近一步任務失敗了。”
“在敵人身份和實力位置的情況下,沒有血統的‘S’級算什麼‘S’級?知道爲什麼施耐德部長不將‘S’級放在第一批救援隊中嗎?就是因爲對這個原因耿耿於懷...我甚至都不支持將‘S’級送到裡面去,我們已經讓十八位‘A’級血統的學生進入了,如果他們都解決不了,那麼這次任務失敗也情有可原...”
“注意你的發言,什麼叫情有可原?小鎮裡的是四千餘條性命,其中包括了我們執行部自己的人!我們還沒有到達那種可以丟手之後嘆氣說我們盡力了的地步!”
“各位請控制自己的情緒,人我們肯定是要救的,現在這個視頻會議我們主要討論的是‘時間’問題...我們的確沒有多少時間了,同時我們缺少實質性的進度也是一件事實,可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自亂陣腳。”
帳篷內,教官站在數個大分屏幕前,看着裡面身處各地的執行部高幹們,每個人都在各抒己見,有的面紅耳赤,有的不屑一顧,更多的還是沉吟着思考解決方案。
如今隨着時間推移卡梅爾小鎮情況越來越糟糕了,之前一位幹部說得不錯,這是四千多條性命的大事情,他們必須在今晚拿出一個定論出來。之前甚至有人都將裝備部試想的EMP對衝實驗都提出來了,可見現在這羣人已經開始被卡梅爾小鎮這一鍋溫水煮得焦躁不安了起來。
然而,儘管在這種情況下,真正的事主,任務的主要執行官卻沒有身在這個會議的現場。
半小時之前,林年跟教官說要出去透透氣,整理一下思路,原本站在視頻會議裡受到這些言論輪番轟炸的主角是他,而現在這個位置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副執行官身上,那十八位‘A’級學生都是教官帶的,他在這個基地也算是第二有發言權的人物了。
至於現在林年在做什麼...他做的和他之前說的事情是一樣的,他在透氣,準確地說是在吹風,一個人坐在十字路口邊的雜草坪上,遠離着燈火通明的軍事基地,和藏在淡淡黑暗裡的紅房子,一個人坐在星空下岔開膝蓋玩着手裡的草根,偶爾擡頭一下,看向百米外無限向黑暗中延伸的十字路口。
天空的黑暗已經淡去了很多,今晚大多時間都浪費在軍事基地的視頻會議上了,就算他是執行官,但在更上頭依舊有人想要發號施令,這件事牽扯很大不可能讓他自己拿主意胡來,但無論如何在天明的時候從那個帳篷就會得出一個結論,他也只需要執行那個結論就是了。
這麼長的夜晚,總得給自己找些事情做,林年不太喜歡基地裡的氛圍,尤其不喜歡跟那羣裝備部的人一起待着,事實證明不過幾分鐘總有人就會認出他然後湊過來問他介不介意抽他幾毫升的血拿回去收藏。
在草坪上林年的手裡揪着兩撇草根繞在了一起,然後用力互相拉動,在清脆的‘啪’的一聲中,較爲脆弱的一邊被折斷,堅韌地完好如初般活了下來,然後他又找下一條草根,重複之前的動作。
有些時候他總會找到一條格外強韌的選手,連續扯斷數條草根都能保持自身不斷裂,通常這些草根的特點都是通體茵綠,很年輕...畢竟年輕就是資本,在根腳裡流動的汁液勃發着力量,可以一往無前地戰鬥下去,將所有擋在面前的東西都扯斷,掰碎。
如果沒意外的話,這將充當他今晚一晚上的餘興活動。
啪,又一聲清脆的響聲,林年手裡的草根碎掉了。
他擡起頭來,看見了站在道路上俯視着草坪邊自己的金髮女孩,還是那身看着都嫌單薄的白色病號服,被十字路口上吹過的夜風一撩,就露出了下面素白的皮膚和身線,背後映着天空,天空上就半輪白得有些發黃的月亮,掛在她的耳邊,像是某種銀製的首飾隨着她的上下墊步不停搖晃着。
“別喪氣,沒什麼東西可以一直贏下去。”金髮女孩重複墊着腳聳了聳肩,把手中隨便扯來的草根丟掉了,“有些時候輸一次也無妨。”
“我還沒開始,哪兒談得上輸。”林年拍了拍手沒繼續扯草根玩了。
“你怕輸罷了,輸了師姐就沒咯,大半的大四學長學姐也都沒咯,裡面可能也有不少金髮的漂亮大姐姐,胸部比你師姐還大!只是你沒遇見她們她們就得香消玉損了,說不定屍體都撈不回來。”金髮女孩假惺惺地做哭泣狀,然後從擦眼淚的動作裡偷看林年的反應。
但很可惜,林年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呆呆地望着那通往小鎮的十字路口問,“你說我直接走進去會發生什麼?”
“啊...不知道,‘A’級能撐個兩三分鐘,你‘S’級是‘A’級的牛逼plus翻個倍,撐個十分鐘了不得了?”
“十分鐘?”
“大概就這個時間吧,你應該有預感了,這玩意兒是某個權能很大的人強行搞出來的東西,就算是你進去也得中招!你自己思量着該怎麼辦咯!”金髮女孩一個旋轉加自由摔落,倒向了草坪上林年的位置,然後啪一下就躺在了草坪上後腦摔得生疼。
不知何時林年已經往旁邊挪了半米,動作保持不變。
“我教你‘浮生’不是這樣用的啊!”金髮女孩揉着後腦勺難過地在草坪上扭了扭身子,似乎想找個舒服的躺姿,用右手枕着頭瞅着天空。
草坪上陷入了安靜。
只要她不開口,林年就不會跟她說話,他們兩人一直都是這樣。
“啊,小混蛋,我問你個事情。”
“雖然按年紀來看你可能是沙俄時期的人,但就現在你的外表最多14歲,小混蛋不是你能叫的。”林年頭也不轉地說道。
“那大混蛋,我問你個事情。”金髮女孩不知什麼時候揪了一條草根放嘴裡嚼着,盯着無星有月的夜空,“你覺得你師姐到底靠不靠譜?”
“什麼叫靠不靠譜?”
“我的意思是...這是個圈套你看得出來吧?”金髮女孩擡手對着小鎮那邊畫了個圈圈,“陷阱兩個字快要寫臉上了,裡面再關一個有問題的金毛瘋批美人,林年誘捕器,成了!”
“金毛瘋批美人?”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金髮女孩癟了癟嘴,“曼蒂這女孩兒一直蠻瘋的,只是你看不出來,總有一些膽大妄爲的主意,碰不該碰的人,站不該站的邊。可這麼瘋的後果就是會闖下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並且承擔自己爲自己帶來的風險,儘管這些風險會要了她的命,但這就叫‘ consequences ’,因果關係!”
“但...也算是她運氣好了。”話說一半,金髮女孩又搖頭晃腦地嚼着草根繼續說下去了,“這種瘋批美妞兒總是運氣好的,能碰到有個給她兜底的人,惹亂子惹到天上去了,都有人坐飛機上去給她攛下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也是知道這點的,所以我才覺得這妞兒可真命好啊。”
“所以你出來是想幹什麼,感慨兩聲曼蒂命好麼?”林年問,“你不像是這樣的人,當初我跟蘇曉檣一起...玩的時候,你可沒有跳出來說兩句,反倒是異常老實地待在該待的地方。”
金髮女孩叼着草根撅起嘴巴一副揶揄的模樣看着林年。“玩...都可以玩啊!約會兩個字就快到嘴邊了,怎麼就給嚥下去了呢?”
林年砸了一下舌很不愉悅地擺開了頭不看她,雖說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他也蠻無聊的,但再無聊也不想跟這傢伙深夜聊人生。
“誒對了,你說,那幾個進去過裡面的都說在裡面迷失自我的人都會大變性情,顯露出最真實的自我...你如果進去的話會變成啥樣子的?”金髮女孩見林年悶着不主動找話題,自己就自顧自地好奇地開口問。
“不知道吧,大概該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我想看看。”金髮女孩嘖嘖說道,“他們說你師姐在裡面耀武揚威霸氣得很,我想看看你進去之後直接反手鎮壓她!讓她匍匐在你的修身仔褲下唱征服!”
“你無不無聊。”林年嘆了口氣。
“我都能猜到接下來的劇情了!你通過特別的紅屋子進行意識傳輸,帶着部分血統進入裡面,然後大顯神威踏平整個卡梅爾大學,每個女生都暗戀你。你師姐十分憤怒不甘,可在追逐你的過程中滿腦子都是你的影子,最後居然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你!此時兇手伺機而動要綁架你師姐,你跳出來一刀砍死兇手!順利解除領域!最後你師姐一清醒過來衝出帳篷哇哇哭着就來找你,撲進你的懷裡就是一頓猛哭加示愛...然後你就得糾結究竟是要忠貞不渝大洋彼岸等着你的小天女,還是對面前柔弱可憐地像是金毛犬一樣的師姐揮灑愛心了!”
“你爲什麼不去寫劇本,筆給你你來寫好吧?”林年已經不想說金髮女孩什麼了,“你纔是那個金髮瘋批美人吧?”
“是嗎?”金髮女孩眨了眨眼睛扭頭看向林年,“那你的意思是我也找得到人給我兜底咯?不管我惹亂子惹得多厲害,他都願意上九天爲我攬月,下五洋爲我捉鱉?”
林年側眼瞥了她一下沒接話。
“今天天氣不錯,我久違地給你講個笑話。”金髮女孩忽一下就坐了起來,盤腿坐在林年的身旁,兩隻手抱着自己黏着幾條草葉的白淨腳丫,擡着頭望着天上說,“有一對看起來像是朋友關係的男女孩在晚上的時候睡不着,女孩的就問男孩的:我睡不着,好無聊,該怎麼辦啊?男孩就跟她說:既然睡不着那就數窗外的星星吧,數着數着就睡着了。“女孩說:好啊,然後就陷入了沉默,一旁的男孩過了一會兒又問她:我沒聽到聲音啊,怎麼不數呢?女孩說:今天晚上沒有星星啊...”
一旁的林年擡了擡頭,身邊的金髮女孩繼續講,“男孩嘆了口氣說:那沒有星星...你乾脆數月亮吧,起碼我們數的是同一個月亮。”
草坪上陷入了沉默,過了幾秒後林年開口了:“你這算什麼笑話?”
“這不是沒講完的嘛。”金髮女孩挑眉,“這個故事的最終笑點是在最後一句旁白的話上。”
“那就講完它。”
“我把你的好奇心勾起來了?”
“我只是不喜歡這種故事講一半的感覺。”
“哦。”金髮女孩點點頭,抓了抓脖子看着黑不溜秋的天空說,“這個笑話的笑點在...這兩個男女孩其實都是蠢蛋,因爲他們寧願躺在兩張牀上數窗外的月亮,都不願意轉個頭看彼此眼裡的星星。”
“好冷的笑話。”安靜了好久,林年淡淡地總結道。
“我也覺得,反正我講笑話之前又沒說這是個好笑話。”金髮女孩噗呲笑出了聲音點頭說,“你剛纔擡頭了,你是不是也在數月亮?”
“數了,就一個。”
“那挺好,起碼現在你跟鎮子裡那個瘋批金髮美妞數的是同一個月亮。”金髮女孩低笑着說。
林年忽地回頭看向她,但在他身邊,金髮女孩已經不見了,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坐在空曠的荒蕪草坪上,冷風吹過,折斷的嫩綠草根在十字路口的水泥路上滾過。
他坐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扭頭看向天邊十字路口盡頭的小鎮。
他們只是聊了短短一會兒,但反映在現實卻像是過了很久,不知東方之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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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用帳篷的簾幕被掀起了,教官彎腰走了出去,還沒來得及擡起身子就猛地撞到了一個試圖衝進來的女人。
“後退,專員,這裡面沒有批准禁止進入!”教官被撞了個踉蹌,皺起眉頭強行擠出了帳篷外將簾幕放下了。
視頻會議雖然已經結束了,但這個帳篷他早已經封過出入權限了,除了副執行官以上的人員都立止禁入這裡面。
慌忙的女性專員也後退了幾步衣服上被撞出褶皺都來不及整理,磕磕巴巴地說道,“不是...長官,我有急事通報!”
“什麼...急事?”教官在問話的同時擡頭看向了軍事基地的周遭,發現不少人都開始向着一個方向小跑過去,在這羣人中甚至還能看見裝備部那羣瘋子,每個人抓着雞腿和可樂都不忘跟着人流往一個方向躥,簡直像是得知了某個地方有熱鬧看一樣。
天已經是黎明瞭,教官擡頭看了一眼那個方向,藉着矇矇亮的天光看見電線杆和模糊的輪廓後,幾乎是在瞬間就確定了那正是卡梅爾小鎮的位置,臉色立刻就變了,所有人流都往那邊敢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意外...難道是領域開始擴張了?可不對啊,發生這種情況裝備部那羣狗比肯定往反方向跑,等他反應過來這件事的時候,那羣畜生估計都已經在安全地帶重新架好望遠鏡給他做禱告了。
“不是...是‘S’級,他...他正在...”女性專員強行把自己的氣理順了,將情況分毫不差地彙報給了教官聽,可她還沒等自己的話講完,擡頭就發現面前已經沒有人了,在遠處教官的背影已然快要消失不見了...
當教官趕到十字路口時,那裡已經站了不少人了,大半個軍事基地的人都已經匯聚到了一起,沒有嘈雜只有統一的沉默,每個人都看着灰暗天空下,十字路口上那個穿着黑色風衣提着一把黑色刀鞘站在血色紅線前的男孩。
“林年!”教官走到路邊幾乎是用吼的喊出了男孩的名字。
站在紅線前的林年下意識回頭看向了路邊踏上了水泥公路的教官,對方的臉上滿是震驚和怒意,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回頭了。
踩上水泥路的教官正想衝過去把林年帶回來,但他卻發現自己往前衝出了幾步沒有靠近林年,反倒是調頭從馬路上衝回了草坪裡,差些跟站在草坪中的裝備部成員撞個滿懷,這種詭異的情況讓他滯住了,大腦幾秒反應過後才勉強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試幾次都是這樣,也不是沒人在你之前嘗試要讓‘S’級冷靜一些。”裝備部的成員看着差點撲到自己手裡雞翅上的教官聳了聳肩,遞出了雞翅,“早飯,要吃嗎?”
教官伸手就推開了雞翅,轉身走向了路邊,只是這次他的右腳在即將踩到馬路上的時候停住了,緩緩放在了馬路下的草坪上,直視着遠處的林年喊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我希望你不要這麼做,會議已經有結果了,後援小隊會在今天中午的時候趕到,新起的紅房子所需要的建材和設備也會在半天的時間內解決,至時三名以上的‘言靈·蛇’的使用者會作爲中轉站嘗試將你的意識完全上載入小鎮中,你完全沒有必要冒這個...完全沒有必要,且成功率極低的險。”
林年伸出手放進了地上紅線之後的空氣中,在其他人看來什麼都沒有發生,可在他的感知中自己就像將手深入了一片刺骨般寒冷的涼水中,整個手掌都木木的,像是在冬天的雪地裡埋久了,甚至沒有血液帶來的回暖感。
金髮女孩說得沒錯,在這種環境下,就算是‘S’級都很難撐過十分鐘,一旦這種作用反應到大腦,整個意識會像是冬日裡赤身行走的人,逐漸凍僵成冰棍被埋進雪地裡陷入永眠。
“林年!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教官看見林年把手伸入了領域中神經狂跳大吼道。
林年自始至終沒有跟他搭話,在初次嘗試過後,當着所有人的面擡腿邁過了那條紅線,一陣恰好的冷風吹過了十字路口以及後面的草坪,每個人似乎都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那降臨在男孩身上莫大的權能。
但他抗住了,舉重若輕,甚至連動作都沒有出現一絲遲滯,在進入那條十字路口後,他扭頭看了一眼路邊稍顯絕望的教官,輕輕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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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愣住了,因爲他聽過這句話,這句話在直升機上林年也曾是跟他說過的,只是他沒有去當真。
當他回過神來後,林年已經再頭也不回地離去了,披着月與日共輝的天光,踏上那條荒蕪的道路獨行向了天邊的白色小鎮。